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狹路相逢(三)

可是童百雄卻時時刻刻想要殺死蓮弟,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蓮弟迷惑了他,這讓他受不了。

不僅如此,他有時心裏還會怨恨童百雄,為什麽要帶他入幫會?!

就算童大哥非要報恩,完全可以給他一筆錢的,他不會拒絕的,真的。

如果他不入幫會,如果不是童百雄這一方勢力的推舉,他就不可能坐上神教左使的位置,就不可能見到葵花寶典,甚至是修練它!

他一步一步走到眼下境地,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恨童百雄,就象恨傳給他葵花寶典的任我行一樣!

這兩個人最初都對他很好的,最後為什麽還要這樣的害他?!

就因為日月神教的權力麽?

日月神教算什麽?究竟算什麽?他就把日月神教當玩具送給蓮弟,任由蓮弟做威做福,翻雲覆雨,那又何妨。所以,他最初殺本教中人,眼皮都沒眨一下,就象殺那個許富壽一般,心裏只當他們是蝼蟻、是狗、是畜生。

可是,當那神秘人在日月神教大發神威的時候,看到教衆們被無情的屠戮的時候,他的心卻完全不這樣想了。

日月神教的人,只有他可以打可以罵可以殺,卻也輪不到旁人這般肆無忌憚。

那時的痛苦與憤怒,就如同蓮弟在眼前被殺死一般。

那道人将宣紙抖了抖,說道:“方大明,眼下武當的情況,你大概知道吧。”

“來了許多官爺,想是什麽達官貴人來這裏尋仙訪道來了。”

那道人笑道:“也差不多。武當人手确實不足,那些官爺卻不是好侍候的,自然不會派你們這些剛入山門的去了。不過,今日山上又來了一位華山道長需要人服待,我們在新晉的人裏,挑來挑去就挑中了你,這華山道人道法精深,武功深不可測,你需好好服待,若得他教你一招半式,恐怕終身受用了,說不得日後有機會真正入了武當派。”

道法精深?武功深不可測?就令狐沖?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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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去服待令狐沖?

這些修道出家的人啊,看看那李道長,看看那個都廚道人,再看看眼前這圓滑虛僞的登記名冊的道人,這武當山上真是除了仙人便是俗人。

這些俗人,哪裏還懂得苦修自律方能得道,這又是何必呢。

接着那道長真的将他杜撰出來的祖上三代給抄錄在冊,還将他的身形大概描繪了一下。

想必這個所謂的查三代,也是令狐沖搞的把戲?!

盡管查吧,看你能查出些什麽。

果然,令狐沖還是對他起疑了,很好,這樣也省了他費盡心機想着法子去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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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令狐道長,法號真通。道法精深,天罡北鬥不在話下,齋醮科儀自是信手拈來。一路上,那自有人在東方耳邊不停的告誡,萬萬小心待侯,切不可掉以輕心。

東方心道:我絕不會掉以輕心的。

所以當衆人看到正衣冠不整,正靠坐在窗棂上拿着酒壺猛灌的華山得道高人令狐真通道長的時候,衆人啞然了。

但當這位真通道長憂郁深邃的目光看向大家的時候,衆人無不松了一口氣。

看吧,這苦逼的神情多麽憂世憂苦,多麽洞息世情,人間的悲苦仿佛都凝在眼底眉梢。

“沒酒了——”

令狐真通道長搶在衆人開口之間,蹦出一句話,然後将酒壺扔向東方不敗。

東方一手接住了酒壺,身形沒有一絲晃動。目光再次看向身旁帶他前來的這些個傻X道人。

看着衆人無語的神情,東方冷哂。

真通?通個屁啊!是真他媽喝個痛快罷!

令狐沖從窗戶上跳下來,将快要掉下來的道冠撫了撫。

從小到大,他見到的道士多了,頭一次穿道袍,心裏卻咯應的慌。

一見尼姑,逢賭必輸!現在他幹脆裝出家人,這一場豪賭,想必不輸也得輸了。

想想那神秘人的身手,真心覺得,做任何事都是多餘的。

“你剛剛接酒壺的身手很不錯。”他走到那方大明的面前,真心的說,果然對方神情一變,他露齒笑道:“想必是小時候家貧,常在酒館幹活練的吧。”

“……”東方的左手不自覺得摸上右手手腕,右手捏着酒壺,險些将其捏個粉碎。

令狐沖還在想,我究竟在哪裏見過這個人,為什麽會有種越看越熟悉的感覺?

究竟是在哪裏?他平生所見英雄豪傑或是武林敗類無數,倒真是想不起來了。

這人究竟有沒有武功呢?

如果有武功,從內息神态步履,應該說舉手投足之間做到這樣毫無形跡可尋,那這份功力非同小可。問題是江湖上以這樣的年歲,有這等高手麽?

專管挂單道人的曾堂主,十分鄭重的再一次吩咐東方,又留下一名叫靈水的道童,将一切事務安排的妥妥當當的,方才離去了。

東方的行李也一并派人拿了過來,說是行李,也不過是幾件換洗衣物而已。

東方見令狐沖寡言少語,不茍言笑,神情态度與當日圍攻黑木崖之時截然相反,又想到任盈盈之死,心道:這樣就以為痛苦了麽?這世上有比死更痛苦的事,活一天便如同淩遲一天,欲活不成,欲死不能,這樣的滋味,令狐沖你還沒有嘗到啊,真想教你嘗嘗看。

在東方暗暗打量令狐沖的同時,令狐沖亦在打量東方不敗。

他在想,這人的年紀究竟多大?

乍一看,真的很年輕,可仔細瞧着,又不象。

沒有一個年輕人的眼神會是這樣的,那麽冷,那麽淩利,那麽痛苦,那麽憤恨又那麽寂寞。

這苦是凝結了世上最深沉的痛,這恨象是爬過地獄的烈火刀山般的刻骨,這寂寞卻又象武當山巅上經年不化的雪,孤獨傍偟一如自己的心。

被蒼桑與創傷折磨的心就在眼底,無法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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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沖虛掌門都快愁白了頭。

他原不想令狐沖插手武當山之事,那晚與令狐沖見面之後,聽聞華山氣宗滅門之事,便決定将兩部丹書立刻雙手奉于賈公公,只求官府之人速速離開。

武當山立足于天下、立足于江湖,又何曾是依托了這兩本丹書,若有道人想真的得道成仙,或許還用得上。丹書雖好,可歷代武當山掌門哪個曾按此丹書練制出丹藥來?不知道是哪個出的馊主意,皇帝竟真的要搜羅天下丹書,皇帝想要這兩本丹書,恐怕是想得道成仙想瘋了,估計要練狗屁仙丹,等仙丹練出來,離咯屁不遠了。

自從新帝登基,便沉迷于道術。

也曾多次派人宣诏進京面聖事宜,武當自是派幾個精通道學的老道前去應付,估計也不了了之,想不到這次曾動了真格。

在這一切事務的處理上,都是玄正在做。

當晚,沖虛掌門便将抄錄來的副本妥善保管好,拿着兩本原書親自去找賈公公。

賈公公的房裏,玄正道長依舊殷勤服待,仿佛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又似很歡欣很受擡舉的模樣,偏偏賈公公一臉的冷淡,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

沖虛掌門只覺得怒火沖到頭頂心,臉上卻不得不帶着大度笑容。

他還記得玄正這個孩子,因為體弱多病,長到六七歲時被父母送到武當山上。拜入師弟清虛門下,如今十幾二十年過去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修道又是修心,心不定,則道心不定,修道亦無從談起。

等這次的事情一了,整個武當要重新清肅。

沖虛掌門将來意講明,并将兩本丹書奉上。

賈公公蒼白又冷若冰霜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沖虛掌門果然識實務,如此一來真是皆大歡喜,日後雜家定在聖上面前替掌門美言。”

沖虛行了個禮:“無量天尊,貧道多謝公公美意,既然丹書已經找到,那今日既可起程上京面聖了?”

賈公公拿着丹書小心翼翼的翻了翻,然後重新包了,下一刻卻将丹書遞還給沖虛,笑道:“丹書貴重,掌門面聖時,親手交于聖上豈不是更妙。”

沖虛拿着丹書,整個人都愣住了,笑容凝結在臉上。

特麽難道這賈公公已經有所警覺了?究竟是什麽情況啊喂!

接下來,他回到金頂偏殿,各種不安。

幸運的是,他看到令狐沖不知何時竟神不知鬼不知的藏在殿內,正仔細研究牆上的字畫,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

“令狐兄弟,今早你的提議,我看行!”

于是,武當山的丹書用油紙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好,藏在了令狐沖的身上。

而令狐沖就化身為華山得道的真人,來武當山做學術交流來了。

令狐沖再把早上追蹤前後複述一遍,然後鎖定了懷疑目标。沖虛立刻派人去查懷疑目标祖宗三代,再然後将懷疑目标就近監視,以圖找到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幕後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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