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見非實 裴公子可是對方大哥有誤解?……
她說這話時,腳腕正痛。落在旁人耳裏,聽着好像是強壓着什麽情緒似的。
裴衡止輕輕嘆了口氣,他見過不少女子求而不得後的神情,就算不回頭,也知馮小小此刻面色有多難過,到底是情字害人。
月下清雅。
那雙墨染的桃花眼悄悄瞥向背對着自己的馮小小,少女肩頭微微顫抖,許是心裏情傷,整個人佝偻的坐在竈火前。
她是在哭麽?
裴衡止思忖着,不知該不該開口勸勸。
這世間男子最不缺的便是嘴邊的情意,像這種口裏愛着一個,身邊又躺着另一個的,比比皆是。哪裏會像她們女子閨中話本裏寫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說起來,她寫的話本在京都倒是頗為暢銷。
思及此,裴衡止眉眼生皺,宛如推窗而見的綿延山巒,心頭更似壓了一層不知名的薄霧,直叫人嘆息不斷。要是她知曉了方雲寒私下為人,只怕是要——
停筆。
攏在袖裏的手指緩緩收攏,看來前幾日她來托徐瑩之事,必是猜出了這兩人之間的端倪。他這會要是細說,無非是她往傷口上繼續撒鹽。
裴衡止做不來此等揭人傷疤的事,只含糊的應了一句。
他的話似一錘定音。
馮小小微微颔首,将玉清膏放在一邊,拉下褲腿遮住腳腕方才又道,“怪不得,原來是男女之情。”
這樣一來,夢境之中,方雲寒在後巷出現極快,還有那若有似無的鈴音便都有了理由。
多半是徐瑩愛而不得,況且今日山上一出撮合,這兩人之間,馮小小也瞧得明明白白,徐掌櫃一顆心都挂在了方雲寒身上,又哪裏能容忍他避若蛇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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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下此毒手,又生怕敗露,才會裝成劫財。
而方雲寒之所以攔着不許她報官,到底也還是顧及了徐瑩的情意。
只不過,他又為何将此事大肆宣揚?
馮小小想不通,好在這事因她早去了幾個時辰并未發生,倒也可以暫且放放。既然無血緣非兄妹,那她也會給玉書多多囑咐,莫要再做這些湊巧,免得他人多生誤會。
鍋裏的米粥漸漸有了香氣。
裴衡止站了好一會,從懷裏掏出的手帕捏了又捏,也不知何時遞過去穩妥,都說此事一人靜靜是為最好,可他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挖空心思想了片刻才謹慎地開解道,“你也不必難過,早些發現,早脫身也好。”
“嗳?”烏黑的水眸一愣,難不成這其中還有端倪?還是說連他也看出來了方雲寒的心思?
盤桓在心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還不等問。
竈裏起了小火星,被竄進來的風吹起,嗆得她眼中含淚,忙稍稍離遠了些。
聽見動靜的裴衡止下意識一轉頭,見被傷透了心的馮小小,坐在那又乖又委屈,正揉着眼抹淚,心頭登時便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是新的。”伸手遞過手帕,那雙如墨的桃花眼遠比夜色更沉,“你可要反擊回去?”
不論方雲寒還是媒婆、街坊,更或者那些陌生人,全都欺她孤女無依!
這幾日他見多了世間惡意,也就愈發憐惜一人強撐的馮小小。
不自覺地,裴衡止便放柔了聲,“早前我提及西嶺沈氏,并非只是說說而已。”
要是直接以安慶侯府的名義,明面上或許太平,可暗地裏,不知她又要被多少口舌指點。倒不如以母親的名義,沈氏為大家,沾親帶故也不足為奇。
“不用麻煩裴公子。”馮小小怔愣,擺手道,“許是我往日裏避嫌不夠,才會讓徐掌櫃誤會,只要以後我再注意些便是。”
“馮姑娘。”低頭看過來的桃花眼裏隐有怒意,冷淡道,“醫館裏巷子這麽近,你又能避他到哪去?況且你不去,他自會找來不是麽?”
馮小小垂頭,“我也會與方大哥說清楚。”
以他三年盤算,又怎麽會是她一兩句話就能輕易放開。
裴衡止心頭幾嘆,低道,“若他不肯呢?”
馮小小聽得迷糊,他口中的這人與平日裏的方雲寒并不相同,“裴公子可是對方大哥有誤解?”
自打方雲寒拜入爹的門下,先出仕太醫院,後開醫館。與他相處之人,都贊其品行幽雅,磊落大方。絕非癡纏無禮之輩。
“徐瑩糾纏,他一個男子又怎麽會沒有拒絕之力?但凡他心意堅定,斷不會讓女子心生妒忌,又何來争風吃醋。”
郎君清朗的聲音一沉,“他于情字太過優柔寡斷。”
——下手又極為狠厲。
方雲寒心思缜密,行事又滴水不漏。張媒婆之死做的無聲無息,更是借助幾個證供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可若非他先去張媒婆前透露馮小小身為孤女之事,那倒黴的婆子又怎麽會尋上門來。
他既算準了時候前來解圍,只稍加暗示官吏不可強娶已有婚約女子。做妻還是做妾,一目了然。接下來便可順理成章的迫馮小小承認莫須有的婚約,畫下一紙婚書。
也就玉書那個婢子天真,當真以為他尋媒人是要提親。
月色清輝,浸染了無邊寒意。
裴衡止心下慶幸,要不是他來了一出苦肉計,硬賴在她此處暗查。只怕這傻乎乎的姑娘,早就被算計到了旁人懷裏。
但眼下方雲寒畢竟與她相識多年,而他只是一個認識幾日,不甚熟悉的陌生人罷了。說得越多,她反而不信,倒不如過幾日讓她親眼瞧瞧。
“徐瑩亦非純善之輩,只怕就是姑娘避而不見,也會攪在他們之中,不得安穩。”裴衡止語氣無奈。
馮小小知曉他是一片好意,可單單因為徐掌櫃心悅方雲寒一事,就動用沈氏名義反擊,着實有些說不過去。
烏黑的眸子瞥了眼沉思的裴衡止,總歸有些事,除了玉書也再無可問之人。
馮小小遲疑了片刻,将米粥盛了一碗遞給裴衡止,讨好地彎了眉眼,“裴公子,我還有.有個手帕交也遇見了差不多的事,但有些地方仍想不透徹,能不能麻煩公子稍稍指點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