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沒有，我沒睡着

第65章“沒有，我沒睡着。”……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不可能有秘密會永遠被掩蓋。

只是它來的如此猝不及防是蘇陌凜沒料到的。

蘇陌凜曾經猜想過無數種外公知道她選擇臨床醫學沒選油畫專業的反應，只是沒想到，他會直接生病住院。

接到林思淼的電話是在晚上八點多, 電話裏林思淼的聲音盡管很平靜，也讓蘇陌凜不要着急，但是蘇陌凜心裏隐隐有不好的念頭。

聽到外公生病住院, 她一刻也等不了，立刻上樓收拾行李要去意大利。

蘇靖塵和顧承晏都在別的城市出差，一時半會回不來。

蘇延欽想要和蘇陌凜一起去，但是她坐晚上的航班太折騰了, 而且以蘇陌凜對外公的了解，他生病也不想讓一家大大小小都圍着。

在電話裏不知道邱愈禮的病情有多重，但是都住院了，肯定不能是小感冒。

當晚蘇陌凜拉着行李箱直奔機場, 在臨登機的時候想起給顧承晏發了條微信, 簡單把情況告訴了他。

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 蘇陌凜又困又累，但是全程都沒合眼。

她睡不着, 更不想睡。想到外公在醫院病床上躺着的模樣，她的心就泛起一陣陣的疼意。

都是她故意瞞着外公報考了臨床醫學, 若是當初好好聽外公的話選油畫專業，現在也不會把外公氣到住院。

外公的身體素質一直很好, 常年鍛煉, 家族也沒遺傳病，所以這次突然住院，都是她的錯。

有了邱畫的前車之鑒，自己怎麽就能重蹈覆轍。外公肯定對她特別失望。

蘇陌凜一邊陷入深深的自責, 一邊掉眼淚，眼眶紅了一圈。

林思淼在醫院照顧邱愈禮，讓助理來機場接蘇陌凜直接送到醫院。

邱愈禮住院有幾天了，一開始不讓林思淼告訴蘇陌凜，但是這件事不可能一直瞞着。

蘇陌凜到醫院的時候邱愈禮吃了藥睡下了，她進了病房看到邱愈禮蒼白的臉，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蘇陌凜心裏的愧疚再次席卷而來。

林思淼拍了拍她，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蘇陌凜給邱愈禮掖了掖被角，跟着他走出病房。

“思淼哥，外公怎麽了？”蘇陌凜關上病房的門，說話的聲音也放的很輕，害怕吵到邱愈禮。

醫院走廊安靜敞亮，偶爾有一兩個病人和醫生走過。

私立醫院環境好，醫生病人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林思淼帶着蘇陌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寬慰她，“你先別擔心，師傅沒事。醫生說他長期鍛煉身體素質很好，住院觀察幾天，沒什麽大事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都住院了怎麽會沒事呢，外公的臉色那麽蒼白怎麽可能沒事。”蘇陌凜覺得林思淼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會說不嚴重的，但是她不可能真的認為外公沒事，“思淼哥你別瞞我，有什麽事你直說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從小到大蘇陌凜就沒見過外公因為身體住過院，頭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她很慌也很怕。

林思淼按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凜你先冷靜點，師傅确實沒事，就是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醫生給他做了檢查，除了腿部骨折，其他一切正常。”

林思淼确實沒隐瞞，這種事也不可能瞞着。孩子最怕父母身體不好瞞着自己，林思淼不會打着為蘇陌凜好的旗號而隐瞞關于邱愈禮身體狀況的一切。

但老人摔跤也不是件小事，年輕人皮實，摔一跤可能也就修養了幾天就好了。

老人就算身體素質再好，各項身體機能也不如年輕人，能摔跤到住院，看來摔得不輕。

“外公他……是因為我吧，知道我沒選油畫所以生氣了，才會不小心摔倒的，都怪我，我當初不應該不聽他的話，都怪我……”蘇陌凜雙手插進長發裏抓了抓，聲音帶着自責和顫抖。

“小凜，這件事你沒錯。”林思淼不是在安慰她，而是真的覺得蘇陌凜的選擇沒錯，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權，不要因為家長喜歡而強迫自己做選擇，這本來就不公平，而且，邱愈禮生氣可能更多的是因為蘇陌凜的隐瞞，“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這不是錯，師傅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怪你。好了，你剛下飛機先回去休息好不好？等師傅醒了我再去接你過來。”

蘇陌凜搖了搖頭，鼻音濃重，眼睛也紅紅的，看上去特別可憐，“我不想休息，我想在這等外公醒過來。思淼哥你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說什麽傻話。”林思淼站起身，“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在這等我。”

邱愈禮是在晚上醒過來的，病房裏燈光昏暗，蘇陌凜喝了幾口粥後實在沒胃口，一直坐在沙發上守着邱愈禮。

期間上過一次洗手間，然後就再也沒動過。

顧承晏看到她的微信打了好幾個電話，蘇陌凜手機沒電了，也沒想起來充，所以沒收到顧承晏的消息和電話。

病床上發出一點細微的響動，蘇陌凜從愣怔的情緒裏恍然回神，快步走向病床。

“外公你醒了？哪裏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好不好？”說着說着眼眶又發酸發脹，她擡手抹了下，才擡手把房間裏的燈打開。

邱愈禮看到她兔子眼似的的模樣，心裏也心疼，但是想想她瞞着自己那麽久，邱愈禮強壓下心疼，冷漠地推開她的手。

“不用了，我不舒服的地方醫生治不了。”邱愈禮靠着枕頭，沒看蘇陌凜，他怕自己看到外孫女梨花帶雨的小臉，狠不下這個心，瞬間就原諒她了，“我沒事，你哪來的回哪去吧。”

蘇陌凜拉着邱愈禮的手，一遍遍說自己錯了，“外公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選擇臨床醫學的，我錯了，您別這樣說，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沒錯，選擇自己更喜歡的專業沒錯。行了，別哭了，回去吧，你這寒假也快結束了，別耽誤了上課。”一開始從陸修衍爺爺那得知蘇陌凜選擇臨床醫學的時候邱愈禮怒火攻心，所以才腳下踩空摔倒，但事後緩過神來，自己更生氣的是外孫女的隐瞞。

她若是一開始就坦誠說自己更想學醫，邱愈禮不會那麽生氣。

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外孫女，看着跟你挺親，結果選擇專業這種大事都藏着掖着不告訴你，生怕自己獨斷專行，強迫她選擇油畫似的。

邱愈禮自問不是那麽霸道的人，他也不舍得對唯一的外孫女那麽專橫強勢。

蘇陌凜現在哪還有心思管上課的事，“我在這陪您，我哪都不去了。學校那邊我會暫時辦理休學，等您身體好點，我就辦理轉校。”

“轉過來幹什麽，這邊沒有好的醫學院。”邱愈禮看着她，把手抽出來交疊在身前。

蘇陌凜嗓子沙啞，沒怎麽放聲哭，但是也沒多好受，“我不學醫學了。”

“不學醫？那是要轉油畫麽？”邱愈禮不可能讓她學了一半再轉專業的，沒意義，還折騰孩子，但面上卻裝的冷硬無情，“算了吧，折騰來折騰去的你不嫌麻煩我都嫌累，選一個不喜歡的專業你學起來更累。”

蘇陌凜連忙否認，語氣都有點急了，“我喜歡的，我一直喜歡油畫的啊，不會累的。”

邱愈禮頓了頓，看了她一會沒說話，片刻後才問道：“你轉油畫是為了讓我開心，還是真的自己喜歡？”

本應該毫不猶豫的說自己是真心喜歡，但是蘇陌凜卻在這一刻沉默了須臾。

因為蘇陌凜知道外公了解自己，在他面前撒謊只會讓外公更生氣。

邱愈禮見她不說話，也沒繼續追問，答案已經很明顯了，看着她憔悴的小臉，邱愈禮擺了擺手，“行了，回吧。我想睡了。過幾天就出院了，你留在這也幫不上什麽忙。”

“外公，我……”蘇陌凜還想說什麽，被邱愈禮打斷。

“回去吧，我現在不怎麽想見到你，小凜，別讓外公難受了，行麽？”說完邱愈禮側身躺下去，不怎麽敢看外孫女的臉。

蘇陌凜看着外公的背影，瓷白的小臉更顯蒼白，唇上的血色瞬間褪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陌凜也不敢繼續留在醫院。

她已經很傷外公的心了，怎麽可能還敢讓他繼續難受。

蘇陌凜沒回家，直接在醫院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

她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不想動，連腦子都好像已經鏽跡斑斑，轉不動了。

把自己蜷縮成蝦米狀，以此找點安全感。

顧承晏聯系不上蘇陌凜，直接打給了林思淼，這才知道蘇陌凜在酒店的房間號。

房間內一片漆黑，顧承晏把行李箱貼牆放着，脫下外套挂在玄關的衣架上，放輕腳步往卧室走去。

看到卧室床上隆起的一小塊，緊繃的心才漸漸放松下來。

聯系不到她的這兩天，顧承晏心急如焚，盡管知道有林思淼在她不會有事，但顧承晏還是擔心。

現在見到小姑娘好好的睡在床上，才徹底卸下心裏壓着的大石頭。

顧承晏走過去蹲在床邊，不想吵醒小姑娘，但是又很想她，只能輕輕抱了下。

蘇陌凜本就沒怎麽睡着，這會一點點細微的動靜她都能察覺到。

鼻尖拂過熟悉的鳶尾雪松的味道，蘇陌凜知道是顧承晏來了。

她在被窩裏轉身，伸出雙手攬着顧承晏的脖頸，往他懷裏靠過去。

“吵醒你了？”顧承晏摸了摸她的長發，略微低頭貼了貼她的額頭。

蘇陌凜搖頭，聲音悶悶的，“沒有，我沒睡着。”

“我聽林思淼說了，外公摔了一跤，其他沒什麽大礙，不要太擔心，嗯？”顧承晏長時間蹲着腿有點麻，抱着小姑娘往裏挪了挪，自己也跟着躺到床上，把人抱在懷裏輕輕哄着。

“但外公摔倒是因為我，他現在也不想見我。”哭的太多，這會鼻音濃重。

“怎麽會不想見你，外公最疼的就是你，他舍不得的。”顧承晏輕拍她的肩膀，一邊安慰一邊哄着，“老人家倔強，還生氣你瞞着他選了醫學，你總要給他點時間。”

“承晏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蘇陌凜在他懷裏揚起臉，黑暗中只有一雙杏眸過分清亮，可能因為哭過，現在看着更顯清透水潤。

小丫頭長得本就乖巧，這會梨花帶雨，語氣也委委屈屈的，別提多招人心疼了。

“選專業的事你沒錯，人永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遵從自己的內心這不是錯。”顧承晏收緊雙臂，安慰的同時不忘記點出她真正的錯誤，小丫頭是需要人教的，有些事情當局者迷，不明說她只會以為邱愈禮生氣是因為她沒選油畫，“但是寶，瞞着外公确實錯了，既然是錯，那我們改正就好，不要過于苛責自己。外公也不是因為你選擇醫學不選油畫而生氣。”

蘇陌凜本就聰慧，在醫院跟外公說的一些話，加上現在顧承晏如此直白的告訴她，這會她知道了外公那麽生氣的真正原因。

到底是自己混蛋，把外公想的如此不通情達理。

哦，她親媽也是功不可沒。

母女倆真是一個都沒讓老人家省心。

“他今天在醫院說不想見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蘇陌凜手指摳着顧承晏襯衫上的一粒紐扣，想起外公在醫院時決絕冷漠的話語，心底就湧起一陣陣的難受。

顧承晏在面對蘇陌凜的時候耐心十足，始終輕聲細語溫柔指引，他既是愛人老公公，又是蘇陌凜茫然時刻能夠指點迷津的那個人，“那我們給外公點時間，等過兩天我陪你去見他，去承認錯誤，好不好？”

蘇陌凜手指輕頓，有點不确定外公的态度，“外公會願意見我嗎？”

“會的，他不見誰都不舍得不見你的。”顧承晏說道，“好了，你先睡，我去洗澡，回來再抱着你好不好？”

蘇陌凜點了點頭，松開顧承晏，窩在被窩裏露出兩個水潤明亮的杏眸。

顧承晏笑了笑，俯身親了下她的額頭，轉身走出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