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
往前一推,然後把始終和沈景清走一起的嚴孫拉走。
走前還不忘交代一聲,“沈景清,我們去別處看看,你對什麽感興趣就和夏畫橋說,她什麽都知道。”
說罷,轉身就走。
夏畫橋一邊後知後覺地感動,一邊覺得嚴孫真可憐,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沒江晚風高。
“你不去?”沈景清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夏畫橋聞聲擡頭,一雙笑眼對上沈景清波瀾不驚的眼睛,搖頭道:“我陪你啊,你想玩什麽?”
“這邊什麽都有,你看那有打槍的,還有抓娃娃的,還有套圈的,你會玩套圈嗎?”
夏畫橋跑到一家套圈的地方。
地上擺放着很多東西,有不值錢的小玩偶,也有很實用的大件,大件基本都在中間,周圍全是小玩意兒,還有紙幣和硬幣。
整個場地是一個直徑大約五六米的圓形,周圍圍了一圈手工栅欄。
現在正是晚飯後的時間,不少人出來散步消食,熱鬧非凡。
栅欄外面有很多人,有人買了圈,一個一個往裏扔。
大多數都不怎麽能套中。
一個原因是物件擺放太低,還有一個原因是竹圈落地大多數會因為慣性彈到別的地方。
這事看上去簡單,其實很難。
反正夏畫橋在這上面花了不少錢。
Advertisement
“我每年都玩,我媽都說了這商家專逮我這種傻小孩騙錢。”夏畫橋說着又從口袋裏找錢,“不知道漲價沒,我買幾個你玩。”
“我不玩。”沈景清拒絕得很幹脆。
他聲音一向清冷,哪怕是在這種熱鬧的場合下,也沒能溫暖起來。
夏畫橋最喜歡沈景清的眼睛,但卻更着迷他的氣質。
年紀輕輕,還是少年。
為什麽總像山裏無欲無求的僧侶呢?
“很好玩的。”夏畫橋仰着臉看他,“如果套中了,會很有成就感,試試吧?”
他很高,這個角度看他好像就站在月亮底下,皎白的月光散落他兩肩,像冬天雪山掉下來的一層霜。
“你玩吧。”沈景清不為所動。
大多時候的他都是這樣,拒人千裏之外。
每次夏畫橋都會想,如果她不是他同桌,是不是連出來玩的可能也沒有。
“行吧。”夏畫橋也不堅持,扭頭問老板一個圈多少錢。
“兩毛錢一個,不貴,能套最喜歡的東西。”老板樂呵呵地說。
夏畫橋本來沒什麽別的想法,聽到老板這麽一說,她心上一動,只買了一個。
“你猜,我這一個能套到我喜歡我的嗎?”夏畫橋回頭問沈景清。
沈景清垂眸,視線恰好落在夏畫橋眼睛上,那雙漆黑通明的眼睛裏,只有他一個人。
“算了,你別回答了。”夏畫橋笑着,她踮腳,把圈往沈景清脖子上一套,叉腰得意道:“我能套到,非常喜歡。”
餘後的很多日子裏,沈景清都能記得這個畫面。
他脖子有微涼的觸碰感,竹圈在鎖骨處搖晃,異樣感一路湧到胸口處。
少女歪着頭,黑色眼睛和黑夜一樣,瞳仁卻笑得發光。
他想。
最早的動心,是在那個晚上。
她含蓄又熱烈地對他說,她最喜歡的,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他娘地回來了!作者喊了一嗓子。番外開始了!
哦,隔壁《可愛的我你不想要嗎》也開了,已經更了幾章了,有存稿。
文案如下:
祁賀一輩子沒向誰服過軟,後來和小青梅重逢了。
姑娘圓眼漆黑,瞳仁裏像住了星星。
她歪着頭,聲音軟糯,“別做混世大魔王了,做我的小公主吧?”
後來,無數次求寵失敗,祁賀掐着小騙子的下巴,“說好的你的小公主呢?”
小騙子眼睛轉了轉,笑眯眯地說:“你聽錯了,我是說,讓我做你的小公主吧嘻嘻嘻。”
deideidei,人設就是非常“酷”的大魔王vs非常“軟”的小公主
番外二
暑假如期而至, 最後一場考試剛剛結束,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夏天的雨從來都是這樣, 來得快來得也猛。
不少學生因為暑假的到來激動得不知所措, 甚至直接鑽到雨裏,一路沖出校園。
夏畫橋考場在一樓,江晚風他們都在樓上。
而沈景清就更過分了,在頂層。
成績越好,考場越靠前,樓層就越高。
沈景清剛來兩個月,上個月月考拔得頭冠, 直接從最後一個考場沖進第一考場。
夏畫橋每次想都是驕傲臉, 也不知道驕傲個什麽勁兒。
學生陸陸續續從樓梯下來,夏畫橋蹲在角落, 手托下巴, 歪着頭看雨。
忽然視線裏多了一雙白色帆布鞋,但是因為洗了太多次, 已經有些泛黃。
是沈景清。
夏畫橋沒來得及站起身, 一把抓住了沈景清的褲腳。
他褲腳已經濕了, 粘在掌心裏,很涼。
像他的眼睛。
又潮又涼。
“呃……”夏畫橋仰起頭,對上沈景清疑惑的目光。
周圍傳來不少同樣疑惑的目光。
“你……等等我。”憋了半天憋出那麽一句,夏畫橋自己都嫌丢人。
“诶 ?在這嘛呢?”江晚風一拐彎看到這麽一幅場景,樂出聲,“夏畫橋你幹什麽呢?這麽個雨天別玩匍匐跪地啊。”
夏畫橋咬牙切齒, 狠狠丢過去一個白眼,然後迅速站到沈景清身邊,“你帶傘了嗎?”
沈景清搖了搖頭。
夏畫橋聞聲立刻把江晚風手裏的傘奪走,扯着沈景清的衣袖往外走,“我帶了,走,我們一起。”
江晚風差點沒氣瘋了,最後在夏畫橋的瘋狂暗示下沒當場發火,扭頭把氣撒在了姍姍來遲的嚴孫身上。
嚴孫一臉懵逼地撐傘,一臉懵逼地和江晚風一起跟在沈景清和夏畫橋身後。
夏畫橋第一次和沈景清距離那麽近,同撐一把傘,步履之間可以觸碰到對方的手臂。
夏天的雨在觸感上更偏涼一點。
夏畫橋平視,目光落在沈景清手上,指骨清晰,皮膚很白。
沈景清大概是她第一個見到的那麽白卻不娘的男生。
“你暑假做什麽啊?”夏畫橋佯裝不經意地問。
“在家。”沈景清言簡意赅。
時至今日,夏畫橋都沒有見過沈景清話多的樣子,他太特別了。
異于大多數同齡男生,別人都是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比如嚴孫。
而他,卻總是深沉的像一個老人。
“你不出去玩嗎?”夏畫橋決定今天就和沈景清約好暑假的事情,哪怕讨他煩了。
大不了以後再可愛給他看!
“不出。”
夏畫橋:“……”
這種人真他娘的是聊天死啊!
“暑假兩個月呢,一直在家多無聊啊,诶你不是喜歡看書嗎 ?青城有一個特別大的圖書館,我和裏面的一個管理員很熟的,我們一起去啊?”夏畫橋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反正你在家也沒事,去圖書館還能學習。”
“我……”
沈景清話還沒說完,夏畫橋及時打斷,賣慘,“我這次考得不好,我爸媽知道了肯定又得揍我。唉,如果你能去,我還能給他們說我暑假好好學,說不定就少挨一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就不信沈景清還能拒絕。
夏畫橋一臉期待地仰頭看向沈景清,甚至不由自主腳步也停了下來。
沈景清也停下,他垂眸,沒什麽表情,和夏畫橋對視片刻,淡淡道:“報個補習班吧。”
夏畫橋:“……”
因為這一句話,一直到倆人分開夏畫橋都沒再說一句話。
沈景清家比夏畫橋家近,所以算是夏畫橋送沈景清回家。
等沈景清進了巷子,夏畫橋還沒走。
雨勢漸大,夏畫橋收了傘,蹲在屋檐下。
她很好奇沈景清的家庭,到底是什麽樣的氛圍才造成他這種性格。
忽然不知從哪傳來一道摔碎碗的聲音,盡管是那麽大雨聲都沒有遮住。
夏畫橋下了一跳,順着聲源看向沈景清家住的巷子。
就在這時,又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
夏畫橋二話沒說就沖進雨裏。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沈景清那麽窮,話那麽少,再偏一點性格就是陰郁。這麽陰郁的性格肯定是家庭環境造成的!
他也許有一個整日酗酒的爸爸,每天什麽也不做就喜歡打他,也許父母總是吵架,吵完架就在身上撒氣。
夏畫橋越想越害怕,她拼命地敲門,幾乎帶着哭腔喊:“沈景清!沈景清你開門啊!”
無人應答,裏面亂七八糟的聲音越來越響。
夏畫橋簡直要崩潰了,她手足無措地看向周圍,看到角落裏碎掉的磚頭,抱起一塊就往門上扔,邊扔邊喊,“沈景清!我報警了!我一會兒就去報警!”
第三塊磚頭正要往門上砸,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頭頂的雨也消失了。
長時間在雨裏淋着的皮膚漸涼,而攥住她手腕的掌心卻溫熱。
夏畫橋愣住,手裏的磚頭未松,回頭。
是沈景清。
他撐着一把傘,站在她身後,面無異常,渾身上下一副貧窮公子的模樣。
反倒是她,臉上又是雨又是淚,頭發濕的成绺,衣服也完全濕透。
好像她才是被家|暴的那個。
“你……”夏畫橋說不出話。
沈景清淡淡移開目光,松了她的手腕,微微彎腰拿走她手裏的磚頭。
扔到一邊,聲音悶響。
像一根棍敲在了夏畫橋頭上。
“這家在裝修,男主人是個聾子,聽不見。”沈景清低聲說。
夏畫橋:“……我以為……”
回頭看了看門上被砸的痕跡,夏畫橋嘴角抽了抽,“要不要給他們家人說一聲啊……”
“不用了,晚上我說。”沈景清看了夏畫橋一眼,“你進來擦擦頭發吧,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夏畫橋聞聲眼睛一亮,拼命點頭。
還真是旦夕禍福啊哈哈哈哈哈。
沈景清家就住在對面,推開門進去是長長的小路,然後又是一扇大門。
入目是小院,院子裏有很多花花草草,大雨落了滿院,香味愈發濃郁。
夏畫橋第一次在一個人的家裏見到那麽多花草,氛圍如此溫馨,她為剛剛自己那狗血的想法感到羞恥。
“你怎麽知道是我啊?”夏畫橋不死心地問。
沈景清目視前方,直到走到屋檐下才收了傘,把傘放到角落。
“你哭的聲音太大了。”
夏畫橋:“……”
恨不得一頭鑽地底下是怎麽回事!
“我就是……還以為……”夏畫橋吞吞吐吐地解釋,“還以為你爸媽揍你了呢。”
沈景清沒接這句話,只是說了句,“這是我姨的家。”
意思就是沒跟爸媽住一起咯?夏畫橋想。
“哦。”她應了一聲。
雖然是獨處時間,可沈景清話那麽少,根本聊不起來。夏畫橋簡單擦了下頭發,就主動提出要走。
沈景清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傘就在前面放着呢。”夏畫橋胳膊一伸抱住腦袋準備往外跑。
沈景清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我去接我表弟。”
夏畫橋:“……”
哦,意思就是我自作多情了呗。
媽的真難聊!
沈景清表弟就在夏畫橋家旁邊的初中,以前夏畫橋就在這個學校畢業的。
“你弟初幾啊。”夏畫橋問。
沈景清沉默了幾秒,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夏畫橋驚了,“你是忘了還是……”
“沒問過。”沈景清說。
夏畫橋一臉無語的表情,心想真是奇怪的一家子啊。
一路走到學校門口,還沒放學,大概還有五分鐘。
夏畫橋本來想和沈景清一起等,但是沈景清張口就是,“你回去吧。”
夏畫橋無力地點點頭,扭頭的時候背影很慘淡。
剛走兩步,沈景清忽然喊住她,“夏畫橋。”
夏畫橋驚喜回頭,趕緊把離開的那一步跳回來。
站在沈景面前,欣喜得很明顯,“嗯?怎麽啦?我回家也沒事其實,反正都已經考完試了,暑假開始了啊。”
沈景清三個字換來她一堆廢話,兩個人對視數秒,沈景清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夏畫橋第一次看到沈景清笑,激動地指着他,“你你你笑了!”
“嗯,笑你。”沈景清聲音很低,很好聽。
夏畫橋沒聽懂他為什麽這麽說,但也跟着笑。
直到沈景清說:“我單號日有時間,會去圖書館,你沒事可以一起。”
話落,學校放學鈴響起,沈景清回頭看了眼學校校門,“你先回去吧,一會兒人多。”
夏畫橋還處于被驚喜砸中腦袋的蒙圈狀态,等反應過來已經有不少學生沖了出來。
她擡頭對上沈景清的眼睛,瞳仁好像附上的有一層淺淺笑意。
夏畫橋心尖一顫,忙不疊地點頭,“好啊好啊,到時候我去找你,早上就去 !”
沈景清唇角微提,點了點頭。
夏畫橋剛走沒兩分鐘,沈景清就看到了陸零。
他頭上戴了一頂棒球帽,靠在校門口旁邊的柱子上,直到和沈景清對視,才慢悠悠地走過來。
兩個人話都不多,一路并肩而走。
快到家門口,陸零忽然開口,“你女朋友啊?”
沈景清聞聲一滞,否認得很快,“不是。”
陸零“哦”了一聲,擡手推門,手放到門上的那一刻,頓了一下又問,“那你看她幹什麽 ?”
沈景清:“……閉嘴。”
兩個人又是一陣對視,良久陸零才輕輕“啧”了一聲。
等陸零進屋以後,沈景清還站在門口,他響起剛剛夏畫橋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以及那雙充滿眼淚的眼睛。
好像只是想一想,都覺得渾身上下有些不舒服。
很難受。
很不想看到她哭她難受的樣子。
就像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猝不及防全澆在了他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番外三
夏畫橋不是第一次來圖書館了, 但卻是第一次背着書包來圖書館。
市圖書館據說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只是時代變遷, 這個地方也重新裝修了不少次。
因為投資過多, 所以管理也比較嚴格,每一個進圖書館的人都需要簽字。
簽字本擺放了整整一排。
夏畫橋為了确認沈景清來沒來,一個一個看,終于在距離入口最近的那個簽字本上看到了沈景清的名字。
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
筆跡深刻,字裏行間有他清冷的氣質。
夏畫橋小心翼翼地拿起筆,特意簽在了他名字的旁邊。
拿着他握過的筆。
就像直接觸碰他的手指。
喜歡一個人向來如此,不需要熱烈的擁抱, 哪怕只是名字放在一起, 就覺得很甜。
簽完以後夏畫橋又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她美滋滋地喝着果茶, 手裏拎的還有一杯。
圖書館巨大, 一共兩層,第一層能坐的全是沙發和長椅, 第二層才有桌子和背靠椅。
夏畫橋在一樓随便逛了下, 沒看到沈景清, 便直接上了二樓。
她沒稍作遲疑,因為她确定,倘若沈景清在一樓,她一定第一眼就能看到。
就像他的名字。
今天天氣有些熱,圖書館人不多,大多數都是學生。
夏畫橋站在扶梯口, 第一眼就看到了窗邊的沈景清。
他今天穿的白襯衫,看上去很新,衣領處有一個刺繡蜻蜓。
衣領折疊得整齊幹淨,完美的附襯着他的下颚線,側面看去,有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臉上。
一半迎着光,一半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炙熱,沈景清有所察覺地偏頭。
四目對視,波瀾不驚。
夏畫橋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她确定,她比昨天更加喜歡他。
夏畫橋咧着嘴笑,擡起胳膊和他打招呼,還沒收回,就看到一個長發女生拿着一本書坐在了沈景清旁邊。
那女生很高很瘦,頭發又順又長,一看就是女神系列。
靠!
夏畫橋氣的臉都紅了,她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哪知剛走到桌子旁邊還沒發火,就看到那女生擡頭笑了笑,然後起身走了。
……走了?
“她誰啊?”夏畫橋坐過去,不情不願把果茶推到沈景清旁邊,“認識 ?”
沈景清搖頭。
“那你們聊什麽?她問你題啊?”夏畫橋繼續酸酸地說。
“不是。”沈景清依舊否認,“她問我手裏的書從哪拿的。”
夏畫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沈景清手裏的書拿過來。
“《霧都孤兒》?”夏畫橋一邊翻開一邊問,“這講什麽的啊?”
“不知道,還沒看。”沈景清說着從旁邊拿過來一本資料。
夏畫橋探頭一看是數學資料,當時就萎了。
“你現在就開始寫作業啊?”夏畫橋驚了,“暑假才剛剛開始啊?”
沈景清聞聲一頓,“那你抽時間去補習班補課吧。”
夏畫橋:“……”
以前夏畫橋都是陪江晚風來圖書館找小說看,看完還要買幾本回家繼續看,她對這些文字一直不感興趣,看了頭疼眼花,一會兒就困得不行。
可今天,尤其有精神。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沈景清,上瘾一樣。
講題目的時候,沈景清聲音很低,眼眸低垂,手偶爾抵在額頭上,偶爾轉筆。
就像小說裏那些男主一樣。
夏畫橋第一次有強烈地看小說沖動。
于是在寫了兩個小時數學題以後,夏畫橋美滋滋從一樓抱上來了一本小說書。
她偏頭看到沈景清也重新看起了那本《霧都孤兒》,湊上去問:“講什麽的?”
沈景清掀眸看她,吐出三個字,“還沒看。”
夏畫橋:“……”
沈景清一直話少是因為自己比較有自知之明對不對?
開口就能氣死人當然要少說話!
有了前車之鑒,夏畫橋就再也不問他在看什麽了,自己一個人默默看自己的小說。她特意翻了翻封面,《第九十九只螢火蟲》,聽名字就很甜,很适合今天的她。
這本書不厚,裏面有很多插畫,去掉插畫就更沒多厚了。
夏畫橋從來都想不到讨厭看字的她居然能看完一本書。
而且只用了兩個小時。
更沒想到的是,這本書是個悲劇!
她眼眶含淚地看到男主死,默默地去看封面。
封頭一行小字——史上第一虐文作者!
可去你瑪德吧!
“怎麽了?”沈景清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夏畫橋擡起小臉,眼通紅,“我看了本虐文。”
沈景清聽不懂,擡手把她手裏的書拿過來,随便翻了兩頁,“都是編的。”
夏畫橋怒了,一把搶過來,“你那也是編的 !”
沈景清不以為然擡了擡眉,“這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
夏畫橋:“……”
王八蛋吧這人!
“男主都死了。”夏畫橋繼續難過,“女主可怎麽辦啊,以後肯定生活不下去了。”
她本來只是自言自語,誰知道沈景清忽然接了一句,“死亡不是結束,只是走出了時間。”
夏畫橋一愣,偏頭看向沈景清,他眼睫微垂,在眼睑處落下一層陰影。
黑色遮擋了他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情緒。
下午五六點鐘,倆人回家的路上,沈景清一直很沉默。
夏畫橋想起沈景清剛剛的表情,心裏有些打鼓。
她感覺,沈景清家裏是不是有什麽人過世了?
一直到沈景清要拐進巷子,夏畫橋忽然拽住他,“沈景清,其實我現在想了想,哪怕男主死了,女主也要好好活下去對不對,她不能随随便便因為一個人的死亡就不愛自己。”
沈景清看着她,一字未有,長久的沉默以後才輕輕“嗯”了一聲,“路上小心。”
不留痕跡地轉身,一路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
沈景清關了門,沒開燈,屋內的窗簾沒拉開。他平時不在家,沒有人會進他的房間。
源源不斷的黑暗吞噬他的眼睛,他坐在地上,抱緊了頭。
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沈景清眼波微閃,從地上坐到床上,輕輕出聲,“進。”
是小姨。
他媽的孿生小妹。
同卵。
“晚上想吃什麽 ?”小姨走進來,一邊拉開窗簾一邊說,“家裏最近熱了,想不想出去玩?找個涼快的城市?”
沈景清看着和媽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溫婉的笑容,忽然眼眶酸緊,良久才沙啞着聲音說:“姨,生日快樂。”
和沈景清的單號約圖書館一直持續到八月中旬,直到天氣越來越熱,從家到圖書館的路程變得艱難。
這天,夏畫橋一大早就被熱醒了,但是到十點多太陽走了以後就睡着了。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醒了以後夏畫橋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清醒以後穿着衣服洗把臉就往外跑。
正是中午,外面太陽毒的讓人受不了。
可夏畫橋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跑得飛快,就在她剛到沈景清家巷子路口,看到了正往家走的沈景清。
他一個人,單肩背包,手抄着兜。
唇角下壓,眉梢垂着。
很不高興。
夏畫橋心虛得不行,跑上去道歉,“我那個……睡過了。”
沈景清看着面前少女熱乎的臉,以及已經濕了的頭發,忽然心裏所有的氣都蒸發了。
他抿了抿唇,心裏是不自知得無奈,開口聲音卻僵硬,“沒事。”
他轉身要走,被夏畫橋攔下。
“對不起。”夏畫橋後撤一步,端端正正鞠了個九十度躬,“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起身一臉真誠,生怕沈景清真得生氣。
好不容易用了一個多月時間拉近兩個人的距離,別一天就給整回去了啊。
沈景清依舊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看着夏畫橋靜默兩秒,嘴角扯成了平線,淡淡“嗯”了一聲。
夏畫橋歪頭看着他,心裏不放心,于是就說:“馬上開學了,我們不去圖書館了吧,這幾天太熱了,晚上你有事嗎?我們去吃燒烤 ?我叫上江晚風和嚴孫。”
放在平時,沈景清不會出去,但是他姨一家人都出去玩了,時間自由,他就點點了點頭,“好。”
晚上夏畫橋喊來了江晚風和嚴孫,四個人找了一家大排檔。
夏天燒烤最招人喜歡,夜色下,煙火氣騰空而上,路燈下盤旋的蚊蟲,彌漫在周圍的酒香。
夏畫橋從小就喝酒,迷戀酒香,好不容易出來吃烤串喝啤酒,她抱着啤酒瓶不願意撒手。
沈景清就坐在她旁邊,脊背挺得很直,和旁邊那些裸背大叔比起來,他幹淨的讓人不好意思玷污。
他應該不太能吃辣,嘴巴有些紅,和白肌膚形成鮮明的反差。
鬼使神差,夏畫橋伸手摸上他的嘴。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晚風張着嘴,嚴孫瞪着眼睛,唯有當事人,安靜得不像話。
沈景清好像很難有大反應,不管是幹什麽,他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現在也是,任由唇上多了一根手指。
靜默數秒,他放下手裏的簽子,擡手抓住夏畫橋的手腕,偏頭迎上她熱烈的目光,沒有說話。
也沒問為什麽。
夏畫橋喝了酒,沒喝醉,但是酒精放大了人的欲望,也壯實了人的膽子。
她反手扣住沈景清的手,握得很緊。
一頓飯吃得莫名其妙,江晚風和嚴孫懵着來懵着回去。
夏畫橋走路有些不穩,就抱着沈景清的手臂不撒手,她低着頭,臉埋在沈景清手臂上。
鼻尖全是荷爾蒙的味道。
“沈景清……”迎面溫熱的晚風裏,她低低出聲,“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沈景清沒說話。
夏畫橋不甘心地擡起頭,拽着沈景清停下腳步。
她仰着頭,黑色的碎發墜在兩側,白淨的臉露出來,面頰緋紅,唇瓣紅的滴血。
像夏天最豔的玫瑰落在了她唇上。
“你嘴很紅。”夏畫橋說,她忽然踮起腳湊上去,無意識舔了舔自己有些熱的嘴巴,“我知道一種方法可以解辣。”
沈景清一頓,擡手摁在夏畫橋腦門上,“喝醉少說話。”
夏畫橋一把抓起他清瘦的手腕,用滾燙的嘴,貼了上去。
肌膚觸碰的同時,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動脈的跳動,從而聽到他的心跳。
她很小聲地說:“沈景清,你知不知道,我對你一見鐘情啊。”
這麽多年,我還沒有哪一件事堅持過三天,唯獨喜歡你,我覺得可以一輩子。
第二天酒醒的時候,夏畫橋第一時間接到了江晚風的電話,夏畫橋知道自己昨天幹了什麽說了什麽,但是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裝不知道。
“我昨天怎麽了?哎呀喝多了,怎麽回家的都不知道。”
“對呀對呀,我就是之前一直和他約圖書館啊,之後就不去了,太熱了天!”
江晚風不是一個好哄的人,從小就精的吓人,兩三句話就套出來了實話。
“裝,使勁裝,你幾斤幾兩我不知道?”
夏畫橋裝死。
“實不相瞞,昨晚你和沈景清走了以後我和嚴孫一路跟着呢。”
夏畫橋一聽,當時就炸了,“你先的吧?這都跟蹤 !”
“哎喲喂,你不是不知道誰送的你嗎 ?”江晚風陰陽怪氣地嘲諷。
夏畫橋:“……”
失策失策,忘記江晚風年紀輕輕就配得上“老奸巨猾”這四個字了。
“說吧。”江晚風語氣得意洋洋。
夏畫橋在地上鋪了張報紙,坐在地上,擺正小風扇對着自己的臉吹。
“說什麽啊?我就随便發了個酒瘋,他也沒搭理我。”夏畫橋自暴自棄,“優秀的人總是如此難追啊。”
“滾!”江晚風吼了一聲,“你他娘的追了嗎?”
夏畫橋不敢置信,“我沒追嗎 ?我以前兄弟滿天下,怕他誤會我都退出江湖了好不好!”
江晚風:“……算了,開學再制定計劃吧。”
結果開學沒能立刻制定計劃,反而被班主任擺了一道。
開學第一天就排座位,提前也沒告知名詞,當沈景清第一個進去以後,夏畫橋就開始心慌。
沈景清倒是沒換位,還坐在了原來的位子。
班主任甚至建議他往前坐,他都沒聽。
夏畫橋成績不好,根據上次的考試感想,名詞至少三十名開外。
“我怎麽辦啊 ?”夏畫橋抓狂。
江晚風抱着她安撫,“沒事沒事,沈景清冷成那個樣子,沒有人願意和他坐的。”
話落,只見班裏一個女生站在了沈景清旁邊。
夏畫橋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咬牙切齒,“王八蛋!”
江晚風擰了擰眉,探頭看了一眼,這人她們不熟,平時連句話都說不到。
成績不錯,幹嘛坐後邊 ?
倆人一直緊盯着,直到這個女生又回到了前面。
夏畫橋長長地松了口氣,一直到叫到她的名字,飛快地跑進去。
都沒時間去慶祝自己名字提高了。
夏畫橋沖進去以後二話不說跑到沈景清旁邊,笑得璨若星河,“讓一下,同桌。”
沈景清頭也沒擡地收了下腰,夏畫橋飛快地擠進去,湊到他跟前問,“剛剛那個誰怎麽走了 ?她不是想做這?”
“不知道。”沈景清說。
夏畫橋自讨沒趣地吐了吐舌頭,沒再問。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還和沈景清是同桌。
晚自習為了慶祝這件美事,夏畫橋和江晚風手拉手去吃了學校附近最貴最好吃的一家麻辣香鍋。
點了一堆,又要了爆辣。
夏畫橋吃的滿頭大汗,嘴唇都快腫了,“十一假期前,我想和沈景清表白。”
江晚風已經見怪不怪了,“我看你是想把他弄到手。”
夏畫橋也不害羞,嘻嘻嘻地笑了幾聲,“也行啊。”
她對沈景清的喜歡向來落落大方又坦蕩,學校裏不允許早戀的那些教條規矩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只要沈景清點頭,她做什麽都可以。
和江晚風又詳細講了一些措施和手段,夏畫橋一身勇敢無畏地回到了班級。
然而沈景清卻沒在班裏,眼看都要上課了,他為什麽還沒回來?
夏畫橋沒回座位,扭頭就跑了。
她先去男廁所轉了一圈,沒有,又去了操場。
沈景清能去的地方,無外乎就這兩個。
可是等夏畫橋到了操場,因為快上課的原因,操場幾乎沒有人了。
那些人,夏畫橋一眼就知道不是沈景清。
那還能去哪呢 ?
夏畫橋有些疑惑,沈景清好像沒別的朋友。
回家了?
這個時候回家做什麽?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夏畫橋還是往校門口走,沒想到在拐彎看到了沈景清。
還有一個女生。
夏畫橋沒明白是什麽個情況,直接愣在了原地,她看到那個女生去拽沈景清的袖子,被沈景清甩開。
沈景清看上去很不高興,冷着臉扭頭走了。
他剛回頭,就看到了夏畫橋。
兩個人都是一愣,緊接着沈景清面不改色地走了過來。
直接路過夏畫橋。
夏畫橋看着那個女生倔強地瞪着眼睛,最後扭頭跑了。
夏畫橋愣在原地,腦子裏止不住地多想。
是……誰?
能讓沈景清生氣的人。
直到上課鈴響起,夏畫橋才慢吞吞地恢複意識,她低着頭,面無表情,心情也是說不出的滋味。
這種感覺很難受。
就像,她根本沒資格難受一樣。
不知道走了第幾步,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夏畫橋擡頭,看到了沈景清。
他面無表情站在她面前,臉上的怒色已經消失。
夏畫橋扯了扯唇角,卻沒說出一句話。
她現在沒有心情去哄他。
“讓一下,要上課了。”夏畫橋說。
沈景清頓了一下,讓開。
夏畫橋繼續麻木地往前走,忽然衣服被人拽住。
她偏頭,目光落在沈景清修長幹淨的手指上。
微微轉身,擡頭對上沈景清的眼睛。
光底下,他整個人有些褪色。
看上去很刺眼,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一兩秒後,她聽到沈景清聲音很低地說:“不相關的人,你別管。”
作者有話要說: 我掐指一算,還有一萬字。
累癱。
番外四
之後的生活裏那個女生再也沒出現過, 但是那個女生的出現打斷了夏畫橋的思路。
她不是沒心沒肺,更不是沒心眼, 一個能輕而易舉挑起沈景清情緒的人, 她是不會因為沈景清一句話就抛之腦後的。
九月份的天氣陰晴不定,秋天的風和雨冷不丁來一場,澆滅一大半夏天。
周末,夏畫橋坐在奶茶店裏,嘴裏叼着吸管,奶茶半點沒進嘴裏去。
江晚風最近沉迷漫畫,從隔壁剛開的書店裏借了不少漫畫。
夏畫橋小時候喜歡看動漫, 那個時候對漫畫還挺感興趣的, 但是後來上初中,她成績差, 他爸媽每天變着法給她補課, 時間一長,對漫畫的愛好就閑置下來了。
這會兒冷不丁看到江晚風手裏的漫畫, 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她盯着看了一會兒, 一把搶過來, “讓你來幫我解心結的,你幹啥呢?”
江晚風正看得起勁,被打斷了煩得不行,“趕緊給我,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那結又不是我系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
“我不。”夏畫橋翻了翻, 有些震驚,“現在漫畫風已經有國風的感覺啦?”
她以前看的時候,不管賣的好不好,裏面畫風統一日系,韓系的也有,但是國風幾乎沒有。
“什麽國風不國風的,聽不懂。”江晚風把椅子搬過來,上瘾一樣一頁一頁地看。
這漫畫打開了夏畫橋的新世界,把心結忘得一幹二淨。
倆人一直把漫畫看完,江晚風這才舒舒服服地喝了好幾口奶茶。
然後心滿意足地下結論,“好看。”
夏畫橋思緒神游,盯着江晚風出神。
江晚風感慨完後又回憶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看到夏畫橋的眼神,驚的往後縮,“你這什麽眼神?”
夏畫橋沉默良久,認認真真說:“我要學畫畫,靠美院。”
江晚風:“……”
反複确認夏畫橋并不是發燒以後,江晚風沒忍住笑了,她嗤笑一聲,湊上去捏了捏夏畫橋的臉,“現在?朋友你知道你現在高嗎?”
夏畫橋不想多說廢話,冷哼一聲,“不跟你說了。”
雨還在下,夏畫橋和江晚風一直坐到晚上六點多,直到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