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攀4 她不想被上帝掐死
江聞朝是陪着上次參加酒宴的女伴一起來的,他今天的裝束看着挺休閑,依然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穿的是純白的T恤,一條看着很低調的項鏈,中央垂着銀質十字架。
任瀾之這裏挑挑那裏看看,笑起來用手捂住嘴巴,眉眼彎彎的,挑中了一件秋季新款的卡其色風衣和一件灰色的打底衫,跟着服務員到vip更衣室去換衣服。
女伴走了,江聞朝就坐在沙發上,手調整了一下藍牙耳機,時不時皺一下眉,應該是在打電話。旁邊一個經理模樣的人應該是想找他搭話,遞了好幾次水,見人一口沒動,也就讪讪然不再上前了。
休息時間快到了,白樂順手戴上頭套。站起來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本來是衆星捧月的那麽一個角色,楊清苑非得上趕着她湊過去,就像是萬衆星辰中夾雜了一塊兒礁石,所以格外令人生厭。
可是原本她也不想做一個為了利益俯低谄媚的姑娘。
這麽想着,她突然看到一個銀色的十字架吊墜——就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白樂瞳孔驟然縮緊,往後退了一步,果然看到這厮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燈光的折射點順着眼鏡邊框往上滑,彙聚在左側的轉角,似乎能發出“叮”地一聲響。
這厮不會是來找茬的吧——白樂吞了口唾沫。
還沒等她說話,江聞朝修長的指節推了一下眼鏡,開口:“你好,兔子。”
白樂懸在心上的一顆大石頭直接憑空消失,額頭上還有剛剛沁出來的汗水,像和其他顧客打招呼似的提起手在空中揮了兩下,算是打招呼。
只見江聞朝擡起手——
白樂閉上眼睛忍住沒躲開,心想這厮又要做什麽。
然而江聞朝只是伸出手在她的兔子腦殼中央拍了兩下。
“可以摸摸耳朵嗎?”江聞朝的音調要比其他人更低一些,極富磁性,這會兒放慢了語氣,好像是再跟小朋友說話一樣,所以顯得格外溫柔。
白樂眨了眨眼,視線凝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不敢瞟別處,讷讷點了兩下兔頭。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裏,江聞朝從來都沒有這麽笑過。桃花眼笑起來會很好看,眸裏燦燦的,薄唇也勾起來,嘴角有兩個小括弧。
他擡起手,輕輕撫弄了兩下兔子的耳朵。
“要不要吃冰淇淋?”江聞朝把手放下來,看着兔子的兩只‘眼睛’。
白樂趕緊搖頭,吃冰淇淋肯定是要摘掉頭套的,她怕要是江聞朝看到兔子頭套裏是她,去年吃的年夜飯都吐出來。
“……那棒棒糖呢?”
這厮還挺锲而不舍,白樂想了想,還是點了一下兔頭。
一旁有一家精品店,收銀臺上擺着幾種做得很大的棒棒糖。江聞朝各種都買了一根,塞到白樂的手裏,然後又伸出手,拍了兩下兔子腦殼。
“聞朝。”任瀾之穿着秋季新款風衣走出試衣間,嬌聲往這邊喚了一聲。
江聞朝看了看白樂,然後留下了一句“再見”之後去找他的女伴。白樂站在原地,看到他給服務員遞銀行卡。
……動作是利落的,沒說幾句話就遞,然後好像又在打電話。
白樂收回視線,繼續站在商場門口做職業諧星工作。顧客給的錢之類是規定要上交的,但是食物不用。白樂想了想,決定把手裏幾根棒棒糖給商場門口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在地上做了很久了,一直在玩泥巴,時不時看看她,也不知道在樂什麽,一個人玩得挺開心。
“你爸媽呢?”白樂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爸媽。”小男孩擡起頭,臉上髒兮兮的,一雙大眼睛眨巴幾下。
“真可憐,這個給你。”白樂把棒棒糖遞過去。
小男孩皺了一下眉頭,沒有接糖:“我不要糖,我要錢。”
“——還挺挑。”白樂憋了一下嘴,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袋,發現裏面還有些現金,有一張五十的,她拿出來和棒棒糖一并遞給小男孩,“喏。”
小男孩眼前一亮,一手接錢一手接糖,脆生生道:“謝謝姐姐。”
白樂笑了笑,剛想說話,旁邊走來一個氣洶洶的中年婦女,小男孩想溜,被婦女一把拉回來,一巴掌拍在背上:“讓你玩泥巴!讓你玩!”
小男孩“哇”地一下哭了,婦女旁邊跟上來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想說什麽,但最終撓了一下頭,還是什麽都沒說。
“棒棒糖誰給的?”婦女兇巴巴問道。
“嗚嗚嗚,是那個兔子……”小男孩一抽一噎地哭。
白樂:“……”
婦女順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白樂,朝她的腳邊“呸”了一口,然後奪過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順手丢在一邊的草坪上,嘴裏念叨“什麽東西,不幹不淨的”,然後瞪了一眼瘦小的中年男人,拎着小男孩的耳朵,嘴裏罵罵咧咧地往前走。
……淦,千算萬算,沒想到被一個小男孩給騙了,該罵罵咧咧的是她吧。
真倒黴。
白樂嘆了口氣,看了看表,差不多時間到了,正要脫去兔子頭套,一聲“你好,兔子”讓她整個人直接打了個戰栗。
她敢打賭,這聲音百分之二百來自江聞朝。
果然,白樂微微擡頭,看到他領口的鎖骨下墜着一個十字架。
“你會說話嗎,兔子?”江聞朝問。
白樂再次無意識吞咽了一下唾沫——她不是不會說話,是怕一張口能吓死你。
“真奇怪,”江聞朝微微擰了一下眉,“剛才聽旁邊的人說,這只兔子說話聲音蠻好聽的——是能說話的吧,還是要按什麽開關?”
淦……白樂心裏鄙視這弱智。
白樂不回複,江聞朝也沒有再糾結這件事,而是換了個問題:“棒棒糖你吃了嗎?”
不回。
“是不是應該買胡蘿蔔味的,應該沒有這個口味。”江聞朝伸手碰了一下頭套毛茸茸的臉頰,“你要是真的兔子就好了,我帶你回家去,給你吃最好的胡蘿蔔,從阿富汗運過來。”
白樂:“……”
江聞朝又笑了笑,雖然這厮笑死來有點好看,但是白樂絲毫不敢說話。
那個巴掌的痛感還可以回憶起來,她要是開口,可不是回家吃胡蘿蔔這麽簡單的事兒了。
一旁走來一個身穿正裝的青年,白樂不認識,青年只喊了一句“江總”,江聞朝就跟他上了一輛車。奇怪的是任瀾之并沒有跟他一起,白樂想不出個所以然,等到那輛黑色加長林肯消失在視線裏,白樂才敢回去領工資。
七百塊大洋,怎麽說也要比幾根棒棒糖來得貼心。
人嘛,怎麽能跟人民幣過不去呢。
這個點還有公交車,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冰箱裏有一些青菜,白樂放了點油清炒過後,給自己簡單做了碗青菜面。喝下最後一口湯,才覺得整個身子都暖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站久了,一坐下肌肉就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白樂打算沖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沒想到才準備好換洗的衣服就收到了主編洛硯打來的電話。
吸取上回的教訓,白樂接起來,只喊了一句“喂”。
“樂樂寶貝!又有一個來錢的機會你去不去?”
聽到“錢”這個字,白樂來了精神:“說事兒。”
“你知道最近江家那位少爺不是傳聞回國了嗎?路透了一張照片,是江家大少和任氏那位千金,上了熱搜的,後來馬上被撤了。但是公衆的興致可沒消,各大報社忙瘋了。樂寶,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他倆的料你有沒有?”
“嘶——”白樂一聽就懂他意思了,“這不巧了嗎,我還真有。”
“真的?”
“真的,猛料,保真。”白樂挂斷電話,随手點開朋友圈。果然,因為圈裏彎彎繞繞加的幾個塑料姐妹的朋友圈還擺在那兒,她挑選了幾張合适的,角度刁鑽,只能辨認發給洛硯。
對方一開始沒回,估計放大了看好幾遍,然後白樂收到了洛硯的信息轟炸。
“樂啊,這種宴會一般人可去不了,你不會是個富二代吧?”
白樂立刻否認:“我要是富二代,能在你這兒幹活?”
“別裝了,我上次都看到你的prada了。”
“假的,我這人比較虛榮。”
“……不在這兒跟你貧嘴了,你到時候把文章發給我,記得寫得勁爆一點。咱還一單一價啊,錢我會打你卡上。”
提到錢這不就好辦了嗎,白樂開心回了一句“得嘞”,抱着手機在床上翻了好幾圈。
日子還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嘛!
白樂拿着浴巾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嘴裏哼着歌,暖光打在身上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錢是底氣,也許它不是全部,也不能買到所謂的感情和文人的風骨,但是在這個社會,錢确确實實就是通行證。
攢到足夠的錢,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被禁锢在枷鎖裏,成為資本家手裏的一只鳥。
她不想被上帝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