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廿三、見荷

蓋聶愣神,“小莊,你……”

衛莊道,“說了半天,我這一輩子只是個傀儡。做什麽,去哪裏,認識誰,都不是我自己說了算。倘若那所謂前世仇怨遲遲不解,我是不是要永遠過這樣身不由己的日子?”

蓋聶知道師弟對師父的敬愛不下于自己,此時心裏必也極難受。他安慰道,“你別難過,師父他老人家——”

衛莊正在氣頭上,無情地打斷他的話,“得了吧,要不是拜你所賜,我也不會淪落到今時今日的田地。”

蓋聶說不出話來,似有千把刀子紮上心窩。他不知要怎樣做,才能讓小莊好過些。

衛莊話一出口就已後悔,只是當着衆人的面,不肯低頭。

龍王出來打圓場,“骊兒,天界規矩多,很多事是有口難言。你師父雖然瞞着你,可也教養了你這些年。”

衛莊冷笑道,“教養?我看他是從收我為徒那天起,就眼巴巴地盯着我和師哥的一舉一動,恨不得親自編了話本教我們照着演。哼,還慫恿我多使喚師哥,說什麽不用當自己欠他的情分……與其這樣麻煩,還不如給我用點迷藥,送到師哥床上——夫妻沒有隔夜仇嘛,是不是?”

衛莊氣急之下一番口不擇言,已然令蓋聶臉上全無血色,低聲道,“小莊,你……你別這樣說。”

衛莊望着蓋聶,眼神中滿是痛楚,他知道這些話深深地傷害了師哥,因為此時他自己心中也是一樣的痛不可當。明明剛才還親密無間地擁抱在一起,片刻過後便如置身地獄當中,受盡煎熬。

鬼谷子開腔道,“小莊,你此時的身體承受不了太多戾氣,讓我先治好你,其他的慢慢再說不遲,你看怎麽樣?”

“不必了。”衛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再也不信你了。”說罷,轉身往殿外走去。

蓋聶忙快步追上,“你去哪兒?”

“我想一個人待會。”衛莊頓了頓,續道,“別來找我。”

夜明珠的光輝在衛莊身後投射出長長的影子,蓋聶望着師弟高挑修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一顆心也跟着一道遠去了。

衛莊說獨自待會,一待就是兩月有餘。他一人一劍,在江湖上到處漂泊,白天耽在酒樓茶肆,自斟自飲,旁觀衆生百态;到了晚上,就去郊外僻靜之處賞看夜幕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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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自視甚高,庸碌世人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如今不願意去想自己的事,把眼睛放在他人身上,漸也能體悟出一些人間喜怒。

雖說不願回想,但有一人的模樣,始終盤踞于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蓋聶,他的師哥。他知道,自己任性離去,師哥一定會外出找尋。想到普天之下至少有一人會牽挂自己,擔憂自己的安危,雖不知彼此下落,卻能始終如一的相互惦記,衛莊稍感安慰,酸澀中帶着甜,只是身上沒有攜帶什麽信物可供思念,頗為遺憾。他心道,等下一回見面,一定要向師哥讨一樣禮才行。

但是什麽時候才和他見面?衛莊還沒打定主意。他施了咒法,又有龍珠貼身庇護,隐匿自己的行蹤氣息,因而兩個月來,蓋聶走遍大江南北,始終未能探知到他的下落。他所不知道的是,有好幾回,他找地方歇腳時,他的師弟就在不遠處,默默地注視着他。

轉眼已至八月,天氣炎熱,日頭連續曬了大半個月,一直不曾下雨。這天一早,衛莊只身來到一處偏僻的山窪,想圖個清靜。附近樹林茂密,又有泉溪,比市井之地要涼快不少。

他借溪水洗了把臉,覺得精神不少,又沿溪走了一段,眼前豁然開朗。但見一大片荷塘,方圓總有好幾裏地,塘中荷葉片片碧綠,在陽光下如翡翠一般,白色、粉色荷花開滿了一池子,清香襲人。

衛莊自言自語,“想不到在荒郊野外,也有這樣好的荷花。”

身後忽有人接話道,“我的花兒,能不好麽?”聲音宛轉清麗,如清溪瀉雪,在燥熱夏日聽來十分悅耳舒适。

衛莊覺得耳熟,轉過頭一看,不由一怔,“是你。”

“不錯,就是我。”那人緩緩走近,向衛莊微笑致意,“小師弟,別來無恙呀。”

衛莊蹙眉打量對方,一身雪白衣衫,長發披散,俊俏白皙的臉上帶着淺笑,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荷花妖。

他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又想逮什麽童男童女不成。”

“小師弟,你說話還真不留情面。好歹當初我借了蓮池給你祛熱養傷,怎麽說也算是出過力,有過功勞的,哪知你一見面就損人,真教人寒心。”

衛莊聽他一口一個“師弟”,只覺得分外不中聽,道,“欠你的人情,我師哥早就幾倍還了你,我和你更沒什麽情面可講,不用叫得這麽親熱。”

“哦,”荷花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心疼你師兄的純陽血。你可別說,多虧了他,現如今我修煉大成,得天帝陛下封授,已是清河河神了。”

衛莊一聽“天帝”二字就覺刺耳,冷笑道,“是麽,那可真是失敬了,河神大人。”

“這怎麽敢當,叫我荷君就行了。衛小兄弟怎麽一個人,你師兄呢?”

“你對他倒是上心。”

荷君道,“那是自然,我還想試試我的‘血玲珑’管不管用呢。”

衛莊心中一凜,暗生警惕,問道,“什麽‘血玲珑’?”

荷君臉上露出奇異笑容,道,“血玲珑,就是我借助純陽血練成的一種心術。”他從寬袖中取出一塊半透明的紅色物事,細細看來,乃是一朵荷花形狀,似用水晶石雕琢而成,只是顏色深邃如血,透着一股詭秘,令人望之生寒。

“這朵荷花中,融進了純陽血的精粹,只要施加法術,就能讓那人聽命于我,我讓他說什麽,他就說什麽;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絕不會違逆一個字。”荷君望着掌中透亮的血色蓮花,眸眼中含情脈脈,“這血,正是蓋少俠的。有了這朵花兒,我就能徹底操控他的身心,從裏到外,都變成我的人,供我驅策。你說,這樣是不是很妙?”

衛莊咬牙道,“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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