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思緒
李芯呆望着窗外飛雪,世人只忙着做美言贊飄雪,有誰知道這場雪對她而言,有多殘酷……
西突厥真珠可汗狡詐多端,與大唐一戰戰敗,未免滅國,囚禁本朝大将契苾何力,求與大唐和親。契苾何力乃太宗愛将,太宗為換回契苾何力,同意以新興公主和親西突厥,現那真珠可汗正在來長安路上……
最是無情帝王家,不是嗎?
李芯苦笑了下。
誰讓自己生在這高牆宮殿裏……
又誰讓自己是女兒身……
“公主?公主?”
李芯恍惚回神,才發現身後站了個宮女。
“何事?”
“衡山公主來訪”
衡山?倒是好久沒見這丫頭了,也不知跑哪裏去玩了。
想着李芯嘴角揚了笑意,要說在這深宮裏她最要好的,只有衡山了。衡山幼時喪母,每看到衡山,新興就覺得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許是因為憐惜,新興待衡山如親母姊妹。
想着轉出了側門,正好瞧見衡山進屋。
宮女還沒來得及解去衡山身上落了雪的鬥篷,衡山就沖到了新興面前,笑臉盈盈拉起新興雙手,手上突然感覺到不對,眼中笑意變了疑惑。
衡山伸手探上去皆摸了摸,發覺是左手不對,兩手拉着新興掀起衣袖一角,臉色突變,關切問道:“皇姐,你胳膊怎麽了?”
新興抿了下嘴:“沒什麽,前幾日不小心摔了,太醫讓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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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聽了瞪了眼,訓斥道:“這些個宮女怎麽服侍的?讓主子受傷,留着能做什麽?”
“不怪她們,是我自個不小心”新興忙拉住衡山勸道,“倒是你,為何我前些日子去尋你,你總是謝客?是不是又偷跑出去了?”
衡山聞言羞得低了頭,手上解了鬥篷遞到身後,宮女趕忙将手爐呈了過去。
“我在宮外新發現了些好玩的,所以才偷跑了出去……”衡山紅臉低着頭解釋
新興聞言皺眉細細盯着衡山看了半天,她認識衡山多少年,自問比誰都知道衡山心思,此刻看她這副模樣,只覺得不對,若只是偷跑出宮,怎會這樣嬌羞模樣?新興往下一瞅,突然瞧見衡山懷揣着的手爐。
新興眉頭皺的更深。據她所知,衡山往日只愛她那個青銅鍍金、镂空雕刻的花籃手爐,此刻手裏捧着的卻是個圓形的喜鵲繞梅手爐,什麽時候衡山喜歡這種簡單的手爐了?除非……
新興想着屏退了左右宮女,拉着衡山坐下。
“這手爐可是你新買的?為何我之前從沒見過?”新興看着衡山手裏抱着的手爐問道
“啊?”衡山一愣,轉而嬉笑道:“我前些日子在市井裏看到的,覺得好看就買了”
“是嗎?”新興看了眼手爐,戀戀不舍,“确實不錯,在哪裏買的?我也想要一個”
“啊?……”衡山一愣,眼神飄了下,“這,皇姐,那裏只有這一個了,你若想要,讓工匠鑄一鼎吧……”
新興直視衡山雙眼,淡淡笑着,直盯着衡山不敢對視了,才道:“你說實話,你前些日子到底去哪了?是不是沒回宮”
衡山低了頭,直半饷沉默,才小聲道:“我,去國子監了,只玩了兩天……”
新興聞言一臉震驚,她本來只是詐衡山一下,沒成想衡山真沒在宮裏。
“你去國子監做什麽?”新興急忙詢問
“我……就是想瞧瞧他們男子學堂是個什麽樣……”
那有什麽好看的……新興錯愕不已,忽又想到個問題,适才衡山說她去玩了兩日,難道……
“莫不是,你裝扮成男子混進去了?”她知道衡山喜歡扮男裝,所以猜測道。
“恩……”衡山小聲回道
新興震驚半天,方才回神問了衡山最重要的問題:“你一個女子,怎麽能進國子監?”
衡山猶豫片刻,才道:“為善哥哥幫我的,對了皇姐你別跟別人說,我不想善哥哥因為我受罰……”
“胡鬧!”新興皺眉道,堂堂晉王怎麽能讓自己妹妹去那男人屋!
新興憤懑半天,剛想說衡山幾句,嘴張開腦中卻突然電光一閃,杜三全也在國子監……
新興沒法子不将兩事聯系起來,因為晉王,是她能想到最有動機的人。
自高陽處回宮,新興就一直在查是誰偷了信鴿。除了她自己,只有一個貼身宮女瓊鵲知道那鴿子作用,可她回宮後,瓊鵲卻不見了人影。試想,以晉王的地位,在皇宮裏取一只鴿子,簡直易如反掌。
新興想不通李治怎麽知道那夜是杜三全撞見了他的事,也不知他怎麽知道這鴿子作用,不過眼前,晉王是最有嫌疑的人,因為中秋夜那事,足以威脅他的地位乃至性命……
是夜,屋外雪已似柳絮般飛舞,丫鬟正伺候着淑文洗漱,我早洗完了圍着火爐取暖。雖說‘下雪不冷消雪冷’,可終究是隆冬的天,還是寒意入骨。看着爐裏冒出的火光,我漸漸陷入了沉思。
幾日前差點喪命的事現在還是沒點線索,思索了這麽多日,還是想不明白誰想要我命。算起得罪的人,我自問與人為善,不曾刻意樹立仇人,若要細算,也就是王茂時一人,只是不知道我來之前杜三全有沒別的仇人。單說王茂時,他再恨我也不必要殺我,我對他的威脅只有衡山,可他也就是妒忌,也知道我不可能成為他強敵,就看前幾日,賽馬球的時候,也沒見他眼裏露出殺氣。他要真想殺我,那次失敗了,那在幾日前馬球賽場上一定會找我茬,可也沒看到他對付我,倒只見他盯着蘇寶同不放。不明白了,那還有誰?
爐裏火光突突了兩下,我視線一下轉了過去。環顧了屋子一圈,這諾大的屋裏,只有爐子周圍這一圈的地算暖和,別地基本上湊不上這暖和。想着皺眉看着火爐,鑄的倒是精致地像個藝術品一樣,可也就看着悅目,實用性卻不怎麽強,而且危險性還大,要一個不小心一氧化碳中毒了就完了。真不如後世的暖氣,鍋爐跟住房分隔開,危險降低了不說,散熱基本上可以顧及到整個房間……
“楚兒,倒了水退下吧”
“是”
聽到那邊已經結束,我收回了神起身過去。
屋外天地間百物皆眠,寂寥只剩紛紛雪落聲,良宵帳暖,一夜春風起。
“夫君,夫君…”正睡着突然感到被人搖晃,眯眼見是淑文,皺了下眉翻過身繼續睡。
“夫君……該起了,阿家已經派人傳飯了”
眯着眼伸手抓過了她纖手,咬了口,呢喃道:“為夫飽了”
“夫君!”
聽到她不耐煩了,只好起床,洗漱了随她去了杜母那邊。路上的雪早被丫鬟們掃了,有些後悔賴床,看路邊積雪的厚度,若是早起,定能看到一番盛景。
世上多少事,全看一張桌。全家一起吃飯是傳統,自古至今,分桌那就是分家了。三全雖也娶了妻,但父母都健在,自然吃飯在一起。之前因為卧病,飯都做好了端過去,後來開了學,就沒和杜父杜母在一起吃飯,現在既然是休假,人也不是走不動道擡不動手,自然要阖家一起吃飯。
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全備好了。杜構上朝沒在,倒遂了我意,避免被訓斥。
丫鬟将碗送了上來,杜母突然開口:“你二爺爺前些日子得了個千金,過幾日辦滿月酒,按輩分你要喊‘姑姑’”
“ew……”
“你這什麽意思?為何這反應?”杜母微怒
我趕忙解釋:“沒,只是娘親突然告知孩兒,孩兒怕來不及準備禮物”杜母所說‘二爺爺’乃是現任工部尚書杜山實,據我所知杜山實現在也到了六十花甲之年,沒想到還能……還好回的快,扯了過去。
“你犯什麽糊塗?生的是你‘姑姑’,誰說要你送禮了?”杜母無奈看着我搖了搖頭,估計是想生了個兒子怎麽笨到這地步。
杜母嘆了口氣,繼續道:“杜家人丁單薄,可憐你二爺爺家只有女兒,你二叔也沒孩子,只有你父親生有你一子。如今你父親與我都已老了,只盼着你能早些……”
“娘親您正是風華,哪老了?!”我趕忙打斷杜母,“娘親您換下發髻,走到街上保準人家都認為是哪家姑娘小姐!”
杜母白了我一眼,但看臉色知道那話聽着很受用,随即卻還是正了色,道:“你別扯遠,我跟你說,為娘給你一年時間,明年還沒個信就扣你月錢!”
“哦……”我無奈地回了聲,這事也能當任務發,真是個真是的了。瞥了眼淑文,卻見她臉上早飛了紅霞,低頭默默絞着手指。
……
飯畢回了屋,只剩兩人時我問淑文:“這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她整日在家,怎麽也比我消息靈通一點。
“何事?”淑文疑惑擡頭
“這‘小姑姑’的事”我着重咬了下‘小’字
“恩,生下幾日的時候随着阿家去探望了次,那時夫君正在國子監裏”
我算了下,确實是,可回來也沒聽她說,剛剛差點因為‘真情流露’挨訓。
“小姑姑生母是誰?”我問道
淑文回道:“妾室李氏”
“妾?多大了?”我追問
淑文想了想,回道:“一十六歲”
我瞠目結舌,比淑文還小?想象力一下打開,忍不住笑了聲,緩緩道:“真乃‘一樹梨花壓海棠’~”
淑文聞言擡頭,皺眉看了會,不解問道:“夫君此句是何解釋?”
我笑着看她,将蘇東坡那首詩改了下開口念道:“十六新娘六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
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淑文緊咬唇,憋紅了臉,幾番對上我的視線,又幾番偏轉了眼,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唾罵了句:“不正經……”
我聽了一下不高興了,我怎麽就不正經了?
“娘子這話說的可不對,為夫只是說了二十八字,可什麽都沒講,是你自己想歪的”我道
言罷淑文臉紅更甚,愠怒地白了我一眼,伸手就掐到我腰上。
“喔!”我疼地躲開,不忘繼續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