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色胚——渾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李茉兒趴在軟綿綿的床褥上，半邊臉一樣是軟綿綿的枕頭裏，露出一張小嘴對着空氣叫駡，叫駡的對象自然是害她屁股痛得幾天都下不了床的罪魁禍首。

罵到興起處，還揪着粉拳捶了床舖幾下，不痛，倒是她的小屁屁一抽一抽的難過死了。

這個軒轅豬八戒竟然敢打她？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什麽不敢的？難怪連強搶民女這種事，他都能夠做得無比自然！

什麽他要她？原來要的是她的身體！她竟然還傻乎乎的真以為他對她會有什麽不一樣。果然不管在哪裏，男人都只是會走路的性器官，精蟲充腦的時候，連她這種醜女都吃得……

「下半身思考的大豬哥！最好下地獄去吧！」她又一次詛咒。

一名身着粉色宮服的女孩就在這時候走進來，手裏拿了只木制托盤，上面放着幾個不同大小的杯碗。

「茉兒姑娘，你這麽大聲嚷嚷是不是肚子太餓啦？」宮女一邊問着，一邊把托盤放在房間裏的圓桌上。

「聽你這麽一說，我好像真的餓了。」側躺在床上的李茉兒摸摸肚皮，勉強伸長脖子往來人看去。

這個宮女叫宛兒，跟她一樣是十八歲，不過模樣已經是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美少女一枚。

在這宮裏，随便抓一個宮女都跟宛兒一樣青春窈窕，就不知道那只豬哥是哪條神經不對勁才抓她開刀？

啧！搞不好他就是故意找個名目揍她一頓而已，她怎麽現在才想到呢？

「這渾……哎喲喂！」她氣得就要跳起來，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她傷痕累累的小屁屁。

「茉兒姑娘，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安分些？性子這樣倔難怪會挨板子！」宛兒狀似無奈地搖搖頭。「皇上寵幸是好事，你怎麽敢把皇上踹下床呢？」

這句話她在這幾天就已經聽了不下百回，好像她沒乖乖躺上龍床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你沒聽說過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嗎？皇帝都有更年期，上一刻對你笑，下一刻就能面不改色砍掉你的頭，你想一輩子過這種日子就盡管讓他寵幸吧！」她忿忿地從鼻孔裏出氣。

「什麽是更年期？」宛兒張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發問，顯然抓錯了重點。

「吼！反正皇上就是個瘋子，我跟着瘋才會乖乖被他——」

李茉兒還沒抱怨完畢就被飛快沖到床邊的宛兒搗住了嘴巴。

「噓！你不要命啦！敢這樣說皇上？」

「他要真有能耐，最好一刀把我這顆腦袋給砍了！」李茉兒一把抓下她的手，滿不在乎地說道。

「可我不覺得皇上想砍你的腦袋呀！」宛兒輕手輕腳地将李茉兒扶坐起來。

「你又知道了？」李茉兒一邊小心地不弄疼自己的屁股，一邊翻着白眼斜睨小宮女。

「這不難猜想呀，倘若皇上真要你的命，一刀砍了自然省事多了，幹嘛打你板子，打完還讓你繼續住在寝宮裏，讓人好生照顧？想來皇上的心還是很仁慈的。」

「仁慈個屁！我這次沒被他弄死算我命大好不好！」李茉兒龇牙咧嘴。那板子她捱不到三下就痛暈過去了，挨完二十下還沒死，只能說她身為穿越主角，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命硬得連小強都比不上，跟那個渾帳男人的心肝脾肺腎一點關系都沒有。

「茉兒姑娘講話怎麽這般粗魯？你這脾氣再不改改，下一回還會再挨板子的。」宛兒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傻了才繼續留在這裏……」李茉兒不屑地撇撇嘴。

「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走到桌邊準備把托盤拿過來的宛兒回頭問道。

「我是說我不想待在這裏吃，我想站着吃。」李茉兒邊說邊站起來，扶着腰慢慢朝宛兒走過去。

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天，福總管還差人送來外國進貢的什麽化瘀膏給她擦，但是她的小屁屁還是好疼啊！

反正千錯萬錯都是那渾蛋男人的錯！看來她可得趕緊想個法子離開渾蛋直轄的地盤才行，不然天知道下一次他又想出什麽方法淩遲她？

「茉兒姑娘，你真要站着吃？」宛兒一臉驚訝地看着抓起筷子就開吃的李茉兒。

「坐着我屁股都疼死了要怎麽吃？」李茉兒橫過去一眼，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湯勺一擋了一匙熱湯到嘴裏。

「好吃吧？」

「好吃！好吃！」她一邊扒着飯一邊點頭如搗蒜。

「真好，這菜色可跟咱們宮人不一樣呢！說到底皇上對你還很仁……」

「仁什麽？」她惡聲惡氣地制止宛兒繼續說下去，接着挑眉冷哼：「給我吃的當然會不一樣了，說不定裏面就給我下毒呢！」

「怎麽可能？你天天吃着都沒事啊！」宛兒反駁道。

「這叫攻其不備懂不懂？說不定這一頓就會出事了。」說是這樣說，李茉兒還是忙不疊地送進一嘴的湯。

沒想到在這裏也吃得到金針排骨湯，雖然這味道跟老媽煮得差遠了。

「快！快去！」

「怎麽會這樣呢？」

「還問什麽？快去找人來！」

忽然間，李茉兒的廂房門外熱鬧非凡，同一時間似乎有五六個人在說話，傳進房裏全成了語焉不詳的噪音。

李茉兒奇怪地皺了下眉頭，卻沒停止進食的動作，只有宛兒快步走到門邊，正好攔住一個神色慌張的小太監。

「怎麽了？怎麽這麽吵？」

「福總管讓人傳太醫呢！」

「福總管這會兒找太醫做什麽？皇上病了？」

「什麽病了？皇上中毒了！」小太監手撝着嘴，輕聲說着。

這九五之尊中毒可是大事，在皇上脫離險境之前斷不能傳出皇上寝宮，四處宣揚被抓到了可是要割舌頭的。

「什麽？皇上中毒了！」宛兒太過震驚一時喊了出來，這消息吓得房裏還在大吃大喝的李茉兒連忙把滿嘴飯菜給噴了出來。

「不是吧？」她瞪大一雙杏眼看向一臉驚恐的宛兒。

她這張烏鴉嘴是有沒有那麽準啊？

「茉兒姑娘，我們站在這裏偷看不好吧？這要是福總管追究起來……」

皇上寝殿內外早已亂成一鍋粥，龍床前被重重人牆包圍着，沒有人注意到門外就站着兩個不該在這裏的人。

一個是李茉兒，另一個就是扶着她過來的宛兒。

「你覺得福總管現在有空追究嗎？」李茉兒頭也不回地哼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來這裏幹嘛？肚子都還叫着呢！可是，一聽到那個臭皇帝命在旦夕，她就什麽胃口都沒了。

她應該要幸災樂禍才對，但是她只覺得心頭一抽一抽的，難過死了。

「茉兒姑娘，你說皇上他……」宛兒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響起，幾不可聞。

「他不會有事的！」李茉兒不知道她這話是說給宛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這些天她是日日都在詛咒他，可她沒認真要他去死啊！怎麽莫名其妙他就被人謀殺了呢？

「皇上！」

「皇上！」

忽然間，驚慌的呼喊此起彼落，一聲又一聲喊得她緊張死了。

李茉兒忍不住走上前，宛兒急着要将她拉回來卻被用力甩開。

她越走越急，一下子擠進人牆裏，幾個人見了她都面露驚訝，但是沒人趕她出去，眼前最重要的莫過於躺在龍床上的那個男人。

他看起來好蒼白，胸口一點起伏也沒有，好像……一樣。

不會吧？

李茉兒睜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坐在床邊的老人慢慢将軒轅初的手腕放下。

「夏太醫，皇上他——」站在床邊的福總管立即上前一步，老臉早就急得發白。

沒想到在他滿懷希望的眼神下，夏太醫竟是搖搖頭，嘆道：「皇上的心脈已經把測不到。」

一時間，除了太醫之外的所有人都像被點了穴一樣，動也不能動，包括李茉兒也是。

他……不！不會的！怎麽會呢？他應該要留着命，整天想法子惡整她才對呀！

忽然間他說話的樣子，得意的微笑跟最常出現的無奈表情一一在她的腦海裏浮現。

這些，以後她就見不到了嗎？

「你、你不是神醫嗎？怎麽會救不了皇上呢？算我求你了，救救皇上！救救皇上啊！」福總管不敢置信地沖着夏太醫叫嚷。

「福總管，這毒性兇險，恐怕已經随着血液運行至龍體全身，皇上的心脈才會停止，唯一能救命的方法是皇上恢複心脈跟意識，讓人以內力将毒血清出龍體，但是這……恕我無能為力。」夏太醫搖搖頭。

心脈盡失就跟死了沒兩樣，就算他是神醫也回天乏術。

「你怎麽會無能為力？求你再想想辦法啊！夏太醫，我這就跪下來求你了！」

「福總管請快起來，我承受不起啊！」

李茉兒怔怔地看着福總管聲淚倶下地跪求夏太醫，再看向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男子。

不對！一定還有什麽方法可以試的！

恢複呼吸心跳嗎？恢複呼吸心跳就要……

「大膽！你想對皇上做什麽？」一名太監指着李茉兒。

原來李茉兒已經爬上龍床，跪坐在空間比較足夠的內側，而且還伸出一只手碰着皇帝的臉。

「你！你快給我下來！」福總管這時候也跳起來了，氣急敗壞地對着李茉兒吼叫。

「福總管，你讓我試試看，試完我絕對任憑你處置！」李茉兒開口哀求福總管。

或許是她臉上沒了平常的淘氣驕縱，也或許是抱持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福總管竟然就随她去了。

得到默許，李茉兒當即有了更進一步的動作。只見她擡起皇帝的下颚，皇帝盡管昏迷不醒，嘴巴卻也跟着張開一些，她的雙手緊接着交疊放在皇帝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壓着。

「拜托動一下……拜托……你可以的……」

李茉兒一邊動作一邊跟皇帝說話，醜陋的紅臉上夾雜着認真還有慌亂。她的驚人之舉讓這裏所有人，除了躺在床上的軒轅初之外，都倒抽了一口氣，夏太醫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沒想到更吓人的還在後頭……她竟然把嘴巴壓在皇帝的嘴上？！

「你這是……這是……」福總管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随時都會昏過去。李茉兒沒空跟他解釋，她只顧專心低頭幫軒轅初做人工呼吸。

這樣做會犯了什麽規矩、有什麽後果她都管不着了，她只知道，她不要他死！

「你快醒來啊！」她懊惱地放開他的嘴，雙手又一次按壓他的心髒。

「你……」她頓了一下，眼睛亮了起來。

「太醫！太醫！你快來把着他的脈！」她立刻向太醫們招招手，就怕這是空歡喜一場。

夏太醫立即上前，依她的指示捉起軒轅初的手腕。

「這……怎麽可能？皇上的心脈恢複了！」夏太醫驚訝地看着李茉兒，再看向福總管，後者還是一臉快要昏倒的樣子。

「真、真的嗎？」福總管氣若游絲地問道。

「是真的！雖然很微弱，不過确實是恢複了啊！」夏太醫驚喜的視線在李茉兒身上流連，就跟在場其他人一樣。

任誰都想不到在醫束手無策的時候，這個小丫頭會冒出來，成了皇帝的救星，每個人都好奇着她怎麽會有此本事？

不過現下并沒有時間讓衆人深究這個問題，事不宜遲，福總管遂命人用內力将皇帝體內的毒逼出來。

終於，軒轅初在衆人的努力不懈下悠悠轉醒。

他慢慢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慢慢遠離的紅臉蛋。

她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看起來這麽悲傷？她不是還生他的氣嗎？現在又想從他身邊逃開了？

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但是一開口他就嚐到了鐵鏽味。

「嘔！」胸口一陣劇痛之後，軒轅初只覺得身體輕松了不少，便沉沉睡去。

「皇上！夏太醫，你快給皇上瞧瞧！皇上怎麽又昏過去了？」福總管急得在龍床邊跳腳，夏太醫立刻上前給皇帝把脈。

「福總管且先別急，皇上已無大礙。皇上能夠嘔出這口黑血，就代表最惡的毒性清出來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現在皇上只是昏睡過去而已。」夏太醫的診斷讓衆人不約而同喘了口大氣。

「是真的嗎？皇上沒事了？」福總管大喜過望。

「他沒事了？」李茉兒手腳一軟，竟是癱坐在地上。

夏太醫站得離她近，很好心地攙扶起她來，不過看着她的表情甚是複雜，有驚有喜還有困惑。

李茉兒茫然地環顧一下四周，發現每個人的表情其實都差不多。想想也是，他們肯定被她那堪稱不知羞恥的救命方法給吓呆不輕吧！

「這位姑娘，皇上會沒事的。待老夫開些藥方讓皇上按時服用，相信皇上休養幾日，定能完全恢複，所以你就別哭了。」

「我哭了嗎？」李茉兒怔忡一會兒，舉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是濕的。

她竟然這麽擔心他……

「茉兒丫頭，謝謝！謝謝你救了皇上！」福總管走過來，對着李茉兒一個勁地道謝。

「我沒做什麽……」她随手抹去臉上的淚水，連連搖頭。

「怎麽能說沒做什麽？這位姑娘……」夏太醫對她笑得很是和善。

「您叫我茉兒就可以了。」她很快就喜歡上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茉兒。」夏太醫似是思忖了下，才接着開口道：「老夫對你方才施展的醫術甚感興趣，是否可以請你日後撥空指點迷津？老夫萬分期待太醫院的每一個人都能學習這種能恢複心脈的醫術。」

「那個……那不算什麽啦！」教古人學CPR會不會太奇怪了一點？

「怎麽不算什麽？這都能把皇上從閻王手中搶回來啦！越多人學會就越能造福百姓。」福總管似是很贊同夏太醫的提議。

「那好吧，等……過幾天我就去太醫院找你。」說完，她偷偷瞄了眼床上的軒轅初。

他能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