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這次出的口紅打樣是謝霖非常期待的, 因為色號有他參與在其中。第一批口紅一共出五個色號,其中一只叫做山海的色號是他定制調配的。
山海的顏色是有些偏重的楓葉紅,薄塗很适合日常上學上班, 厚塗是氣場很強大的禦姐風格。
其實謝霖在設計這個色號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和廖岑川初遇時候的場景,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心裏的顏色是充滿粉紅桃心的顏色, 大概是梅粉色。
但随着回憶洶湧而至, 直到他追求廖岑川時內心的顏色是水紅色。當廖岑川和他在一起時,應該是最純的正紅。所以楓葉紅最能符合當下他和廖岑川的關系。
表面看上去很紅很暖,其實從心底早就爛了,發深發暗。
在車上的時候廖岑川給他發了幾條微信,他看也沒看就覺得心煩意亂。現在已經是下班高峰期, 非常堵車, 謝霖煩躁的按了按車喇叭, 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工廠離市區很遠, 謝霖開到的時候,已經快八點鐘了。廖岑川一直在門口等着他,看到遠處車燈亮起來時,焦躁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心也漸漸沉下來。
長腿窄腰,謝霖下車的時候,廖岑川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跑過去,眼神中充滿了欣喜的愛意。
今天因為寧炙的事情他們兩個鬧的有些不愉快, 廖岑川想要在謝霖的面前好好表現, 争取能挽回一點。可謝霖卻絲毫沒有買賬,不給廖岑川一點好臉色。
“走吧。”謝霖斜了一眼廖岑川,走到了廖岑川的前面。
工廠的老板把最新口紅的打樣拿了出來, 一共五個色號。口紅的外包裝不是統一包裝,而是廖岑川請了設計師專門為品牌設計的,花了幾十萬開模,和別的品牌通用包裝完全不同,很符合廖岑川品牌的調性。
謝霖關心山海的顏色,先把五號色山海拿到了手裏。殼子還算有分量,最主要的是,外觀簡約大氣,沒有任何複雜的設計,反而簡單明了。
在手上試色後,謝霖感覺比他調配的顏色要橘了一些,不像是楓葉紅,反倒是像髒橘色。
廖岑川把所有的口紅試色過後,皺起了眉頭。仔細打量起這個樣品口紅的包裝,半響後,沉聲道:“每個産品的包裝材料需要換,亞克力太容易損壞。統一換成金屬材質,但不要過重,不要掉色掉漆。”
廖岑川列舉了一二三點,把第一批打樣的口紅全部重新返工。工廠的老板只得點頭哈腰的做,包括上面logo印字,廖岑川都特有講究。
最終廖岑川給自己的品牌起名為“ILIN”,謝霖沒有問過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他也不太關心。現在他只關心産品上市以後的效果,品牌名字這種事情不是他應該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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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怎麽樣?”
等工廠老板走了以後,廖岑川拿着五只打樣口紅跟謝霖讨論。謝霖知道這是在談工作,即使心裏再煩悶,也只得回答道:“山海的顏色和我調配的不一樣,偏橘了一些。”
廖岑川訝然,他将山海拿了出來打開蓋子本想自己塗了試試,可身邊又沒有鏡子。沒經過謝霖的同意,口紅就塗在了謝霖的嘴巴上。
謝霖驚訝的一抖,但又害怕口紅劃到臉上只能皺着眉頭忍受,眼神裏滿是隐忍。
廖岑川嘴角噙着笑容,耐心的給謝霖塗口紅。只是薄薄的一層,明亮又好看。謝霖的唇紋很少,這個色在他的嘴巴上顯得嘴巴都是翹着的,水潤感十足。
“是不是和我調配的不一樣?”謝霖忍耐着嘴唇的不适應,第一次塗口紅實在難受,覺得糊嘴巴。想讓廖岑川趕緊看完,他要卸掉。
廖岑川捏着謝霖的下巴左看右看,喉嚨一緊,克制不住低頭吻在了那雙飽滿的嘴唇上。
吃進嘴巴裏的是口紅的味道,廖岑川忍不住的深入,只聽謝霖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用力的推搡他。
廖岑川怎麽可能就此放過謝霖,怎麽推都沒有挪動他的位置,反而越抱越緊。軟舌被他攪合個遍,口紅早就被兩個人蹭給了對方,突然舌尖吃痛,廖岑川這才逼不得已的放開了手。
“居然敢咬我。”廖岑川吃痛的說道。
謝霖怒吼道:“活該,對老子耍流氓就是這個下場。”
此時他們兩個人的嘴唇上都是山海的顏色,又豔又明亮,很好看。
廖岑川看着謝霖的嘴唇有些發愣,突然說出一句話,讓他們兩個都始料未及。
“我想把這個顏色起名為吻欲,作為六號色。”
謝霖一怔,瞬間臉燒紅了起來。想到他們兩個塗着口紅的吻,還有廖岑川嘴唇上沾染的顏色,頓時心髒劇烈的跳動。
廖岑川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吻欲的含義嗎?
“随便你。”謝霖翻了個白眼。
見謝霖沒有反對,廖岑川得逞的笑着,把口紅裝進了口袋裏。
口紅工廠的集裝箱都是有單獨的車廂,廖岑川和謝霖現在沒別的事情,正好有空去參觀一下工廠的其他地方。
現在已經快九點鐘,工廠仍然有加班工作的工人。謝霖和廖岑川走在工廠內,看到了一個個的集裝箱油罐,這裏面裝的都是口紅的原材料。
謝霖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對工廠裏的東西非常新奇。而廖岑川則是來過很多次,并且曾經很多品牌也找他合作過,所以該懂得東西都懂。
“集裝箱裏都是已經确定的準備批量生産的口紅,所以裏面的狀态都是漿體。”
車廂內沒有其他員工,員工基本都在調研室中,而集裝箱還在運作着,最近門口的一個集裝箱發出嗡鳴聲,極烈的顫抖。龐大的集裝箱大概是五個成年人的寬度大小,上面正冒着白氣。
只聽轟的一聲,突然在他們的面前炸裂開來。聲音之大讓旁邊的集裝箱都在顫抖,無數鐵片和滾燙的紅色漿體洩湧而出,濺落流淌四處都是。
謝霖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發抖,廖岑川反應迅速的抓起謝霖的手狂奔。可集裝箱裏的氣體濃度過高,沖擊力不小。一塊鐵皮沖了出來,任何人都始料未及。
廖岑川眼睜睜的看着那鐵片向謝霖沖了過來,他下意識的去攔,鐵片擦過他的食指削掉一大塊的肉,霎時間鮮血四溢。
鑽心的疼痛難忍,可廖岑川還沒騰出時間來關心自己。鐵片奔着謝霖的眉骨飛去,猛然落在那眉骨上剜的更深。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誰都始料未及,謝霖失聲痛叫:“啊!!”捂住他的右眼,獻血很快流滿了一手,“疼……”
“謝霖!”廖岑川嘶吼一聲,下意識的抱住了謝霖,顫抖着雙手不敢摸謝霖的眉骨。
廖岑川的食指也被那鐵片劃傷,現在仍然在流血不止。但如果他剛剛沒有替謝霖擋一下,那麽那鐵片下落的地方就不是眉骨,而是謝霖的眼球!
眼睛瞬間被獻血遮擋住視線,鐵片在他的眉骨位置劃出了深深的口子,依稀能夠看到眉骨頭。謝霖疼痛的失聲痛哭,第一個反應竟然是……
他是不是要毀容了?
眉骨離眼睛非常近,更何況這集裝箱的鐵片裏面的蠟和油脂都在,生怕會感染到眼球。廖岑川萬般自責,可是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謝霖送進醫院。
“謝霖,謝霖你忍一忍,我送你去醫院。”廖岑川心急如焚,他出聲安撫着謝霖的情緒,可是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甚至開始怨恨自己為什麽今天要帶謝霖來工廠,如果不是他,謝霖今天也不會被鐵片劃傷。
眼淚就沒有停止過,謝霖哭的聲音都發顫,內心早就崩潰了。他害怕的扯住廖岑川的袖子,“我會毀容嗎?”
廖岑川的手突然一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謝霖。他不忍心的看着謝霖的那塊皮膚,傷口很長皮膚外翻滲着深紅色的血,裏面似乎還有鐵片殘渣。
但廖岑川為了讓謝霖安心,還是撒了謊,“別瞎說,不會的。”
謝霖痛苦的哭聲讓廖岑川心髒都跟着揪起來,這不過就是短短五分鐘的事情,謝霖卻受了這無妄之災。
“別哭,別哭了霖霖。不要亂想,如果你毀容了我會負責,我會照顧你一輩子。霖霖,別想了,我們到醫院再說。”廖岑川柔聲的安慰着,心疼不已。
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想看到謝霖受傷,那鮮紅的血液刺激的他眼球發脹,心髒被提了起來,緊張和心疼一直環繞在他的心頭。
謝霖現在根本聽不去其他的話,他剛二十四歲,全身上下最滿意的地方就是他的外貌,難道這都要奪走嗎?他到底是犯了什麽錯。
工廠的老板聽到爆炸的聲音趕緊跑了出來,看到了廖岑川橫抱着已經疼昏過去的謝霖,頓時心髒一抖,知道是出事了。
“集裝箱告訴過你們多少遍要定期清理,為什麽就是不查!現在出了問題,從你們工資裏扣錢!”工廠老板在背後數落着這幫偷懶的員工,剛剛車廂內的集裝箱爆炸時他們就沒有在,躲過這一劫。
“不用扣錢。”廖岑川的聲音寒冷的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你們也不會再開下去了。”
誰傷了他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會遭受代價。
工廠老板倒吸一口涼氣,剛要開口廖岑川抱着謝霖早就沒了蹤影。
廖岑川開車馬不停蹄的将謝霖送到醫院,醫生很快就将謝霖推進了手術室。
鐵片和皮膚接觸容易發炎,更何況碎的鐵片很可能在傷口有殘留。再加上傷口很大,極其有可能留有疤痕。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廖岑川頹喪的坐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謝霖手術結束,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謝霖真實情況……
都是他的錯。
廖岑川在謝霖的身邊守了一整夜沒有合眼,生怕自己睡着了謝霖就醒過來了,所以一直到第二天的十點多鐘還是醒着的。
心裏自責愧疚,謝霖的眉骨處的深口被醫生縫上了,又紅又腫,旁邊滿是血跡。黑色的線穿插在皮膚中間,顯得有些可怖。
他知道謝霖是最怕疼的,被劃過眉骨時候那鑽心的疼痛,他是怎麽忍受的?還有縫針的時候,謝霖是怎麽克服那些恐懼的。
會不會在手術臺上哭的哀嚎,心裏害怕卻又把自己交給了醫生。無助的時候他都沒有幫上任何的忙。
他的手指縫了幾針,那鐵片鋒利無比,即使是他擋了一次的情況下,謝霖還傷成這樣。他不敢回想昨天夜裏發生的場景,膽戰心驚這輩子難忘,甚至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讨厭過紅色。
謝霖捂着右邊眼睛說疼的畫面還在他的腦海裏。
廖岑川心疼的難以呼吸,就連睡着的謝霖都是皺着眉頭的,疼痛難忍的樣子,眼角都是未幹的淚痕。他忍不住輕吻謝霖的眼角,吻去那淚珠,嘆了口氣。
這疤痕像是長又寬的蜈蚣盤旋在謝霖的臉上,謝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小鹿一樣,可這麽漂亮的眼睛上面有一個這樣的疤痕,任誰都會崩潰不接受。
是他的錯,他如果沒有帶着謝霖去工廠就好了,什麽意外都不會發生。
當時謝霖被鐵片劃破,流了一地血液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心髒被死死的扼制住。謝霖的安危牽制着他的身心,即使現在謝霖躺在病床上,一刻沒醒,他就沒有辦法放下心。
在那一瞬間,廖岑川仿佛回憶起來當年廖時語救他被掉下來的房梁砸在身上留下的疤痕。全部都是因為他……
謝霖和廖時語。他們都因為他而落下了疤痕,那麽相似的面孔,親生姐弟。都在他的面前,竟然什麽都沒有做。
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謝霖,可他就是這麽護着的嗎?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現在依稀能夠聽到謝霖說的,不想毀容。
心痛如絞。
謝霖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天才悠悠轉醒,他感覺自己的右眼和眉毛的地方特別的疼,現在麻藥的勁已經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種鑽心的刺骨的疼痛。
雖然已經不流血了,可是謝霖感覺如同皮膚綻開的那種撕裂感。
他不受控制的用手觸碰了右眉骨的位置,那樣的觸感仿佛摸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瞬間彈開了手。
謝霖驚呼:“鏡子呢?給我鏡子!”
廖岑川心裏難受,他不想看到平日裏那麽外向的謝霖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他看了那道疤痕都不忍心,更何況是謝霖本人。
“別看了,過幾天養好拆線再看。”廖岑川柔聲的說着,他牢牢的握住了謝霖的手,阻止謝霖下一步的動作。
謝霖不聽廖岑川的話,拔掉手上的針下了病床踉跄的沖向病房內的衛生間。廖岑川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人都已經到衛生間了,只聽謝霖發出驚叫的聲音,洗手液下一秒就扔在了鏡子上,鏡子全都碎了。
廖岑川趕緊将情緒崩潰的謝霖從衛生間中帶了出來,生怕那碎了的鏡子再割到謝霖。
謝霖蹲坐在地上,眼睛瞪圓了不敢置信方才鏡子裏的人是他自己。他的右眉骨位置那條疤痕,從額頭下面一直到眼尾。
黑紅色的交界處,還能夠看到肉,非常血腥。
“我的臉……毀了!我的眉骨……會留疤。”謝霖的聲音斷斷續續,精神已經崩潰了。
謝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外表,他的臉是他自信的資本。他的眉骨能夠摸到明顯的凹陷,大抵是被鐵片削掉了一塊,這蜿蜒在他眉毛上的疤痕,就好像是紮在他心底的刺,想起就痛。
廖岑川心疼的抱着謝霖,低聲的安慰着:“別哭,不怕。等拆線以後顏色會淡去。”
“我的眉骨很高,很好看……”謝霖口中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他此刻像是聽不到廖岑川的話一樣,失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眼神空洞沒了焦距,謝霖此時更像是一個人偶。
“你什麽樣子都好看,謝霖,醒一醒!看着我的眼睛!”廖岑川晃着謝霖的肩膀,等到謝霖恍惚中醒來,他一字一句鄭重的說,“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喜歡你。這條疤痕不會改變什麽,愛你的人會更加愛你。霖霖,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去工廠。”
謝霖的眼神逐漸恢複了神色,他呆滞的看着廖岑川,沒有說話。
廖岑川顫抖着嘴唇親吻着他的眼皮,嘴唇落下時謝霖感到一陣的溫暖,只聽廖岑川抱着他不斷的安慰着,“我喜歡你,有沒有疤痕都喜歡。如果你看着實在難受,我們可以去做掉,醫美可以做到。”
謝霖注意到了廖岑川包紮的食指,猛然想到廖岑川為他抵擋了一下那個鐵片,被剜掉一塊手指的肉。
“疼嗎?”謝霖問道。
廖岑川苦笑,“不疼。”他再怎麽疼也沒有謝霖疼,他多想替換謝霖,他毀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的外貌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除了被他的臉吸引來的謝霖以外。
謝霖沉默了半響,“我不怪你。”
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廖岑川替他擋了一次,那鐵片再偏離一些距離,劃到的不是他的眉骨,而是他的眼球。廖岑川的手傷的應該很重,剜掉一塊肉,十指連心。
廖岑川以為謝霖在安慰他,他有些受寵若驚。
“霖霖,是我對不起你。當時是我沒有看清楚自己的感情,讓你受到欺騙。風招的事,我也對不起你。還有這件事……我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彌補這些過錯。”
廖岑川細數着他和謝霖在一起,他做過的這些混事,倍感難受。他自以為對謝霖還算好,卻沒想到竟然做了這麽多傷害謝霖的事情。包括他現在說喜歡謝霖,謝霖卻受傷了。
再一次被提醒,謝霖再次想起自己已經毀容。他的情緒恹恹,自信心在他照鏡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喪失了。
以前那個驕縱張揚的謝霖徹底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會是一個時時刻刻都要留着長劉海蓋住疤痕,敏感成性的謝霖。
“我去買飯,你等我。”
廖岑川知道謝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現在剛醒來一定很餓,抱着謝霖安撫了一會就出門買早飯去了。
謝霖一個人撐着身體,在破碎的鏡子面前站了許久。
鏡子碎的一塌糊塗,站在面前連人都是破碎的,就想他的臉一樣。映射出無數條醜陋的疤痕,謝霖感覺自己的心在無盡的墜落。
鏡子裏的醜八怪是誰……
紅了的眼睛,臉上還有血漬,紅黑色的縫線在他的眉骨處蜿蜒,而另一側的臉确實正常的。對比強烈。
謝霖深深的知道,即便是拆了線疤痕也不會消失。他難道要頂着這醜陋的疤痕一輩子嗎?
這個帶着疤痕的臉龐,是他的嗎?他要怎麽接受這樣一張臉。
廖岑川回來時,謝霖的眼神立刻定在了他的身上,跟随着。似乎像是一只沒有安全感的雛鳥,看到人才安心。
“趁熱吃。”廖岑川買了小籠包回來,又買了粥。
謝霖根本沒有什麽胃口吃東西,可是廖岑川逼着他,如果不吃就喂他就被迫吃了很多。
“謝謝你。”謝霖淡聲說着。
廖岑川卻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你當初也是這麽照顧我的,現在輪到我照顧你了。”
謝霖淡笑着,他已經沒有辦法拒絕廖岑川在他身邊照顧。更何況現在的他最需要人幫他,人都是脆弱的,更何況是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以後,都會變得謹小慎微,小心翼翼。
謝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其他的事情,那些令他煩心,更不是現在的他該做的。
“不用對我這麽好。”
可廖岑川偏偏固執的拒絕,“你是我的人,照顧你天經地義,對你好也是應該的。”
“可是你也受傷了!”
“傷口不大,沒關系。”廖岑川話鋒一轉,他柔聲的說着,“為了你受傷又怎麽了?更何況,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明明差一點就可以攔住。”
謝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自己低頭吃飯。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廖岑川安靜的呆在同一個房間內,沒有劍拔弩張,沒有吵架,久違了的感覺。
廖岑川貼心的給謝霖撥茶葉蛋,“明天可以出院,過幾天我陪你來拆線。”
謝霖都點頭應下來,他咬着小籠包突然問道:“工廠的那些東西怎麽樣了?”
“你還在擔心那工廠?都已經爆炸了,今天就登上熱搜了,還有社會性新聞。那老板會賠的底褲都不剩。”廖岑川發狠的眯起了眼睛。
如果不是工廠不及時處理,內部的氣體濃度過大,直接從裏面的空氣爆發出來。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的謝霖也不會受傷。
廖岑川覺得這個懲罰不夠,工廠老板沒有管好下屬造成這樣的事情,以後不僅要查封,他還想要這些人承受同樣的痛苦。
“不要管這些事情了,你最主要的就是養好身體,放松心态,我不會離開你的。”廖岑川說完,目光溫柔的看了一眼謝霖,“我也不會讓傷害過你的人好過。”
明明是在用最溫柔的目光,卻在說最殘忍的話。
謝霖卻沒有感到不悅。手中握着一塊已經碎了的鏡子不撒手。
廖岑川讓護士重新給謝霖把吊水挂上,謝霖表情呆滞的躺在床上,眼神也沒了之前靈動的感覺。
平時那麽怕疼的謝霖,針打在手上的時候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謝霖手中握着的碎鏡子劃破了手心,卻仍然攥着不肯撒手。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護士打針的時候需要手配合放松和握緊,方便找血管,可謝霖一直握着拳不肯放松。護士定睛一看他的手,驚訝道:“這怎麽握着個碎玻璃?”
廖岑川原本站在旁邊,聽了這話吓得渾身冷汗。立刻走過來,果然看到謝霖手中的碎玻璃。
“你想做什麽?謝霖。”廖岑川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他的目光裏滿是不敢置信和驚恐,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不是護士現在發現了,那他再次見到謝霖的時候,是不是謝霖已經倒在一片血泊裏。
謝霖沒有說話,更沒有看廖岑川一眼。他一如既往呆坐在床上,等護士給他換了另一邊的手打針。
“你拿着這個碎玻璃,想要做什麽?告訴我,謝霖。”廖岑川的胸腔起伏劇烈,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瘋狂和躁動不安被逐漸放大,想到謝霖打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一些危險的事情,讓他經歷如同爆炸現場一樣的痛苦,他就會受不了。
謝霖的眸色漸深,用細小的聲音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可這句話卻徹底讓廖岑川發毛了,“你不知道?這東西不是你能碰的,你想做什麽,你是不是想自殺。謝霖,疤痕能祛掉,命沒了你對得起你爸嗎?你口口聲聲說要把風招賺回來,你連這個要求都沒有達到,你爸爸以後會怎麽想你。更何況你……”
“你考慮過我嗎?我對不起你的事情那麽多,如果你自殺,難道不是便宜了我?”廖岑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口說出這句話的,他的聲音顫抖着,心髒一直懸在空中,絞盡腦汁的想讓謝霖打消這個念頭。
那麽開朗的謝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從集裝箱爆炸事件過後,謝霖這幾天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狀态。廖岑川以為他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疤痕,卻沒想到謝霖卻早就懷了自殺的打算。
謝霖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他偏頭看了一眼廖岑川,沉靜的說着,“我……我不知道,別逼我了。”
廖岑川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洶湧而出,他将謝霖抱在懷裏,用盡全身的力量抱着。
聲音止不住的顫抖,眼淚順着臉頰流淌着,心髒早就皺成了一團,“不要。霖霖,你要振作起來。沒有人會嫌棄你的疤痕,你仍然是謝霖。最重要的是,我不會因為一個疤痕就改變我的想法,我喜歡你,所以不管你老了還是醜了都喜歡。”
他知道謝霖現在的心理出問題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在謝霖的身邊,不能讓謝霖有任何輕生的念頭。
謝霖忽然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遠處被廖岑川踢走的碎鏡片,啞聲說道:“我沒有輕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那碎片不知道為什麽拿了起來,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在我手裏了。”
“我的狀态不對勁,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謝霖不斷的說着,他皺起眉頭凝看自己的手心,那條被玻璃割出淺淺的傷口,微微的疼痛感傳來,他可能瘋了。
閉上眼睛,腦海裏滿是那天集裝箱爆炸的時候發生的一切。突如其來的碎片,滾燙的紅漿和混着濃煙的氣體,還有廖岑川擋在他身前的背影。一幕幕都如此熟悉,他好像經歷過,但卻忘記了。
頭疼欲裂的想着,可偏偏想不起來。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那灼燒的溫度,讓人崩潰的疤痕,還有不受控制的心态。
太熟悉了,這是他經歷過的事情嗎?
這些話他沒有和廖岑川說,只是自己一個人想着。他不是想輕生,他沒有這樣的念頭,只是拿起碎片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陣熟悉的感覺,仿佛他以前也這樣做過。
當然如果沒有護士及時發現,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廖岑川為他這幾日忙前忙後,他都看在眼裏。明明廖岑川的手也受了傷,可卻連聲也不吭,只是包紮和消毒,一心一意的照顧他。
在那種情況下,肯擋在他前面,用手攔住鐵片的人。恐怕除了廖岑川再也不會找到第二個肯為他這樣做的人,他好像相信了……相信廖岑川說的喜歡他是真實的。
那雙焦急的眼神不會說謊,廖岑川眼底的黑眼圈和濃濃的擔憂,顧得了他卻不顧自己,這樣的感情他無法懷疑任何作假。
“我幫你控制,我會幫你的。”廖岑川急切的說着,“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這些尖銳的東西我都會收起來,你不要想太多,等拆線出院我們先不要管品牌的事情了,我帶你好好放松。”
可謝霖卻搖搖頭,拒絕道:“不,我想盡快的把口紅确定下來。這個工廠不能做了,我們還要去另一家工廠做調查。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讓我們出去玩,現在也不是出去玩的時候。明年一月就要上線的産品,不能有半點耽擱。”
謝霖心裏還是對賺錢有執念,即使現在受了驚吓,受了傷,心态出了問題,他也沒能忘記。
“我聽你的。”廖岑川揉着謝霖的頭發,他很想勸說謝霖休息,可是謝霖不會聽他的。現在對謝霖來說,把風招早日賺回來,才能解開他心頭的結。
工廠的集裝箱爆炸事件已經熱搜了三天熱度不肯下去,工廠老板也随之拘留。
寧炙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謝霖在住院了,打聽到醫院的地址,工作結束之後晚上就來了醫院病房這裏。
現在的寧炙出道有了些許熱度,出門都需要戴着墨鏡口罩以防被認出來。這次也一樣,進了病房的時候謝霖都沒認出來這是誰。
寧炙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謝霖,眉骨上方的那條疤痕,瞬間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廖岑川洗完水果回來時,看到了病房內的陌生人,語氣有些不太好,“你是哪位?”
謝霖猜測道:“寧炙?”
寧炙被喊回了神,扯下口罩和墨鏡放在一旁,眼神充滿了不敢置信,他的目光閃爍着滿是憐惜之色。
“霖霖子,你的眉骨…… ”寧炙沒有說下去,生怕謝霖難受。可是從他的表情都能看得出來,這道疤到底有多駭人。
“很難看嗎?”謝霖下意識的問道,他的手想要觸碰自己的眉骨,卻被廖岑川喊住。
廖岑川厲聲說道:“寧炙,你不要多嘴。”
寧炙心疼謝霖,自然不忍心說實話,他不想看到謝霖難受。謝霖是個顏控,喜歡的東西永遠都是最好的最漂亮的,就連男人也是一樣。現在自己的臉變成這樣,一定非常的煩心。更何況除了毀容,還有疼痛。甚至心裏承受的壓力非常大,他不知道謝霖是怎麽承受的。
可廖岑川的冷硬态度讓他窩火,聽到廖岑川敢來教訓他,本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直接火辣脾氣竄了上來。
“你有什麽臉來訓我?謝霖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受傷的,你為什麽好好的沒受傷?你不是喜歡謝霖嗎,連喜歡的人都沒保護好,我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麽自私的人。”寧炙罵得漲紅了臉,心裏發堵,憑什麽謝霖就要在病床上躺着,這個人就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
“他的眉骨受傷的時候,你幹什麽去了?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多嘴,你連照顧謝霖的資格都沒有。”
寧炙拼命的指責廖岑川,氣的渾身發抖。他當初就應該阻止謝霖和這個人來往,不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和謝霖認識了這麽多年,謝霖從來都是外向的性格,不是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如此病恹恹的,需要別人照顧的虛弱模樣。
廖岑川頓時啞口無言。
他對謝霖無數次的自責和內疚,是他一手把謝霖推進的火坑裏。寧炙說的沒錯,他根本就沒護着謝霖,說的喜歡就像是空話,他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他算個屁的男人。
謝霖開口說道:“寧炙,他幫我了……他的手因為攔在我面前的鐵片被劃到,削了一塊肉。我們都沒有完好無損,但是當時如果沒有他,這鐵片劃的可能就不是我的眉骨,而是眼球。可能我就瞎了……”
這樣的假設讓他不禁毛骨悚然,甚至有些後怕。
廖岑川對他的照顧他看在眼裏,甚至已經不排斥廖岑川的接觸和接近。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是廖岑川把他爸爸的心血挖空,又欺騙他。可他此時正需要人照顧,除了廖岑川,他甚至想不到第二個合适的人。
廖岑川欠他的多,就當是補償了,他一直是這樣自我安慰着。
寧炙握着謝霖的手,心疼不已,“謝霖,你這疤,以後怎麽辦啊?”
“看看能不能祛掉,如果去不掉,就在這紋個什麽東西遮擋住。”謝霖這幾天看了很多圖案,紋在眉骨處很合适,他末尾又補充了一句,“就像我胸前這片玫瑰莊園紋身一樣。”
此話一出,謝霖突然定住。他的手摸着自己胸前的皮膚,凹凸不平。他自從有記憶起,這裏的皮膚就是這樣了,所以他長大實在接受不了,直接紋了東西覆蓋着。
所以這以前的皮膚為什麽會凹凸不平?
寧炙嘆了口氣,“我知道一家比較好的醫美店,你恢複好拆線了,我帶你一起去。”
廖岑川出聲說道:“不用了,我會帶着霖霖去的。不勞你費心。”
寧炙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好說道:“你以為我這是幫你?我那是心疼謝霖,跟你這種人在一起倒了八輩子的黴,隔三差五的難受。現在可好一步到位,人在病床上躺着呢。”
廖岑川沒有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