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來的日子

後來的日子,就像那句話寫的那樣:“雲淡風輕,細水長流。”日子古井無波的過着,偶爾陸厲會帶回幾個友人,不過在一次友人勸他再找一個被他拒絕了之後,雖然陸厲明白他們都是好意,卻再也不把他們往家裏帶了。

有一次,兩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來拜訪他,夏洺就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聊天,兩個男人是來道謝的,原來是夏洺剛走的那一年,那兩個在課堂上被大冒險接吻的男生,後來真的相愛了,或許是太高調了,學校考慮過要不要處分他們,最後還是陸厲出面保下了他們。這份恩情,兩個男生是銘記心底。陸厲嘴角含笑聽他們述說這些年的經歷。離開的時候,夏洺跟着陸厲送他們到了玄關,許是不小心,一下子碰了電燈的開關,電燈暗了一下複而亮起。兩人中略顯穩重的那人陳懇的又提出來讓陸厲搬到他們新開發的小區住,言下之意和當年回護之恩比不過是舉手之勞。陸厲在夏洺搗亂時,嘴角的笑意擴大,搖了搖頭:“我若想搬,早就搬走了。”以陸厲這麽多年攢下的資本,又沒有多餘的開銷,買一套別墅都綽綽有餘。稍微活潑一點的扯了扯另一人的衣袖,看着滿屋子仿佛另一人還在的痕跡,眼底複雜。他們跟陸老師相熟這麽多年,有些事情放在心底就好,其餘的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

再後來,陸厲退休了,不過在夏洺眼中,他家的男人就是老了也是老帥老帥的,眉眼有了皺紋,氣質不複青年時的張狂,是返璞歸真的內斂。陸厲偶爾當當客座教授,還是住在那棟老房子裏,撿了一只叫可可的貓。陸厲把髒兮兮的貓從垃圾桶撿回來,好好打理了下竟然是只茶色的小母貓,傲嬌又粘人,讓夏洺想起來很多年前叫嘉佳的小姑娘,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大概也投胎找了個好男人了吧。

其實喜歡貓的是夏洺,當年嚷着要養貓,陸厲說他表現好就給他養。也許動物真的能看見鬼魂,夏洺總覺得這只叫可可的貓看得見他,時不時沖着他嗲聲嗲氣的叫着。每當這時,陸厲嘴角含笑,笑容越發溫柔,也不像青年時還會吝啬自己的微笑,刻意把溫柔藏進殼子裏。

後來,可可在家裏混熟了之後,夏洺真的肯定小母貓可以看見自己,一次陸厲在書房的搖椅上看書,夏洺躺在他腳邊的毛毯上走神,偏偏可可溜進了書房,左瞧了瞧右瞧了瞧,仿佛拿不定主意走向哪個主人,最後還是夏洺身下的毛毯更吸引她,就像個小公主一樣,邁着貓步,走到夏洺的腳邊沖他嗲嗲的叫了聲,還對着他撒嬌似的蹭了蹭。夏洺的心髒提的高高的,這麽多年沒有這麽刺激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陸厲的心髒受不受得了。陸厲看了這一幕,倒是笑得眉眼彎彎,視線順着可可撒嬌的方向移動,最後竟然準确無誤的對上了夏洺的雙眼,似笑非笑的對他說:“我知道你想要搖搖椅,我偏不給你買,要想坐的話…就跟我坐一個吧。”夏洺一口氣松下來,是了,那是他的陸厲,知道他的存在只會歡喜而不會害怕的陸厲。夏洺看着明顯只能容納一個人,若是他想坐就只能坐到他腿上的椅子,又看着仿佛青年時老是沒臉沒皮的調戲他的腹黑老師,覺得好笑:“陸老師,師德呢?老流氓。”陸厲想了想說:“不坐是吧,過了這村沒這店拉。”說完就把搖搖椅給收了到了一邊。夏洺睜圓了雙目,這還是蓄謀已久的呀。最後的那一個下午,陸厲躺在夏洺喜歡的搖搖椅上,而夏洺坐在了老流氓的腿上,可可躺在他們的腳邊,嗲嗲的叫着。

又過去了很多年,夏洺身邊有很多人跟着黑白無常離開了,陸厲也有很多朋友同事離開,有時候陸厲曾經的同事和朋友後來成了夏洺的朋友。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洺說:“我一直以為老陸瘋魔了,沒想到啊。”其中不乏曾經想給陸厲介紹對象的。當他們明白鬼魂的存在的方式之後,也不知道該敬佩陸厲還是該佩服夏洺。最後總結了一句:“兩個傻子。”

夏洺後來也見過陳天,是黑白無常勾魂時,白無常特地帶過去見他的,夏洺對着神色複雜的陳天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陳天說:“我一直替陸老師不值,現在想來,沒有比他更明白的人了。”夏洺問白無常,白無常說陳天後來娶妻生子了,只不過妻子早逝,陳天後來一直是孤身一人,也不知道他一直惦念的是誰。

陸厲的生活方式太過健康,每天早睡早起,年輕時還跑步健身,年老就打打太極拳,端是有種仙風道骨的神态,看着夏洺直流口水。等後來連客座教授都不去客串的時候,陸厲會抄抄經文,夏洺也會跟着他看點,閑暇時去雲佛寺跟人下棋,夏洺還是沒有進去過雲佛寺,不過聽陸厲說是個算不清年齡的大和尚。

陸厲有時候會對夏洺說:“我都老了,你肯定還是水水當當的,可不能嫌棄我。”夏洺看着他故作委屈的臉,狠狠的掐了上去。然後躺在搖搖椅上癡癡的盯着懸腕抄經文的越來越有氣勢的男人,面孔和當年在講臺下坐着對臺上揮斥方遒的陸老師發花癡的夏同學同出一轍。陸厲在夏洺不注意的時候撇了撇空無一人卻晃來晃去的椅子,勾唇一笑。

後來的後來,陸厲把全部身價都捐了出去,白發蒼蒼的陸厲躺在床上,夏洺在床邊哭個不停,其實他覺得不應該哭,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類都能沒病沒災的活到快一百歲,可是夏洺就是止不住淚水,他突然可以感受到陸厲當年的絕望。夏洺又見到了黑白無常,他跟黑白無常提要求道:“下輩子讓我還跟他在一塊。”白無常摸摸腦袋:“這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問問判判。”夏洺也就不為難他了,打定主意要去閻王殿撒潑耍賴。

突然門口進了一個大和尚,陸厲撐着雙眼看到他就松了一口氣,摸了摸手腕上從未摘下的檀木手钏對他道:“這下夠了嗎?”大和尚道了一聲法號,看了看守在一旁的夏洺和床上陸厲,嘆了一口氣,道了聲法號,說了句:“兩個癡兒。”夏洺眼睛睜得大大,這,還真是神仙啊,這就是小時候斷言他名字有一劫的大和尚嘛。黑無常仿佛感受到了威脅,把白無常往自己身後一帶。大和尚看了他們一眼道:“這裏不用你們了,回去跟小閻說一句,這二人命數不在輪回之內。”說完看了看呆呆的夏洺,又彈了一道金光纏上了白無常的手腕:“我這傻弟子,勞你們二人關照了,權作謝禮。”這道金光後來救了黑白無常一命,這也是後話了。白無常還沒摸到頭腦,不過也知道是好東西對大和尚點頭致謝。

複而又彈了一道金光到陸厲的手钏上,念了一段經文後緩聲道:“這多出來的年歲,是你們自己掙出來的,若是不渡過現世,怕是心魔叢生,你們二人好自珍重。”大和尚的聲音有嘆息也有佩服。

這是夏洺聽到的最後一段話,之後他仿佛就被一道金光包裹着,等他再有意識的時候,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夏洺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陸厲緊張的臉,夏洺眨了眨眼,有些陌生,眼前的陸厲還是那個二十多歲溫文儒雅卻氣質張揚的陸老師,夏洺下意識的抱了上去,等到陸厲手臂緊得快把他揉進懷裏時,他才反應過來,他…他他他竟然活了過來,而且還是回到了出事的那一晚,淚水瞬間模糊了夏洺盯着牆上過了出事時間的鐘,一開始只是涓涓細流,後來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嘴裏含糊不清道:“我…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其實夏洺還不确定是不是夢,只是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我以為…你再也見不到我了……”“我以為……”說不清楚,夏洺哭的是自己還是哭的是陸厲活的那麽悠長又孤寂的歲月。

陸厲堵上了他的嘴,兩個顫抖的嘴唇貼在一起相互咬噬起來,仿佛只有嘴裏的淡淡的鐵鏽味仿佛才能證明對方的存在。夏洺覺得自己要被陸厲吞了下去,全身被勒的生疼,不過想了想又釋然了:如果要是真的,禁欲了七十多年的男人真是不好惹的,今晚估計不能善了。夏洺抽了抽鼻子,彎了彎眼角,反而更加熱情的迎合了上去。

而在夏洺看不見的地方,陸厲帶着檀木手钏的那只手心裏硬生生短了一截的生命線。而夏洺的手心裏那短短的一截生命線卻被一段明顯不屬于他的線條接了上去。

此生唯願,與你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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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簡單的來說,陸厲為什麽堅持活得這麽久,就是為了把自己的生命線給一段給夏洺,求的就是來生與他共白頭。至于是誰告訴他的,當然是打了一手好醬油的大和尚啦。後面還有個小結尾和幾個甜甜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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