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危險的導演工作
鄧廷歌結束一段時間的拍攝,終于獲得了數日的假期。他和羅恒秋在餐廳吃晚飯的時候,很巧地看到了方仲意。
方仲意穿得很正式,頭發也經過打理,鼻上架着一副文質彬彬的眼鏡,看樣子是和別人在商談工作。羅恒秋告訴他,坐在方仲意身邊的那個胖子就是方仲意的經紀人。趁着鄧廷歌好奇地打量那邊的空隙,他跟鄧廷歌說了鐘幸和方仲意分開的事。
鄧廷歌:“卧槽。”
羅恒秋見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不知為什麽覺得很有趣,于是把自己跟鐘幸的往事也告訴了鄧廷歌。
鐘幸大學時參加過華天傳媒舉辦的一次劇本大賽,拿了個小獎,還跟內定的金獎得主一起參加過采訪。半年後華天再聯系他,卻發現這人居然不寫劇本改拍片了。負責比賽的總監十分遺憾,然而看了鐘幸的習作之後立刻死抓住這個人不放。羅恒秋出國之後參加華天在那邊的活動,在活動中認識鐘幸,兩人十分投緣,沒多久就成了關系很鐵的朋友。
方仲意和鐘幸的關系,羅恒秋一直是知道的。他并不看好,但也不好說什麽。兩人關系和緩的時候還能開幾句玩笑,一旦陷入冷戰或者短暫的分手,就連“方仲意”這三個字都是鐘幸的禁忌詞。
鄧廷歌:“……這麽累?”
羅恒秋:“前些天鐘幸跟我說起的時候,我覺得這次可能不一樣了。”
一頓飯快吃完的時候,方仲意那邊也起身了。方仲意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出門了又走回來,自來熟地坐在兩人身邊。
“就你們兩個嗎?”他問,“鐘幸呢?”
鄧廷歌:“?”
羅恒秋:“鐘幸沒有來。你想找他沒必要到這裏來找。”
方仲意掏出自己的手機:“那他的電話為什麽一直不通?他最近有什麽事情嗎?”
年輕的歌手低頭翻看通話記錄。沒什麽精神的眼睛和抿緊的嘴唇讓他看上去有些羸弱和茫然。鄧廷歌不太想同情他,于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也把羅恒秋的那臺拿過來,亮出彼此的通話記錄。
他們這頓飯确實是想和鐘幸一起吃的。但半個小時前鐘幸來電話說有別的緊要事不能來了。他給鄧廷歌打的電話沒人接,于是又換了羅恒秋的。
方仲意看看半個小時之前的通話記錄,又看看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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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的打不通?”他有些困惑地擡頭看鄧廷歌,“為什麽?”
鄧廷歌平靜地說:“他不想接聽你的電話,所以把你拉黑了。”、“不會的。”方仲意立刻說。
“會的。”羅恒秋說,“老鐘一般只留工作夥伴和朋友的聯系方式,別的無關人等,他也懶得理。”
方仲意怔怔看着他。
鄧廷歌突然很想為鐘幸出一口氣。
“對了,我今天離開的時候聽到編劇組的人在聊天,他們提到前幾年拍戲的時候出了件挺大的事情。”鄧廷歌說,“有個導演在片場出了事故,死了。”
羅恒秋一驚:“什麽時候的事情?誰?”
“兩三年前吧?”鄧廷歌回憶着編劇老師們的聊天內容,“具體的他們也說不清楚,好像很快就被壓下去了。不是很有名的導演,好像是個拍小衆電影的,片場管理不嚴,直接發生了流血事件。聽說影響非常糟糕,一整個劇組的人都要去做心理輔導。”
羅恒秋的眼神有些變了:“這麽危險。”
鄧廷歌這才意識到,這些事情同樣也會令羅恒秋緊張的。他雖然是華天傳媒的老總,但向來只做決策,對于下面的很多事情不可能全都清楚。
“個別例子。”鄧廷歌放緩了聲音,“很少見的。我聽他們說,自從出了那件事,每一個需要用到動物和大型器械的劇組都特別關注安全措施,所以現在是越來越安全了。”
方仲意突然插了一句:“拍電影那麽危險麽?”
鄧廷歌看看羅恒秋,羅恒秋的嘴角挑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已經明白鄧廷歌的意思了。
“很危險的,工作人員最危險,比如導演啊道具師啊。”鄧廷歌認真而沉重地說,“其實片場出事幾乎每年都有,只不過全被壓了下去,你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你是不會知道的。”
“我也聽過。”羅恒秋适時插話,“特別是外景。”
方仲意表情有些不對了。鐘幸非常熱愛拍外景,他知道的。
鄧廷歌趁熱打鐵:“你跟鐘幸不是很熟麽?他沒跟你說過他拍戲的事情?他去年拍的那個什麽……哎,我一下想不起片名了,出外景的時候還發生過車禍。”
“……我不知道。”方仲意十分緊張,“車禍嚴重嗎?他好像說過,但我沒記住。”
“不嚴重吧。”鄧廷歌笑了笑,“還有更危險的事情呢,他只是不肯告訴我們。”
方仲意不再說話,低着頭把玩自己的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良久後他才起身跟鄧廷歌和羅恒秋告別。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你是個好人。”方仲意最後對鄧廷歌說。
鄧廷歌:“……”
完了,他心中湧起很濃重的罪惡感。方才那些事情,除了從編劇組老師那裏聽來的是真事之外,其他都是他胡謅的。
“騙人總是不太好。”鄧廷歌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我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羅恒秋無奈地又說了一遍:“你別管了。方仲意就那個性子,特別容易相信別人的話,但他不會記在心裏的。”
鄧廷歌心想他一旦跟鐘幸求證,立刻就知道自己這個“好人”對他撒了謊。但他很快又意識到,現在鐘幸已經單方面切斷了跟方仲意的交流,求證不容易了。
車子還沒開,停在停車場的角落裏。鄧廷歌在羅恒秋的引導下又吻了他幾下,覺得自己越來越熟稔,很是得意。
雖然他很快就不得不拜服在羅恒秋的技巧之下,氣都喘不過來。
“師兄你……你很擅長這個啊。”鄧廷歌捏着羅恒秋的耳朵,裝作惡狠狠地瞪着他,“肯定不是自學的。”
“當然不是。”羅恒秋笑道,“真人教學。”
鄧廷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知道,當時聽羅恒秋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口那種突然翻滾起來的憋悶和憤怒,統稱為嫉妒。
兩人又纏着親了一陣,鄧廷歌雖然不舍,但羅恒秋下半夜還要趕飛機外出出差,只好主動跟他說來日方長,催着他開車。趁着他啓動車子,鄧廷歌給常歡回了個電話。常歡告訴他過兩天有一個宴會需要出席,鐘幸會和他一起去,讓他有空去找鐘幸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丘陽憑《風霜裏》拿了白鹿獎的最佳男主角,歡世為他舉辦了一個宴會。”鄧廷歌說,“你認識丘陽嗎?我聽陳導和鐘幸都提過他,聽說是個挺不錯的演員。”
“很不錯。”羅恒秋說,“條件很好,後臺硬,資源足。如果這樣都不紅,那才是怪事。”
出停車場的時候鄧廷歌看到了攝像頭,随口問了句:“會有人拍我們麽?”
“他們抓不到我。”羅恒秋平靜地說,“怕嗎?”
“不怕。拍到就公開。”鄧廷歌笑着說。
羅恒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拐上路面才慢吞吞說:“行啦,知道你在開玩笑。”
鄧廷歌看不出他是否有不快。但剛剛那句話,他确實只是開玩笑。公開帶來的後果他現在完全無法想象,也根本不能承受。側眼去看羅恒秋,但羅恒秋确實太過平靜,鄧廷歌摸不清他的心情。
主幹道再次堵車,他信口問起別的事情:“上次監聽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解決了。”羅恒秋說,“我姐在最後關頭站在了我這邊,挑事的股東沒辦法再說什麽。”
“……你姐是站在你這邊的?”鄧廷歌略微吃驚,“我以為她一直不喜歡你回來。”
羅恒秋突然沉默下來。他看着前方車輛發紅的尾燈,和遠處雖然亮着但毫無作用的綠色交通燈,心裏猛地有一種想說故事的欲望。
“我姐她小時候很疼我。”他說。
羅恒秋和母親回到羅家,是羅瓊的母親因病去世兩年之後的事情。彼時羅瓊才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羅恒秋被母親牽着手走進羅家大門時,正好看到有個梳着辮子的女孩子站在臺階上。她背着書包,手裏拿着一束路邊摘的野菊花,怔怔看着臺階下方的女人和小孩子。
“阿姨,你找誰?”她說,“天好熱啊,你先在那邊坐坐吧。”
她把兩人帶到院子裏的大樹下坐了,又奔回家裏喊人。等她把管事的喊出來,卻看到自己父親牽着陌生女人的手,懷裏抱着那小男孩親個不停。
羅恒秋非常快樂地喊了爸爸。他太小,四五歲年紀,根本無暇顧及那個長辮子女孩的神情。
然而雖然很小,羅恒秋很快就遭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攻擊。羅家坐落在別墅區,都是長久住着的住戶,羅瓊在這裏生活了七年,早就認識不少同齡的孩子。她沒有欺負過羅恒秋,卻架不住別的孩子口裏說着“野種”“私生子”,合力将羅恒秋往水溝裏按。
羅恒秋吓得大哭,又不知道該向誰求救,四肢撲騰着栽在淺淺的水溝裏。
聽到羅瓊怒罵的聲音,又被人從水裏拉起來,羅恒秋又驚又怕,撲在羅瓊懷裏一直流眼淚。
回家的路上羅瓊一直在安慰他,還買了根冰棒給他。羅恒秋記得那是橙色的橘子味冰棒,兩毛錢一根,不太甜,但靠着這個他才止住了哭泣。羅瓊牽着他的手往家裏走,反複教他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不要躲,要不就跑,要不就喊姐姐,要不就跟他們打。
羅恒秋真的打了幾回。他被人揍過,也揍過人,最後和周圍的小孩子反而都成了朋友。
一直到讀中學,羅恒秋都沒有從羅瓊那裏感受到任何的惡意。他覺得自己的家庭是非常圓滿幸福的,姐姐是他的驕傲,是他可以帶着自豪口吻跟同齡男孩炫耀的完美少女。直到羅瓊十八歲生日時,兩人的父親公布了遺囑。
“也不能說怨恨。”羅恒秋的目光沒有落腳處,在前方車屁股上游移,最後落在車後窗放着的幾個麥兜身上,“應該是憤怒和不甘心。我爸騙了她。他一直跟她說,華天是你的,別的那些才是你弟弟的。但遺囑裏全都不一樣了。”
“所以她讨厭你麽?”
羅恒秋想了想:“是吧。我和她彼此都不太信任,一個覺得對方想搶自己的東西,一個覺得對方是個白眼狼。”
他笑了一下:“我也說不清楚。但我一點都不怨她。她以前對我是真的好,我喊她姐姐,她就是我的家裏人。”
鄧廷歌默默地握了握他的手。
“太累太麻煩了,這種關系。”羅恒秋說,“像你家那樣簡單的就很好。”
車裏不夠亮,羅恒秋眼睛裏閃過一些說不清的情愫。他反手輕握鄧廷歌的手掌,慢慢摩挲着。
“等你出差回來,我還有一天假期。”鄧廷歌突然說,“去我家吃個飯?”
羅恒秋:“……什麽?”
鄧廷歌想了想,覺得可行:“我帶我朋友回家吃飯也不是第一次了,劉昊君跟我媽混得可熟悉。你是我師兄,我請你吃個家常便飯,很正常的。”
羅恒秋覺得這人是在胡說,可是心裏又蠢蠢欲動地帶着點希冀。
“真可以?”他想了片刻後問。
“可以可以。”鄧廷歌猛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丘陽:明天見。:)
然後秦觀也會出場的,野狗中提過,他和丘陽早就有過數面之緣。
雖然會出現兩個野狗中的人物,但不會影響這個文的閱讀,都是獨立的線索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