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醋

01.

期中考試結束之後，阮淺淺的數學成績有了明顯的提升，為了慶祝這次的提升，她本來想請宋曦遲吃頓好的，可他最近又忙起來，根本沒有時間，只好把這項計劃無限期延後了。

而且，班主任不知道從哪兒聽說的她經常找秦歌補習，一高興，就自作主張把兩個人劃為了一個學習小組，每天的晚自習她都要搬着椅子去後排找秦歌一起做作業。阮淺淺本來就認生，秦歌也是個不善言辭的主，兩個人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連問個問題都覺得尴尬。

阮淺淺想着這樣下去也不行，畢竟以後還要相處，人家又擠出寶貴的時間來輔導自己，怎麽也得表示一下，于是就趁着和林桐婕一起出去的機會，找了家甜品店想要買點東西以示感謝。

“你怎麽知道秦歌喜歡吃甜食？”

“就……上次班裏聚會，見他挺喜歡吃雪媚娘的。”

阮淺淺記憶力很好，許多事情見過一面就不會忘記，只是這項天賦并沒有很好的被她運用在學習上。

兩個人買好東西，立刻往學校趕。晚飯空只有短短半個小時，耽誤一會兒就要被記遲到了，兩個人一路狂奔，連車子都沒停好就急匆匆地沖上了樓，幸好在上課鈴響起時坐到了位子上。

“哎，你們倆幹什麽去了？”譚思真探過身子來，眼睛盯住那袋雪媚娘，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桐婕立刻出口阻攔，“你別想啊，這是阮妹妹買給秦歌的，為了報答人家輔導之恩。”

譚思真癟嘴，怏怏地坐回去。

阮淺淺從來沒做過給男生送東西這種事，雖然她目的純良，但也有點無從下手。躊躇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扔了張紙條，男生頓了頓，拆開——

“秦歌，謝謝你幫我補習，我給你買了點好吃的報答恩情。”

男生立刻提筆寫了幾個字，再次扔過來——

“不用了，謝謝。”

阮淺淺用筆尖戳戳紙，又提筆寫道——

“你就收下吧，我知道你喜歡吃甜食。”

男生眼睛閃爍了下，只是鏡片擋着，不辨悲喜，半晌，他有些為難地再次将紙團扔了回來——

“謝謝你了。”

阮淺淺挺開心的咧了下嘴角，暗地裏朝林桐婕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02.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初期也許很是艱難，但只要尋找到一個契機，剩下的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容易起來。顯然，這份雪媚娘就是她跟秦歌的契機，順便也讓阮淺淺發現，其實秦歌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

“所以說，秦歌初中時候就拿了演講比賽的第一名？”林桐婕沒控制好音量，惹得過路人頻頻側目。

阮淺淺點頭，彎腰解開自行車的鎖，扔進車筐。

“看他平時老老實實地，沒想到這麽厲害。”林桐婕贊嘆地搖搖頭，一副被震驚的樣子。

其實阮淺淺剛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不過現在看到林桐婕的樣子，她有種莫名的優越感，“他只是認生，熟悉了之後其實人挺有意思的。”

林桐婕湊過來，小聲說：“只是我覺得，你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為什麽？”阮淺淺納悶。

林桐婕不自然地撥弄了下劉海兒，遲疑着開口，似乎是說什麽恥于開口的語句，“因為我發現，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

可具體是怎麽個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阮淺淺心裏一顫，臉上卻風輕雲淡，笑道：“你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林桐婕似乎也因為在背後說別人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幾聲，沒再搭話。

只是在不遠處的辦公樓上，宋曦遲倚在窗邊，手指輕輕撚着幾乎要燃盡的煙頭，盯住下面的那抹身影，眼睛裏迸射出吓人的寒光。

手機振動，打開，又是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是這次并沒有寫任何話，只有幾張圖片。宋曦遲點開，眼色沉了沉，他将煙掐滅，視線随着拿着那抹身影轉動，直到完全看不見，才肯低頭去看照片。

雖然是非正常角度拍攝的照片，卻無比清晰。照片上的女生嘴角淺笑，用手指着書本，而身邊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仔細盯住她，眼底是溢出來的情愫。

就像是，肉食動物盯住了自己好不容易獵來的食物，危險之至。

03.

孫女士最近不知道在哪兒學來的黑暗料理，說是把榴蓮和猕猴桃打成汁可以幫助提高記憶力，明明是個醫生，卻信這些東西。阮淺淺無奈地嘆口氣，盯着眼前散發着怪異味道的東西，捏住鼻子一鼓作氣吞了下去，然後以光速跑進廁所幹嘔。身後的孫女士拿着她的手機晃了晃，喊：“給你放在桌上了，一會兒看看，好像是有信息。”

阮淺淺胡亂比了個手勢，顫顫巍巍地走出去，倒在了床上。

是林桐婕——

阮淺淺：“咱們才分開半小時不到，就想我了？”

林桐婕：“我有正事。上次那個蘇潇筱我知道是誰了。高中成績排行，你男朋友萬年第一，她就是千年老二。而且，她跟你家那位還是青梅竹馬，妥妥的富家千金跟貴族公子設定。還有啊，你一定要扛住，我聽說，她喜歡宋曦遲很久了……”

阮淺淺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心髒撲通作響，連扣在手機上的指尖都微微蜷縮，半晌才回了一句——

“那又怎麽樣，我才是他女朋友。”

林桐婕幾乎是立刻就回複了條語音過來，“我當然知道。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小心一些，畢竟人家那是從小到大的感情。”

阮淺淺翻了個身，将手機扣在桌子上。許是剛剛喝的東西有問題，她的胃現在正隐隐抽痛。

是啊。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連衣服都可以穿一樣的。

真令人嫉妒。

第二天，阮淺淺就請了病假，理由是食物中毒，半夜救護車來拉到急診室去的。阮先生在急診室帶了大半輩子也沒想到有一天晚上能接到自己女兒的急診，立刻邁開步子就往病房趕，等到地方，阮淺淺已經睡過去了。

“怎麽回事？”

孫女士萬分愧疚地蹙眉，小聲道：“怨我，非要信偏方給她，給她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阮先生嘆了口氣，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道：“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折騰了大半夜剛睡下。”

“那就行。急診那邊不能沒人，我先走了。”

“你去吧，我在這兒候着。”

孫女士出去送他的功夫，阮淺淺翻了個身，手背上輸液的刺痛讓她精神了些，從桌上拿起手機看了眼。

淩晨四點。

宋曦遲還是沒有給她發消息。

04.

阮淺淺食物中毒的事兒讓林桐婕着實擔心了一把，中午急匆匆去醫院看了一眼，阮淺淺還白着張小臉故作堅強地說自己沒事，可這種事情，越說沒事她就越擔心，于是準備晚自習下課了再去一趟，不然怎麽也放心不下。

譚思真從後面扔了張紙條過來，“阮妹妹的書包給她整理好沒有？”

“整理好了。妹妹這兩天只能吃流食，一會兒去給她買點雞湯喝。”

“沒問題。剛剛秦歌給我傳紙條說他也要去。”

林桐婕将紙條塞進課本，滿眼戒備地往後瞧了一眼，少年正弓着腰仔細做題，完全沒在乎這道視線。林桐婕往譚思真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問：“他去幹嘛？”

譚思真有些莫名其妙，“同班同學，他為什麽不能去。”

林桐婕癟癟嘴，沒說話。

今晚是學生會巡查，自從跟阮淺淺在一起之後，宋曦遲往高二這邊來的也勤了，廣大迷妹早就準備好手機等着他路過。可等了許久，也沒從巡查的人群裏看到他的影子。

胡煦帆納悶地問：“遲哥怎麽沒來？”

沈明時朝窗戶內的女生抛了個媚眼兒，漫不經心地回答：“他開會呢。”

胡煦帆撓撓頭，不應該啊，以前也沒見他參加過常規會議。他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往教室裏瞥了眼，一下就抓住了那個空位，敲了敲門，問：“班長在嗎？”

謝瓊宇站起來，平淡道：“在。”

胡煦帆朝他勾勾手，後者跟着走了出去。

“缺席者的名字。”

“阮淺淺。”

我去，小嫂子？

沈明時也湊過來，問：“她幹什麽去了？”

“食物中毒，請假三天。”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訝。

“行，知道了，你進去吧。”

胡煦帆走了幾步，實在沒忍住，道：“怪不得這幾天遲哥心情不好，原來是小嫂子生病了。”

沈明時點頭，想了想，還是給宋曦遲發了條信息表示安慰——

沈明時：“遲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正在開會的宋曦遲拿起手機，眉毛微蹙，不耐煩地回了句，“你有病？”

沈明時知道他因為這件事心情不爽，善解人意的沒跟他計較，“遲哥，我爸在市醫院有不少老同學，需要的話可以幫你介紹一下。”

宋曦遲瞧了眼，煩躁地将手機扔到一邊。結果對方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又連着發了幾條過來，宋曦遲忍無可忍，正準備抓起手機罵一頓，眼神頓了頓，瞬間盛滿了慌亂，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會議室的人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宋曦遲一邊跑，一邊拼命地給阮淺淺打電話。那邊不接，他就再打，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就這麽硬生生急紅了眼眶。就連出租車師傅看見他這副模樣都沒忍住私人的安慰了句，“小夥子，沒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曦遲沒空理他，扔下錢就往醫院跑，滿腦子都是阮淺淺。

沈明時那個二貨，還說什麽“住個兩三天就回來了”這種P話。

這會兒正是醫院人來人往的時候，站在前臺的護士眼看着一個穿着黑色衛衣的帥哥沖進來，撲過來就急沖沖地打聽，結果護士話還沒說完，他就直接往樓上沖去。

年輕的護士眼冒紅心，望着那個迅速消失的背影竊竊私語，“這是明星嗎？”

另一個湊過來說，“不是吧，但他長得可真好看。”

宋曦遲連電梯都顧不上，直接奔到四樓，一個個地找。

403，淺淺……

我的淺淺……

有些蜷縮在走廊裏的病患被奔跑的動靜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在這個焦急的少年身上轉了個圈，似乎是在感嘆世事無常，然後轉個身，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他是在快要崩潰的源頭找到阮淺淺的，小姑娘一身藍白色相間的病號服，臉色蒼白，坐在床邊晃着腳丫同身邊的醫生講話。

宋曦遲閉眼深呼吸，然後轉開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普通病房，空氣裏滿是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嘈雜的說話聲。阮淺淺就看着他從中間一步步走過來，站在自己面前，額頭上密布細汗，連漆黑的瞳孔都是慌亂，這眼神看的她心裏一顫，伸手就想去扯他的衣袖，卻被宋曦遲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一旁的醫生尴尬地咳嗽了聲，朝阮淺淺使了眼神，問：“同學？”

“男朋友。”

清冷的聲音，帶點細喘，性感的緊。

醫生難得愣了一下，眼神中帶點玩味，點點頭，合上了病歷，“原來是家屬。她沒什麽大問題，昨天剛洗了胃，以前又得過胃炎，這幾天得注意調理，吃些流食。”

末了，又補充了句，“男朋友多熬點滋補的湯給她補補，小姑娘還有些貧血呢。”

宋曦遲禮貌地點點頭，說：“謝謝醫生。”

醫生搖頭表示不客氣，臨走時還特別看了宋曦遲幾眼，在心裏感嘆，這男生長得還真有魄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阮淺淺又試探着去扯他，這次輕易地就抓住了，只是宋曦遲臉色難看，自始至終抿着嘴不說話。

她好言好語地去勸，聲音還很虛弱，飄飄乎乎的，讓人抓不住，“阿遲。”

宋曦遲垂眸，盯着她。

“我那個，”阮淺淺舔舔幹涸的嘴唇，略緊張的開口，“只是食物中毒而已，你……你別擔心。”

宋曦遲蹲下來，與她視線平齊，努力壓下怒火，聲音沙啞，“什麽時候住院的？”

“昨天晚上。”阮淺淺乖乖地将腳丫蹭進他懷裏，讨好似的拱了兩下。

沒想到宋曦遲直接伸手握住，仔細地給她暖着，“我打電話，你沒接。”

阮淺淺伸手在枕頭底下摸出來，一翻，吓了一跳，十幾通未接電話，全是宋曦遲打來的。她難免有些懊惱，“早上怕打擾其他人休息就調成靜音了，沒有接到，對不起。”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地砸在他心上。宋曦遲身子一頓，不自然地問：“吃飯沒有?”

“還沒呢。”

宋曦遲拉過被子來蓋好，看着她蒼白的唇色，眼裏滿是心疼，輕輕捏了下她的小手，說：“你乖乖的，我去給你買些喝的。”

阮淺淺一下就看出來他消氣了，笑呵呵地說：“好，我等着你。”

醫院的對面就有食堂，宋曦遲沒有照顧人的經驗，這次的對象又太重要，實在沒辦法，他只能給做醫生的小舅舅打了通電話。對方倒是挺盡職盡責的解答，末了還特煩人的八卦，“阿遲，是不是女朋友啊。這麽些年沒見你小子這麽緊張過……”

宋曦遲煩躁的挂斷電話，利落地買了單往醫院走，連電梯都沒等，直接爬樓梯。

他不想讓阮淺淺等太久。

只是剛要的推開門的那一刻，所有的動作都停滞了。那個戴眼鏡的少年坐在床邊，正舉着湯匙湊近阮淺淺，後者退了幾下，堅決地搖搖頭，少年也沒再堅持，笑着站起身來幫忙收拾東西。餘光瞥見了門框，眼中立刻閃過了絲勝利者的狡黠。

宋曦遲的拳頭握了握，随即松開，轉身便走。只是在路過護士臺的時候，還是停下了腳步……

05.

幾個人聊得開心，只有阮淺淺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往門框瞧。

林桐婕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責備道：“外邊有什麽好看的，你說你，連飯都不吃，是住院還沒住夠嗎。”

阮淺淺搖頭，幾乎要将門框望穿了，“阿遲說去給我買吃的了……”

阿遲？

兩個女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譚思真問：“宋曦遲來了？”

阮淺淺點點頭，有些沮喪地癟嘴，“他怎麽還沒回來。”

肚子都要餓扁了。

門細微地響了一下，阮淺淺雙眼放光地望過去，卻發現是護士。對方走過來，笑語晏晏：“小姑娘，這是給你的。”

阮淺淺拽着她問：“那個，就是那個男生呢，他去哪了？”

護士搖搖頭，說：“他把東西給我們就走了。”

阮淺淺一聽，急的從床上蹦下來就往窗戶邊瞧，吓得幾個人趕緊去攔她。

“你幹什麽呀，怎麽還急的尋短見呢。”林桐婕死死的抱着她的腰，唯恐她真想不開。

從樓上望下去，人影都與夜色融為了一體，阮淺淺攀住窗臺，看的眼睛都酸了，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心如同失重一般下墜，狠狠地被砸在了地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