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書
阮林春清醒時,發現自己面朝黃土背朝天,站在一塊田壟上,正鍘着豬草。
鐮刀上布滿了泥土與草葉,灰撲撲的衣裳也被汗珠浸濕,正午的大毒日頭曬着,難怪原主會中暑以致暈厥——甚至送了命。
一旁的竹簍裏才擱了一小半,距離裝滿尚需時日,顯見得無法交差,可阮林春掂量了一下這具身子的情況,還是毅然決然地打算回家去。
她雖是剛穿過來,卻對路程十分熟稔,似乎原主的記憶仍有一部分殘留在她身上,這更加印證了,她确實穿進了自己才看過的一本抱錯文裏。
當年兩家嬰兒錯抱,官宦之後阮林春淪落農家,而本應長在鄉野裏的阮林絮卻一躍而成高門千金,地位天差地別,無怪乎原主那樣不甘心,回京城後處處找茬,誓要鏟除“冒牌貨”,奈何手段太不入流,以致人心盡失,而書中女主阮林絮自有氣運加身,總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哪怕她什麽也不做,也能把對手弄得潰不成軍,臨了人還得誇她一聲善良大度。
橫豎都是惡毒女配自作自受。
阮林春垂眸,暫且不去想是否會重蹈原主覆轍,既來之則安之,她只有先把自己顧好,才能管其他的事。
輕手輕腳推開竹籬門,還未來得及放下刀具,裏頭人便已知覺,“誰?”
阮林春乖巧地應聲,“娘。”
蹭掉鞋上的泥巴,便進去跟那婦人招呼,迎面一張素白芙蓉面,彎彎的柳眉,淡淡的梨渦——果然和書裏寫的一樣,布衣荊釵卻不減國色。
難怪便宜爹這些年都忘不了她。
阮林春唯有冷笑,照書裏所寫,這白錦兒對于換女之事并非懵然不知,當時雖非故意,但事後卻默認隐瞞了這件事,不就是因自己進不了長亭侯府,想着親女若在,能替她占住位置麽?
其實便宜爹阮行止對她當真不錯,若非白錦兒的出身實在太差,又是罪臣之後,當初也不會舍她而聘東平伯之女為正夫人,亦即阮林春的生母。就算不能給白錦兒名分,兩人依舊藕斷絲連,以致遺下一女,後又擔心夫人知覺,才匆匆替白錦兒找了門親事,讓她在這鄉間另覓家室,安家落戶。
這些年,若不是阮行止偷偷周濟,白氏斷不能過得如此滋潤,別的不說,她日日飲用的參湯便是一大筆花費。
當然就沒餘錢來補貼阮林春的生活,以致于小姑娘本是金枝玉葉,過得卻連竈下的燒火丫頭都不如。
原主起初不知身份,對白氏十分恭敬體貼,視若親母。
相對的,白氏對她也算不錯,半句重話都不肯說——當然,活也半點沒叫她少幹。
此時白錦兒便紮掙着從床上起來,驚詫地看着她道:“你這孩子,怎麽現在回來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怕她爹趙喜平怪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哪裏容得懶丫頭。
阮林春耷拉着眉眼,“外頭日頭太大,女兒怕中暑,想先回來歇歇。”
白錦兒便要拿帕子給她擦一擦汗,可是身嬌體軟慣了,似乎走幾步路都嫌費力,只能胳膊虛虛舉在半空——跟挺屍似的。
阮林春便也沒接,只胡亂拿衣袖擦了擦,她也聞不得白氏那帕子的氣味,一股脂粉香,膩乎乎的。
白錦兒又心疼的道:“如今正值暑天,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別到外頭受累了,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
依着原主的脾性,此刻便要強撐着病體,繼續回地裏受累去——這家裏就趙喜平一個壯勞力,白錦兒多病做不得活,少不得原主多多辛苦,白錦兒又是當慣了慈母的,她自然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阮林春深深覺得原主被這白氏給PUA了,瞧瞧,兩片嘴皮子一碰,便哄得人死心塌地,還和阮林絮争風吃醋起來——明明白錦兒什麽都沒為她做過呢。
阮林春自是不怕這迷魂湯,只甜甜笑道:“好,那我聽娘的。”
白錦兒:……
總覺得這丫頭今天有點不大一樣。
阮林春沒工夫管她,只盯着案上那碗糖水雞蛋。這是白氏的獨享,“禦膳”一般的存在,家中的雞一天就生兩個蛋,全進了白氏的肚子,誰叫她是病人呢?
趙喜平雖是個粗人,自打娶了這如花似玉的婆姨,喜得渾身發顫,恨不得連眼珠子都摳出來給她,哪會舍不得一碗雞蛋——當然,白氏帶來的拖油瓶女兒就不在他關心的範疇內了。
此刻見阮林春一眼不眨地望着案上,白氏料着她是幹渴,因抿唇笑道:“想吃就吃吧,娘剛吃了藥,嘴裏寡得很,也吃不下東西。”
原主素日是不會跟母親争搶的,就算又渴又累,也只會沉默的道:“不用,我喝白水就好。”
她在白氏面前向來裝作不愛甜食,因此也從來不像別的小孩子那樣讨要零嘴——這般乖巧又可愛的女孩子,究竟為何會走到書中那一步?
阮林春微微出着神,一面鯨吞牛飲般讓那碗糖水雞蛋全進了肚——雖然荷包蛋做得很好,但照她這種吃法,鐵定是嘗不出滋味的。
白錦兒:……不是她多心,這丫頭怕是中了邪。
還以為多少會給自己留點呢,正好已到飯點了。
白錦兒砸吧了兩下嘴,本想問問阮林春今日怎麽了,可巧趙喜平狩獵歸來,正瞧見阮林春搶她娘親的吃食——那可是鄉下土雞下的蛋,在他看來都是滋補元氣的靈丹妙藥,他自己都舍不得,怎能讓這丫頭占了先?
趙喜平上來便要給她兩記耳光。
阮林春靈巧的閃開,鑽到白氏床沿邊上,白氏自然得幫她攔着——可惜伸出來的兩條胳膊看着便沒什麽力氣。
白錦兒皺起眉頭,“喜平,你這是做什麽,是我讓她吃的!”
美人蹙眉,有着西子捧心一般的效果。趙喜平雖有所軟化,可随即又哼哼兩聲,“你當然幫她說話,這些年不知偷吃了多少回,那可都是銀子換的!若非這丫頭貪得無厭,你的病又怎會遲遲未愈?“
阮林春:……
這人有毛病吧?合着白錦兒卧病在床就因為少吃了一碗雞蛋,她難道是豆腐做的?況且,阮林春搜遍原主的記憶,也沒看出她占了多少好處,不啃草根樹皮就不錯了。
可惜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阮林春只能放棄說理,轉而打起了游擊戰。
白錦兒有心無力,也未必真心想攔,沒兩下便氣喘籲籲地縮回了手,幸而這屋子空間狹小,趙喜平又生得人高馬大,輕易抓她不住。
兩人秦王繞柱走繞了半天,忽聞院中傳來叩門聲,平常這家是不會有客造訪的,阮林春眼珠子一轉,意識到此刻是個關鍵的節點——若她料得不錯,京中長亭侯府已經意識到當初兩家抱錯,派莊頭來接她進京,當然,白氏的身份仍是個秘密。
阮林春觑準機會,從趙喜平腋下直沖過來,一個箭步将門拉開——橫豎那門也沒上闩。
趙喜平同樣眼疾手快,看準這死丫頭的後腦勺,一巴掌唿了過去。
無巧不巧,老莊頭瑞叔恰于此時進來。
便宜爹寬大的手掌堪堪落在阮林春頭頂,僅有一步之遙。
阮林春悄悄踮起腳尖,那巴掌便落到了實處,她哇的一聲,眼淚如斷線珠子般下來。
瑞叔怒目而視,“姓趙的,你在幹什麽?”
趙喜平:……
還有這種操作?他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