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 5

城市的霓虹燈總是那麽亮，連星光都被遮掩。然隔絕光線的，昏暗的巷子像是另一個世界般。

永近悄無聲息的放倒走在前面的人，割開手腕，殷紅的血如同死神的胭脂。永近将唇抵上，吮吸着溫熱甜美的液體。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永近感受着，血液從喉嚨慢慢流進胃裏，然後從胃裏轉化成能量，傳向四肢身體也開始微微發熱。

永近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麽吸血鬼會喜歡鮮血了，那種冰冷的身體漸漸變得溫暖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幸福”。

淺色的眼眸開始變為紅色，牙齒也開始掉落，随後獠牙從掉落的地方長出。全身的骨骼在重新組合，血液開始變質。

一開始永近還沒有感覺，但之後那種仿佛要将人撕裂的劇痛，幾乎要讓他痛暈過去。每一次在他快要痛暈時，都被下一陣更為劇烈的疼痛，刺激得有一瞬間的清醒。

忍受着那種劇烈的疼痛，永近所剩無幾的理智，提醒着他那人已經醒來。

“啊——”驚恐的叫喊聲在巷子裏回蕩，如果不是沒有人，大概永近已經被其他人發現了。

——不能讓他這麽離開。

殘存的意識提醒着永近，向響應自己的意志似的，不停在腦海中翻湧的畫面，開始定格。

黑白分明的眸，漸漸染上一抹豔麗的紅，像是染血的寶石。

“忘記剛才的事情，你從來都沒見過我。現在離開這裏，回家睡覺。”柔和的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意味，讓人無法抗拒。

那人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漆黑的巷子裏，終于只剩下一片寂靜。只偶爾有生活在黑暗裏的動物，發出細微的響聲。

察覺到那人的離開，永近脫力般靠着牆坐在地上。

——原來是如此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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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轉化已經完成，那被封鎖着的記憶，也自血統中覺醒。真正的血族，比起想象中的，實在是有太多的不同。冰冷的體溫，是死亡的溫度，視線之類，是被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霧，視界內全部都是紅色的，如同染上殷紅的血。

永近扶着牆，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眩暈。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人的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可是成為“特別”的存在，難道就真的好嗎？

——失去了身為人類的榮光，作為生存在黑暗中的生物活着，是比普通的死去更難以忍受的事情。

沒有活着的實感，就好像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擁有名為永近英良的人的記憶，卻獨立于他之外的個體。

我真的……是“我”嗎？

永近突然間明白了電視劇裏，那些由人變成了另一物種的人，一直都想要找回身為人類的自己，為此甚至重複着自己人類時的行為，即使那對于現在的他們是極其難受的事情。是想要，從那樣的行為中，找到過去的自己吧。

其實也真的不難理解，因為現在永近也抱着相同的心思。真的很羨慕啊，過去的自己是何等的幸福，已經失去的自己，怎麽可能不愛着過去的自己呢？

眩暈感更加的強烈，随之而來的還有那如同跌落的墜落感。

搖搖晃晃的朝光線透出的方向走去，惡心的感覺卻更加難以抑制。最終在一處角落吐了出來，長達十幾個小時未進食，又是剛剛轉化，胃裏根本就沒什麽東西。所謂的嘔吐，其實也只能是不斷的嘔血，像是要死去一般的痛苦。

老實說，鮮血的味道并不難喝。對于血族的味覺來說，鮮血是無與倫比的美味。永近閉上眼，突然想起過去的一些沒怎麽在意的事。高二那年，曾經去過一個同社團，中國留學生的同學家。那天他們家正好吃血旺，出于好奇，自己也嘗了一口，很好吃。

所以，其實自己對于進食血液，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抵觸吧。

——難以忍受的，從來都不是身體帶來的異樣，而是精神上的背離。

人類，曾經視作同伴的存在，如今本能的沖動卻叫嚣着，将之視作食物一般的存在。真正讓永近感到惡心的，并非是來自曾經的同伴的血液，而是在血液綻放在味蕾上的那一刻，來自靈魂深處的巨大的愉悅。

如果說失去是痛苦，那麽背負起那屬于自己的抑或不屬于的罪孽，承受着自我或許将被湮沒的恐懼，艱難的穿行在人群中，又是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