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預謀(三)
“嘉嘉真是個可愛的小老頭兒對不對?”蛇祖笑得連眼睛長在哪裏都找不到了,一路上盡跟在敖嘉背後“吧啦吧啦”地誇那個小老頭,“算得真準。”
敖嘉抖抖臉上的肉,“什麽算命不算命的,本來就是閑着沒事算來玩的,當不得真。”他心裏現在滿滿地都是郁悶。難倒他天生好推倒麽?蛇祖就算了,他自己技不如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但以後随便來一女人都能把他推倒了搶回去做壓寨相公……這讓他情何以堪?
“此言差矣,這占蔔還是有些可信度的。上古時期也有好多以占蔔出名的修士,這一路運用到極致,天地萬物無不成為他洞察兇吉的助力,雖不能化禍為福,但趨吉避兇也還是做得到的。”蛇祖一改之前占蔔是胡謅的論調,開始一一細數相命之術的種種好處。
“切……卦師不就是察言觀色,想方設法地說出別人心裏想聽的話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我看那個小老頭多半是騙人的。”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暧昧不清,好讓來問卦的人捕風捉影,越想越玄,這都是這些江湖騙子常用的手段,“沒什麽好稀奇的。”
蛇祖定定地看敖嘉良久,突然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還狠狠地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你做什麽?!”這是在大街上!敖嘉匆匆忙忙地推開他,臉刷地白透了。他心驚膽戰地看看四周,見路人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他這才松了口氣,有些憤怒地踢了蛇祖一腳。
“沒做什麽,只是想試試你的嘴還硬不硬。”蛇祖一臉笑嘻嘻的表情。天命不可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一點。就是修為再精深的術士,也只能用這蔔卦勘輿之術來找找天地靈氣濃郁之處,或是上古修士坐化之地而已。要改命,這點毛皮還不夠看。
“你!”敖嘉瞪着蛇祖。
蛇祖得意地把敖嘉攬在懷裏,“聽見沒有?你命定之人就是我。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這都是天注定的。是這瞬間迸發的熱情讓我們相遇……”
見蛇祖愈發的放肆得意,敖嘉一時沒忍住:“那小老頭還說我命裏多子呢,我注定的人一定是個女人。難道你準備自己變成女人麽?”
蛇祖沉默了。見這個男人露出受傷的表情,敖嘉心一軟,然也暗暗地在心裏後悔,他這話是不是說重了?
蛇祖沉默了一陣,最後才幽幽地道:“這命裏多子還是有很多種說法的。”他才不會告訴敖嘉,你肚子裏已經長了滿滿一肚子的小包子,而且一個個都是他的種。
“比如說。”敖嘉翻了個白眼。
“比如說這個子有很多種解釋,桌子,椅子,李子,籃子……”蛇祖說到後來,像是想到了什麽,然沖敖嘉暧昧地眨眨眼,說出一句讓他兩眼發黑的話,“也有可能是雞子……”
他就知道蛇祖三句話不離情事。那個“蛋蛋事件”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太深,原本還非常淡定的敖嘉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真的沒鉚住。
敖嘉的臉抽搐兩下,然再也沒有力氣跟他在這個“子”的問題上多做糾纏了,他無力地道:“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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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蛇祖反應過來,“前面有家酒樓不錯,那我們去前面坐坐吧。我給你點幾個招牌菜,好好地補一下,你太瘦了。”
酒樓的環境還不錯,一看就知道老板在布置上很下了些力氣,各個地方都弄得很淡雅,一進去就給人一種相當清靜的感覺,仿佛迎來送往的不是高官商賈,而是些別有風骨的生詩家一般。
敖嘉坐下,第一次開口稱贊道:“這地方真的很不錯。難得你也有……”
敖嘉的話還沒有說完,蛇祖就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後腦發麻。就在敖嘉忍不住要發問的時候,蛇祖神色一斂,有些心虛地感嘆道:“這是你第一次誇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他定地方的時候光想着這裏的菜做得合人心意,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布置的問題。
“唔……”敖嘉低低頭,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覺得不能昧了良心,于是吞吞吐吐地道,“我誇的是酒樓。”
“……”
“我們吃點什麽呢?”為了緩減一下這個尴尬的氣氛,敖嘉旁若無人地打開菜單。
“嘉嘉。”
“嗯?”踏雪尋梅?這個菜名很文雅嘛。敖嘉專注地盯着菜單,對于蛇祖的深情呼喚只是很敷衍地“嗯”了一聲。
就在敖嘉在細細地考慮吃什麽的時候,對自己被無視已經相當不滿的蛇祖撲過去一把抱住他,霸氣縱橫地道:“祭品,本尊喜歡你說‘我們’。”
“……”敖嘉提心吊膽地掃了邊上點菜的小二一眼。
好在這個酒樓裏的小二很是淡定,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沒有對眼前的情景發出一點異議,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面的。也是,他在這酒樓裏做了這麽多年,什麽龌龊事沒見識過,這點事只是毛毛雨而已。
“我要這個‘白玉芙蓉湯’,還有‘踏雪尋梅’,‘墨雲逐月’,‘青龍卧雪’,這個‘碧血黃沙’也不錯,再來個‘西湖借傘’。”敖嘉數了數,才六個菜,幹脆再點一個,于是又細細地看了看菜單,道,“最後再來個‘獨秀峰’吧。”
敖嘉小心地把菜單交還給小二。小二面無表情地記完,正要走,蛇祖又把菜單要了回來:“七個菜怎麽夠吃?我再給你多點兩個。”
手上的菜單蛇祖只草草地翻了兩頁就皺起了眉頭,一板臉把菜單甩了回去,“這都什麽菜名啊,光看就牙酸。看不懂。我說菜名你讓你們家大廚做。”
“不解風情。”敖嘉小聲地嘟哝了一句。
那邊的小二臉上卻沒有一點不高興的神色,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蛇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官您是熟吧,但是怎麽這麽臉生?”
“先來個酸黃瓜,再來個牡蛎芝麻粥,湯嘛,就來個花生魚頭湯,記住了,湯汁要給我熬成乳白色。我這位朋友喜歡吃酸的,來個糖醋排骨和糖醋帶魚……”
“誰說我愛吃酸的?我喜歡吃辣的!”敖嘉在桌子下狠狠地蹬了蛇祖一腳。
“吃什麽辣的啊?”蛇祖瞪了敖嘉一眼,酸兒辣女,他還想要個兒子呢,于是繼續道:“蟹肉冬蓉羹,這個有的話給也上一個。最後再來個醬鮑魚和紅燒海參。先這麽多了,不夠再叫。”
小二手忙腳亂地記下了,完了仔細一看,吞吞吐吐地道:“有幾個菜我們這兒還真做不出來,這樣吧,我跟我們大廚說說,做不出來的菜就讓他另做幾個別的替上成不成?”小二一雙眼那是毒得很,一眼就看出這是個財大氣粗的主。
“也成,不過……”蛇祖冷哼兩聲,“不要弄些亂七八糟的菜回來,不然……”
小二身上一寒,忙點着頭哈着腰道:“你請好勒……”
等小二走了,敖嘉才有些埋怨地看着蛇道:“點這麽多做什麽,我們兩個人根本吃不完。”
蛇祖舔舔嘴角,盯着敖嘉的肚子竊喜道:“這裏可不只兩個人。”
“什麽?”敖嘉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什麽。”再問,蛇祖就不說話了,他捏捏敖嘉的小胳膊小腿,憐惜道,“長這麽瘦,還不多吃點。”
敖嘉沉默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最後慢慢道:“又不是吃一餐就補得回來的。”
“那以後我們天天來。”蛇祖摟着敖嘉的腰,有意無意地摸摸他的肚子。
“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敖嘉掙開蛇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蛇祖突如其來的溫存讓他很不習慣,這幾天除了口頭上的威脅,蛇祖然沒有對他動過一次手,也沒有怎麽對他發火。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怪物突然對自己這麽好,這種莫名其妙毫無緣由的好讓他心裏直發毛,總覺得這背後可能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
蛇祖重新把一臉警戒的敖嘉摟到懷裏,“因為老婆娶回來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打的。”
敖嘉的臉一黑。他這是又被調戲了麽?
氣氛微妙得剛剛好,蛇祖像盯住一只獵物一樣盯住敖嘉的唇,正準備狠狠一口吻下去……
一陣咳嗽聲冷不防地打斷了他:“咳咳!”
蛇祖一回頭,只見小二一臉尴尬地戳在門口:“菜來了。”
“你布菜不需要用嘴的吧?你可以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的。”蛇祖滿面不高興。
“……”
不高興歸不高興,但飯還是吃的。蛇祖桌上的菜,頓時就樂了。
只見一大盤鴨屁股沖天而立,個個屁股朝上,錯落有致……各領風騷……
敖嘉一見那菜,也是滿頭大汗,看得心中大囧,結結巴巴地道:“這個,送錯了吧。我們沒有點這個。”
小二盯着菜單,草草核對了下,頭也不擡地道:“嗯,沒送錯,這個就是您剛點的獨秀峰……”
“噗!”小二還沒有說完,蛇祖當場就很不給面子地笑噴了。
獨秀峰……
“……”敖嘉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
蛇祖相當猥瑣地用自己手裏的筷子戳了戳油光光的鴨屁股,感嘆道:“你別說啊,這鴨屁股長得還真像‘獨秀峰’。”說着,蛇祖夾了一個放在敖嘉的碟子裏,笑道,“來,嘉嘉,吃啥補啥。補補菊花……”
吃啥補啥……吃啥補啥……吃啥補啥……
所有的酒樓都是黑錢的貨,敖嘉總算明白這些酒樓是怎麽圈錢的了。那些名字風雅異常的菜一上了桌就都變了味兒。“踏雪尋梅”是蘿蔔絲炒紅椒,“碧血黃沙”是黃豆煨豬血,“墨雲逐月”紫菜荷包蛋湯,“西湖借傘”然是蘑菇湯,“白玉芙蓉湯”正常一點,是白蘿蔔蛋花湯……
菜上到最後,蛇祖抱着肚子笑得起直不起腰來了,敖嘉則一臉黑線,坐在座位上都僵直了。
“這說明了一個普遍的真理——大俗即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