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與死的一線(二)

用最後一絲力氣喊出求死的話,懷裏的敖嘉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的臉色白得如紙一樣,失血過多讓他的身體冰冷得可怕,背上猙獰的傷口被團團黑氣無休無止地糾纏撕咬着,粘粘濕濕的血滴了一地。

蛇祖這才被蛇窟裏濃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清醒了一點——好像,玩過頭了。

他一直以為,當敖嘉覺得自己痛得不行或者快死時,就會因為害怕而向他求救。他發誓,只要他輕輕地點點頭,說兩句軟和人的話,他就會馬上停下來給他治傷,就算不能痊愈,但不傷及性命他還是做得到的。真的,甚至只要他垂垂眼皮,露出一點點認命的表情,他都會立刻停下來的。

可是,敖嘉的固執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看着他的表情在他的折磨中變得越來越冷漠,變得越來越麻木,蛇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停下來。他想看到敖嘉哭的樣子,他想看到敖嘉說“求求你”的樣子,他想看到敖嘉乖乖順順地躺在他身下的樣子,他想看到敖嘉心甘情願地跟着自己的樣子……越是這樣渴望,他就越是心急,越是對他的冥頑不靈覺得氣憤——他到底哪裏配不上他?他這麽一個賤若蝼蟻的凡人,自己到底有哪裏讓他看不起?

一心只想讓敖嘉服軟的他完全忘記了“人類流血過多會死”這個事實,瘋了一樣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傷口,看到他痛得直打顫,他非但不覺得可憐,反而覺得痛快:這就是你違逆本尊的下場。

只是誰想得到敖嘉至死都不服軟呢?蛇祖看着自己懷裏的人,突然覺得好可笑。人都沒有了,還談什麽順從呢?他想讓他痛苦,可是到頭來,自己也并不好過。

“敖嘉,本尊還沒有過瘾,所以不許你死。”蛇祖看着自己懷裏如破布娃娃一樣的敖嘉,連眼睛都紅了。當他說這句半真半假的話的時候,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這個祭品的感情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計。

好在下毒的時候蛇祖就考慮到敖嘉身體的承受能力,特別用了稀釋過的腐屍毒,想來一會兒要驅散起來也不會太難。蛇祖将意念集中在手掌上,一團團帶着生機的綠色光團就在掌中運轉起來。蛇祖試着用生肌術去驅散腐屍毒。

片片翠綠的葉子覆蓋到敖嘉的傷口上,蛇窟裏充滿了春筍破土而出般的聲音,但綠色只是在傷口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整個綠色都崩潰掉了,黑色的火焰依然在敖嘉的傷口上燃燒,聲勢越來越嚣張。

蛇祖的臉色凝重起來。他知道腐屍毒會因人的體質而發生變異,但沒料到這次變異出的古怪火焰會這麽棘手,居然是世間罕見的“化生”屬性,寄人體而生,要根除非常難,且随着時間的增長,火焰也會越來越強,若是被強制削弱就會千百倍地增補回來,根本無從下手。

蛇祖念起生肌咒,片片綠色又如潮水一樣湧了上去,聲勢比之前更大,更吓人,試圖把腐屍毒徹底除幹淨。但沒多久,生肌咒又一次毫無預兆地崩潰掉了,不,應該是被那怪異的黑色火焰吞噬掉了,黑色火焰被生肌咒喂得肥起來,威力明顯大了許多,直燒得敖嘉皮開肉綻。原先劃開的傷口開始在火焰裏裂開,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幾乎都能看到藏在皮肉之下的白骨。

“敖嘉……敖嘉,怎麽會這樣……”蛇祖看着敖嘉更加蒼白臉,心裏像被蟲蛀一樣難受。黑色火焰逆天的威能讓他覺得無從下手,也讓他覺得無奈。他真的沒有想過要讓他死……真的沒有。這樣讓他百分百覺得滿意的玩具,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事到如今,他對此也無能為力了。敖嘉死定了。

蛇祖想走開,想輕輕嘆息一聲就将敖嘉抛棄在這個無人的蛇窟裏,任其成為一具枯骨。蛇祖想這樣做,也認為自己會這樣做,但一種他沒有察覺到的感情讓他不忍離去。在離去與不離去之間掙紮了一會兒,蛇祖還是蹲下來理了理敖嘉的頭發,将他的身體平放在黑石床上。

“敖嘉,我在這裏,做為賞賜,本尊就守着你,直到你成為一堆灰燼吧。”蛇祖盯着敖嘉清麗的臉頰,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口氣說道。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像一張黑色的網,遍布敖嘉的全身。似乎是回光返照,敖嘉擡了一下眼皮,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呻吟,這脆弱的呻吟很快被黑色火焰燃燒的“畢啪”聲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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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定了。”蛇祖毫無感情地眨眨眼,而握着敖嘉的手卻猛然收緊。

“啊!!”敖嘉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絲絲的金光從緊縛在他身上的黑網中破網而出。

蛇祖被這駭人的聲勢一驚,也回過神來。只見那怪異的黑色火焰在這金光面前兵敗如山倒,不出一刻鐘就紛紛崩落下來。強悍到讓蛇祖都束手無策的火焰在這金光面前居然如此地不堪一擊!

“這是!!”阻礙視張的黑色火焰崩落之後,蛇祖這才看清那金光其實是一條金色的游龍,看着金色的游龍在敖嘉身上來回不斷地徘徊游走,蛇祖不禁發出一聲驚呼,“盜天珠!”

傳說盜天珠是一件上古神器,年齡嘛,似乎天地初開之時就誕生了。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麽形成的,只知道它是龍族世世代代都供奉祭祀的神物。自從二十年前敖綿血洗龍族本家之後,此珠就一直下落不明。有人說,盜天珠被敖綿帶走了,有人說,盜天珠還在龍族本家內,珠子失落之事只是龍族本家為了掩人耳目放出來的消息,也有人說,盜天珠在那場劫難之時已經不慎被毀。沒想到,它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凡人身上。

金色游龍身上的光一點點地暗淡下去,最後化為一個淺淺的龍紋徹底消失。

“敖嘉,敖綿?”蛇祖眯起眼,這兩個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系呢?蛇祖忍不住把敖嘉的身體再檢查了一遍。完了卻不由有些失望,看上去是凡人的身體,摸上去也是凡人的身體,做起來更是凡人的身體,和繼承了龍族嫡系血脈的敖綿不同,這個敖嘉完完全全就只是個凡人而已。

想到這裏,蛇祖不由輕笑起來:“不管你和敖綿有什麽關系,就是為了盜天珠,我也不會放你輕易離開。而且……”說到這裏,蛇祖的聲音不由低了下來,想到某些畫面的他不禁暧昧一笑,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有了盜天珠保命的你,一定不會那麽容易就死了吧。我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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