第49章 無題
“醒醒,你醒一下,月兒?……”我聲音止不住發顫,心裏除了愧疚,還有難以忽視的空落。
喊了很久,月兒都紋絲不動,伸手朝她鼻子探去,毫無氣體流動,還是不死心,伸手捏上了她脖頸處脈搏,我心一下狂跳,雖然微弱,可那跳動的脈搏說明人還沒死。
“快!快去喊大夫!”急忙吩咐周圍傻愣着的下人,下人匆匆地跑走。我回神,忙壓月兒的胸膛,做急救。
一下下壓下去,月兒卻毫無起色,雖然如此卻還是不能放棄,因為她脖頸還有跳動的脈搏。也不知過了多久,人工呼吸都不知吹了幾次,我手都酸的不行的時候,卻聽見一個丫鬟驚呼:“郎君皺眉了!”
聽得我立馬皺眉,我背對他們俯着身子,她怎麽看到我皺沒皺眉?撇頭往左一看,卻看到月兒煞白的臉上有了些紅暈。
欣喜不已,忙上前查看她的情況。衆人都盯着月兒看着,過了有一會,才看到月兒眼睛眯開了一條細縫。
活了!太好了!我頓時松了口氣,身子一軟癱坐到了地上。還好沒事,不然我罪過大了。
月兒費力撐起了身子,緩了片刻,有了些精神,突然皺了眉,回身就要往不遠處的水裏爬去。
衆人忙拉住她。月兒卻掙紮不斷,一心求死。
無奈了,命人将她帶回屋去。
我跟在衆人後面回去。看了眼杜母院子那邊,放棄了提讓杜母領月兒回去,此刻也是沒臉面再開口了。
一群人圍着月兒回了院,淑文聽到聲音出了屋看,見這副情形一臉茫然,但看到人群裏月兒的狀況,皺眉吩咐了手下的丫鬟幫忙。
仆役送回了月兒就散了,院裏的丫鬟進進出出,幫着人換了衣裳,又幫忙洗去了身上污水。
大夫來了,把了脈,問了情況,給開了藥。無大事,但是寒氣入體,之後幾天少不得難受。
淑文也知道了月兒是跳湖輕生,吩咐楚兒她們将月兒屋裏的鈍器都收了,又安排了人看着,免得再出什麽事。安排完一切,看了眼一旁待着不發聲的我,欲言又止。
都到了該就寝的時間,院裏還是燈火通明。杜母差人來問過月兒的情況,知道了後帶着消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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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大會,楚兒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
“娘子,月兒不肯喝藥……”楚兒苦着臉
淑文一聽也皺了眉,問:“人可醒着?”
“醒着,就是不肯開口,緊咬着,奴婢怎麽說都不肯喝”楚兒道
淑文皺眉,看了我一眼。我與她眼神接觸,立刻心虛偏了頭。
淑文無奈,起身随楚兒去了月兒屋。我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悄悄走到月兒門前,側耳聽屋裏的聲音。半天沒點響動,之後突然聽到了淑文的聲音,有些模糊的遠,但依稀能聽清。
“……我雖不知你為何要輕生,但好在現在人還活着,既然還活着,就說明命不該今日絕……”
突然又沒了聲響,我屏氣仔細聽着,過了好一會,正猜測屋裏發生什麽事時,卻突然聽到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到了門口,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楚兒開門,看到門口的我,驚了下,立刻回神又折了回去。
突然聽見淑文說了句:“喊進來”
一陣腳步聲,又是楚兒,開了門側身讓我進去。
躊躇片刻,擡腳進了屋。
月兒屋裏,淑文正坐在凳上,身旁站了兩個丫鬟。桌上,盛藥的碗還滿滿地,看樣子,她還是沒勸動月兒喝藥。
所有人見我進來都看了過來。瞥到了半坐着的月兒,眼眶紅腫,看樣子剛哭過。
淑文突然起身,吩咐三個丫頭随她出去,雖看到了我無措的表情,卻也沒做停頓。
屋裏就剩下了我跟月兒。月兒坐着不動,一直低着頭不看我。我幹巴巴站了會,走到桌旁,伸手摸了下藥碗,碗壁尚有些溫度。
取了藥碗,端着走到月兒前面,看了眼還低着頭的月兒,道:“喝吧,雖然苦,但總比以後風寒犯了好受。”
半饷沉默,月兒突然道:“都已經不在乎這條命了,還怕難受?”說着,卻見豆大的清淚已自臉落地。
雖是女人,但也怕女人流淚。
“年紀輕輕就這麽看輕生命,擱誰誰敢留這樣的人?”賭氣将碗放了回去
聞言月兒擡頭,看着我,道:“被郎君抛棄,月兒還有什麽活的念想?”
我一時無言,“說什麽抛棄,怎麽是抛棄了?只是想給你找個好人,為人妻子,總比為奴為仆過得好吧?”
看向月兒,卻見她苦笑了一下。心裏知道自己話說的牽強,畢竟別人是否幸福自己做不了決定。
我道:“你既然不想離開,也沒人會強迫,怎麽就想到了要跳湖?好端端的命,就這麽作踐嗎?”
月兒沒回話,半饷,突然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見狀,我端了碗過去,将藥遞給她。月兒卻還堵着氣,不伸手。
“如何?手沒力氣端碗,那我喂你?”言罷,不管她錯愕的表情,伸手舀了勺藥,放到了她嘴邊,只等她開口。只要她肯喝,別的随意了,若今日連藥都不肯喝,那明日就該鬧絕食了。
月兒看着我,愣了半天後,突然伸出了手,取走了我手裏的藥碗,自己喝了起來。
看着她喝完了藥,我放下了心,出了屋,吩咐外面的丫鬟進去收拾。
回到屋裏,淑文還沒就寝。我自顧自上了床,躺了下去,沒片刻突然聽到一聲門響,接着聽到丫鬟低低地對淑文道了聲“喝了……”
☆、番外:姚淑文(上)
姚惜英,字淑文、平安。
‘平安’是娘親取的,那年我十四歲,阿爺因罪入獄。
娘親說阿爺是被冤枉的,因為他們需要有一個人來承擔所有責任,而阿爺是刺史,這個禍就落到了阿爺的身上。
太原郡百姓所食用的鹽,多從河南道運來。鹽乃人民生活必需之物,官府對此管制并不嚴格,商人買賣貨運,私營獲利,已有幾十年歷史。
本來一切都那麽平常,但那一年,事情卻發生了轉變。
幾個大鹽商相互勾結,囤積居奇,擡升鹽價。小商販見利益極大,手中雖有鹽,卻囤不出售。一時鹽價破天,有價無市。太原郡裏,人心惶惶。不是天災,全是*。
阿爺是刺史,在發現出了事時就一直極力想法救市。官府囤積的那點鹽怎夠全郡的百姓?官鹽不夠,便想法找鹽商。無奈找了那幾個大鹽商,都推說庫裏無貨,找小商販?聚百蟻可有請一象容易?何況百蟻惟象是首,大商販不肯出售,小商販又怎肯?
尋求商販售鹽無望,一時請求別地調鹽突然,輾轉拖延已近一月,人心更加慌亂,群憤難平,驚動了朝廷。
朝廷派人調查,事情如此之大,必要找人問責。阿爺負責治理郡裏,出此事,當負首責。
我還記得,那日阿爺被兵士架走的情形,歷歷在目,此生難忘。
一直生活着的家宅被封,我與娘親搬了出來。蒙阿爺昔日好友相助,替我和娘親找到了一處安身的小院。
那之後,我們所有關于阿爺的消息,都只是聽別人所說。
有人說:刺史被審了
有人說:刺史認罪了,現在已經被報請朝廷定罪了
有人說:朝廷發話了,為官不為民,治理不嚴,死罪
……
所有,只是為平民憤。
娘親聽到判罪的消息時,就昏了過去。阿爺是娘的天,天不在了,人活着也沒了支撐。
決日之前,五次複奏,都沒改變朝廷的決定。阿爺還是被執刑了,那也是我與娘親最後一面見他。
娘親硬撐着去見了阿爺,她要讓阿爺放心地走。我第一次感到了生命之輕。
世上只剩我與娘親,可在那之後不久,娘親的身子,也日漸變差。大夫說,那是心病,是思念之疾。
娘就像雁,阿爺走了,只剩她‘孤雁’,便‘絕飛’。
“‘平安’,就叫‘平安’吧,你爺為你取字‘淑文’,可卻沒等到你婚嫁的那一日……我也許……叫‘平安’吧,這是娘送你的字”
我還記得,卧在床上的娘親,從泛白的嘴唇裏說出來的這句話。
娘将我安排給了阿爺的好友,他從長安趕到了太原郡,接我離開。
離開太原郡的那一天,我坐在馬車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眼淚止不住流出來。
這是真的要離開了?我以後都見不到娘親和阿爺了……
我所有關于為人的學問,是從阿爺那裏學到的,而如何為□□,都是娘親教的。
娘用她一生,教會了我如何做一個女人。
我第二次見到了他,那個我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他面容雖清秀,可卻透着一絲黑氣。阿爺說過,這種面相的人,傲慢不馴。我還記得上次見他時的樣子,他還不似現在這般。
那年我五歲,他三歲。他阿爺那時升官,回長安任職時路過太原郡,去拜訪我阿爺,在我家裏住了幾日。
他當時躲在他娘親身後,小心地探出頭看人。
我阿爺看了打趣他說:“弘博害羞了,不敢見你未來娘子?”言罷引得屋內衆人大笑。
他卻躲地更深了,年齡小沒聽懂,卻知道衆人在取笑他。
我在杜府住了下來,作為杜家未來的兒媳。雖如此,卻還是寄居屋檐。
杜家家大,仆人很多,主子卻只有三個。杜父因與阿爺是好友,于我十分照顧,安置了丫鬟照顧。可我如何,都是外人。我只求能平靜過日,對何人都不敢觸犯。
安生過了一年,才及笄,杜父就開始張羅我同杜弘博的婚事。我知道,杜父是覺得杜弘博太放縱,想要一個人管着他。可我,如何可能?
我與他的婚事,終究是到了。自打住進杜府,我便知有這一日。
婚事辦的極大,因為是杜國公,因為是國公府唯一男嗣的婚事。
丫鬟走來走去,忙裏忙外準備。我只需坐在那裏,等着她們妝飾。
拜堂、成親、行禮,一切穩步就班,我成了杜三全的妻子。
不過,他并不喜歡我。他喜歡會讨歡心的女子,我太安靜。
我沒有想到我如此令他讨厭,竟使他搬到了書房,一搬便是兩年。
這事,杜父管不了,杜母寵他,由着不管。娘親只教了我如何為□□,卻沒教我,那人不喜歡我該如何。
過了些時候,我适應了,還能在府裏住着,他不喜,随意。
他在國子監上學,平日裏也沒多少機會見面,府上藏書不少,我也樂得清靜,互不相擾。平日裏,會聽到丫鬟議論他,偶爾知道他的一些消息。
他再次進這屋,卻已是婚後一年七月。他說,他要納妾。
……
杜父知道了,動了大怒,鎖上宗祠的門,關門打他,任由外面如何勸都不肯開。府上大亂,杜母喊着人撞開祠堂門,進去後卻發現人已經被打的遍身血,氣若游絲。
杜母愛子心切,哭喊着指責杜父,急命人去找了大夫。大夫來了,見這情形,卻不敢下手,人就剩一口氣,怕出大事。
杜母懇求杜父去找禦醫。杜父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連夜進宮求見皇上,領了宮裏最好的禦醫回府。
幾個禦醫忙活了一整夜,才将骨頭接好,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不知我對他到底何種心情,他要休妻,可看杜母因整日擔憂他日漸消瘦,我卻也暗暗替他祈禱,希望他醒來……
再後來,已是一個月後,聽丫鬟說他醒了,我竟覺得有絲欣喜。晚上,等他屋裏沒什麽人了,我開門進去。沒想到他沒就寝,看到他躺着眼睛直直看着我時,給吓了一跳。
但他比我更驚訝,看到我,突然變得警惕,還小心地掖了下被子,往後縮了下。
我沒有想過他還醒着,一時無話,只好問他感覺如何,他回了之後又是無話。無言相對,與他眼神相對,他先尴尬轉了眼。站了片刻便告了辭,他應該也不想見我。
☆、番外:姚淑文(下)
再次見他,他到了主屋的屋頂上。
我不知他為何要上去。他坐在上面發了會呆,突然站了起來,目光決絕。此刻我突然察覺到了些不對勁,正欲吩咐下人,卻突然聽見一瓦落地,看到他驚呼的表情,我放了心。
即便他剛剛是有什麽念想,現在看樣子,是絕不可能會跳的了。
仆役要上去幫他,他卻又坐了回去。“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空雲卷雲舒”句是絕好的句,卻被他用來做了借口。
看他耍賴,坐在上面制止仆役上去,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還是散了衆人,吩咐了他們過會再來取那木梯。
過了會,從窗縫間,果然瞧見他笨拙小心地探腳下了木梯。
丫鬟那天突然帶了張宣紙進來,說是他讓人送過來的。我打開看了眼,紙上是黑色炭字,字體不是我所認識的任何一種,但好在還有些神似,也能猜出一些。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短短二十字,卻字字铿锵,對楚霸王稱贊欣賞之情噴薄而出。
按他要求,用行文書寫了一遍,讓丫鬟給送過去,順便問一下作詩者何人。
好詩難得,吟詠幾番,想認識作詩者的心情更加急切。
丫鬟領了回話,說作詩者名為‘天使’。我聽罷皺眉,天使?莫非是哪個使臣?突然聽見門外一陣騷動聲,剛回了神,卻見他已經站到了面前,目光急切,手裏卷着一冊書。
“你可會讀《論語》?……正好,我有《論語》”他道。後來才知道,他醒來失了憶。只是,竟然連字都不識了。
教了他幾日,他學的極認真,後來,只是傳紙問我。即便失憶,他還是避着我。
他寫字不用墨,只用炭。字如其人,他字裏少了傲氣,卻多了稚氣。
過了幾日,我終于是忍不住,去了鄰院,問他尋那位‘天使’的詩作。
他說,作詩之人是個隐士,他說,那人最近未寄詩與他……
我心情忍不住低落,忽然聽他說,之前那人寄過幾首詞與他,聽着眼睛又亮了。作的如此好詩的人,想必作的詞,也一定豪氣非常,結果,卻出乎我意料。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他說,作詞之人,是位女子。女子……難怪如此情意綿長。心思細膩,又充滿豪氣的女子,定是位奇女子。
假日結束,他又返回國子監上學,只是不久休息,他又進了這屋。
他昏迷醒來後,來這院的次數,倒比先前兩年都多……
他沖進來,渾身酒氣,讓我教他寫字,言辭懇切。我同意了,他卻突然像個孩童落淚。看模樣,不知受了什麽委屈。
隔日,聽丫鬟說,他早早地就在外面等着了,想必也是意識到了昨晚的唐突。
再次,已到中秋。天上一汪滿月,亮的清淩淩,觸此景,止不住地想念娘親阿爺。還記得最後的一次中秋節,娘親備滿了一桌的食物,與我坐着等阿爺。物是人非,現在卻只剩我一人……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低頭卻見他。
他說,謝我教他,學業才趕了上去。我幫了他沒多少,倒是他言重了。
兩人待着沒話,随口問了他一句那隐居詞人,卻聽到他說又寄了一首詞過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呵,那女子,怕也是個癡情人兒,倒不知與他有怎樣的故事……
皇帝設宴,請百官,本不想去,無奈身為杜國公府的兒媳,既然頂着這個名頭,這些宴會就避不過去。
早起妝扮好,出府見到他,他看到我先是一呆,突然極力憋着笑。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裏竄起了火,我的妝扮就這般讓他覺得好笑?!
有杜母在,一路隐忍,可他卻一路笑我。到了地方,下馬車時,見杜母沒注意,伸手掐了他一下,他突然忍不住疼出了聲。
杜母問他,他謊稱是自己不小心,手碰到了馬車,引得杜母無奈說了他兩句。我見他窘狀,忍不住揚笑。
杜母與那些人攀談,我不認識她們,安分坐在一旁。即便如此,禍事還是找了上來。
那婦人贊他:如此有才有貌之人,只有長安城裏,國公郡公家的那些小姐才配得上。
是,她說的沒錯,我,是高攀了……
早已習慣如此,但心裏還是免不得疼了一下,攥緊了手,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出醜。
怎料,他突然說:“衆位國公郡公的小姐是好,但弱水有三千,三全只願取一瓢飲,娶到淑文,三全已經感慨三生有幸。”
……
他是在幫我解圍嗎?
手突然給他握住,想必被他發現了我的緊張。
宴會過半,他從別處回來,坐回後突然大松了口氣。我看的奇怪,正猜測間,卻見他眼睛一轉,嘴角揚起邪笑,湊上了前來。
“才片刻未見,娘子就想為夫了?”……
‘娘子’?頭次聽他說,卻是為了取笑。惱了,又想伸手掐他,怎料被他發現,擒住了我的手。拉扯半天,卻被衆人發現。他騰地松開了手,紅臉轉了頭。
他整日忙着,來訪送信的人絡繹不絕。那三只小鴿子,不知是誰送他。信鴿信鴿,既是信鴿,倒不知是誰想着和他以鴿傳信?
那日,杜母突然将我喊了過去,左右說了一番話,要我讓他回房。心裏覺得苦澀,當初是他要搬出去,我又如何能讓他搬回?
不知怎麽,杜母狠了心,拆掉了他書房的床榻,又下了命令,不準府上任何人幫他,他回來知道了,不知會是何表情。
兩日後的午間,他徑直推開屋門進來,直接躺上了床榻卧入被褥。聽說,他曾找過杜母兩日,可都被杜母有意躲開。他就在那書房凍了兩夜,雖染了風寒,卻也沒改變杜母的決定。
這,就是我的命吧,同床,異夢,無情人。
他突然讓人送了幾包點心過來,不知何意。是糯米糕,紅豆餡?呵,我可不管亂猜想。我嘗了兩個,甜的有些膩了,放着總覺着浪費,就吩咐了丫鬟分了。
那日,身子突然覺着乏軟無力,所以早早就寝,不料一夜沒睡安生。清晨,腦袋覺得昏沉,總覺得是病了,想起身來,不料卻咳嗽了兩下,驚醒了他。
他發現我難受,比我還着急。腦袋突然被他勾着,碰上了額頭,一時就想推開他,不料卻給勾的更緊了。
心裏,突然流過一股暖流。從前生病的時候,娘親也會這樣探我的額頭。
他命人請來的大夫,可他卻不信人家的醫術。看他着急地沒了頭腦,我忍不住開口,吩咐楚兒随大夫出去取藥。
藥苦,我如何不知,但為了治病,還是忍着喝了下去,倒是被他瞧見我怕苦,差人又買了糯米糕回來。
他說:這是買來給你去苦味的,別再分給別人了。原來他這麽在意。
那是我第一次去長安城的東市,來此近三年,才見識到如此繁華的集市。
他領我去了那家賣點心的店。之前他應該是與別的女子來的,店裏的夥計認識他。那夥計三番五次勸我的話,我怎聽不懂?可他,就是那招蜂引蝶的人……
府裏的不說,那個給他寄詞作的女子,詞裏深情露骨,誰人看不出來?還有家裏那幾只信鴿,也不知會飛往哪位絕代的女子那裏……
出來的時候,街上人突然多了不少。他突然牽上了我的手,那麽自然。我愣在原地,這是他頭次碰我的手……
被他拉着走,早已沒了逛的心思,漸漸走出鬧市,卻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是個女子,面容姣好,我比之不上。
他介紹我給那女子:內人。滿面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想到今日聽到見到,止不住生氣不想理他,恨他招惹那麽多的情。但,想到自己與他有名無實,又止不住失落。
杜家叔母過生辰,我随他前去。席上,又有他惹的情。
這次是公主。桌下那番動作,我全看在眼裏,但又能怎樣……
他從外面回來,看到搖椅不在了,責備我送人。那人是他的娘親,他娘親見到搖椅喜歡的很,我怎敢逆着不送?他從來只知道怪我,何時替我想過?心灰意冷,他卻突然說,他心意送過我。正覺可笑,準備反駁時,唇卻被他吻上。
“我将心送你”他道。
雖不知他是否同別的女子說過,但還是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