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吻感由觸覺、氣味,甚至是溫度組成,對于從未談過戀愛的顧霆而言,初次便遇到林驚昙這樣老練的對手,既是幸運,也是不幸。

林老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親人的,至少要有合适的氛圍。

燈光這樣黑,而年輕人的眼睛又那樣亮,他才肯低笑一聲,主動擁住顧霆挺拔肩背,開始施展那令人忘形的魔法。

顧霆首先嘗到了他口中淡淡的煙味,他不知道林驚昙抽的是什麽煙,只嗅到了清涼的薄荷,回味有點苦,可叼住舌尖來回摩挲時,觸感又很軟。

他按照林驚昙的教導,小心翼翼吮住對方舌尖,掃過齒列,以肺腑間一呼一吸共舞,他很好奇,什麽樣的煙嘗起來會這樣甜?

此刻萬籁俱暗,黑得像一場革命難逆轉,黑得只有口欲是彼此唯一能溝通的語言,不知不覺間,融化了四肢和頭顱,只剩下永不分離的一雙唇齒。

後來顧霆虛心向鐘欣然請教:“抽煙會讓人親起來變甜嗎?”

鐘欣然果斷回答:“不會,拍吻戲之前記得漱口,有必要的話口香糖也用上,否則小心被女演員記一筆哦。”

顧霆頓時大為緊張,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林老師記仇!

于是他又去請教助理:“你男朋友抽煙嗎?這樣接吻的時候會變甜嗎?”

這個問題逗笑了助理:“不可能!除非我親他之前先吃了很多糖,或者,嘿嘿,他就是我的糖。”

以顧霆的文學細胞,還不足以領悟這麽高深的啓示,當時大概有二十多分鐘,他都暈暈乎乎,完全顧不上思考自己現在是什麽姿勢,只是不知餮足地湊上前去,熱情地索吻着更多。

他似乎摸到了一點點屬于“林驚昙”的內核,不是對方拿給世人的一千張面具,而是更黑暗也更感傷的,來自往日幽靈的回魂。

林驚昙在他耳邊呢喃,唇上的濕潤有他舔舐的功勞,唇角還刻着他亂碰的牙印:“記住,就這樣吻她,像吻一位神話中的愛人,你知道你愛的正是她的不可捉摸,你永遠不可能改變她、阻止她,你甚至來不及保護好自己,讓自己不至于心碎。你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呼盡你的氧氣,缱绻地吻她。”

顧霆這才猛然發覺——原來這是又一次教學,林老師還在戲裏,他自己卻把劇本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顧霆赧然低頭,自以為不會被發現,林驚昙不禁感到好笑:“你如果想再來一遍也沒問題,但最好先把我放開。”

顧霆不知何時已經緊攥住林驚昙的手腕,像初次嘗到糖果甘味的一只小獸,太喜歡,所以想要更多。

林驚昙忽然有一瞬間的心軟,在顧霆尴尬到奪路而逃之前摁住了他,以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講解:“你這麽演侵略性太強,過來,我示範給你看。”

而後,林驚昙以最公事公辦的速度又在顧霆唇邊啄吻了幾下,等年輕人調整好狀态,才逐漸深入,這次他終于順利摸到顧霆怎麽梳也梳不平的頭發,心裏不禁升起一種類似于“撿到的流浪小狗不咬手了”的欣慰感。

他們盡可能讓教學氣氛保持純潔,顧霆已經記住了對手女演員的劇本,代入對方嘗試了幾次,他表情很到位,林驚昙卻不由得一陣心悸。

他見過這種表情——在厲南亭和應啓明臉上,他已經太習慣凝視情人轉身的背影。

林驚昙深吸一口氣,按下遙控器,放映室燈光漸次亮起:“……你學得很快。”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站起身,匆忙地想要離開:“太晚了,休息吧。”

然而他燈開得太快了,顧霆捂着臉,一時站不起來。

林驚昙疑惑了不到三秒,視線便順勢向下拐了拐,也忍不住揉起了眉心——如果這是鼎聲的小藝人,那他多半是不會講職業道德的,反正林老師的床很大,能放下四個成年人還有餘,但這是他親手撿回來的人。

林驚昙猶豫片刻,還是狠心決定:這件事不歸我管。

畢竟他信誓旦旦跟甘棠講過,這次絕對不吃窩邊草,再教下去可就走得太遠了。

于是林驚昙裝作什麽也沒看到,打了個哈欠,塞給顧霆一大桶爆米花:“別的零食自己翻,我有很多珍藏影碟,你要是睡不着可以看一晚上。”

誇張的爆米花桶正好能擋住顧霆的尴尬,好在他還有點基本生理常識,知道就算對着男人有反應也不代表一定喜歡男人,畢竟他還懷揣着直男的朦胧夢想,希望能邂逅一位姑娘。

林驚昙一走,顧霆立刻長籲一口氣,決定去翻一罐冰啤酒鎮壓臉上的熱度,然而他卻忍不住一直去摸嘴唇,仿佛林驚昙給他留下的燒灼感是三昧真火,水潑不熄。

“……這下麻煩了。”

林驚昙打開櫃子,看了看自己琳琅滿目的“快樂收藏品”,抱臂思忖了良久,最終頹然放棄,又把這一層旋轉三次,藏回了衣櫃最深處。

他從來不是肯虧待自己的人,有(能用且好用的)活人,總比玩具順手,但實在要講講職業道德的話,玩具也不是不能湊合,他只是怕顧霆耳朵太靈敏。

上次他半夜做噩夢摔下床顧霆都能聽到,直接跑來敲門,要不是他起身開門及時,顧霆已經打120把這事搞得滿城皆知了。

萬一,只是萬一,他搞自己搞得太激烈,顧霆以為他心髒病發作怎麽辦?

林驚昙想想顧霆又跑過來闖門的場面就要窒息,即使以他的臉皮之厚,這種濃度的尴尬也還承受不來,這小子必須趕快搬出去。

林驚昙略顯煩躁地又點了根煙——畢竟他欲..求..不滿,放縱有理,領口大敞着倚在落地窗邊,毫不客氣地對某人下指令:“你最好明天就給我滾過來……對,是讓你挑《萬事如意》的男主角,不過在挑人之前,你可以多帶一盒套子。”

翌日,顧霆果然一夜沒睡,但勝在年輕,仍是光彩煥發,看得越來越不想過生日的林老師好生嫉妒,逼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早午餐。

顧霆試探着提出:“我能不能就租以前住的地方?明天就要試鏡了,今天我想回去看看。”

林驚昙慢悠悠吞掉最後一口牛奶,舔舐唇邊的奶沫:“不行,那地方保密性太差,你會被騷擾到瘋,小報也會非議我克扣你工資。”

他放下牛奶杯,心安理得地支使自己的明日之星洗碗:“我已經說過了,有要求直接提,不要試探,除非你确定能瞞得過我。”

顧霆洗碗動作一僵,林驚昙點了點桌面:“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以前在那邊喂過流浪狗吧?就這麽想養?”

顧霆沒轉身,沉默着一邊揩杯子一邊點頭,林驚昙伸了個貓一樣矜貴的懶腰:“唉,去接吧去接吧,我就不去了,你自己打車去,路上繞幾次,別被人跟住。你可以先在我這兒放幾天,之後的房子甘棠會替你安排。”

“謝謝!”顧霆看起來恨不得鞠一躬,林驚昙反射性後退,皺眉道,“再給我看一眼,長什麽樣來着……”

顧霆二話不說掏出手機,屏保已經設置成了那只暖黃色的小土狗,是顧霆以前趁它低頭吃香腸時偷拍的,畫面糊糊的,狗看起來也不太幹淨,林老師立刻嫌棄:“帶回來先去打針洗澡,洗得能看點再往家裏領。”

顧霆昨晚其實并沒看電影,而是前半夜背劇本,後半夜網購。他很少這樣“玩物喪志”,但他真的很想養狗,一想到能自己租房,還能給流浪狗上合法狗證,他就很感動,本地狗證續費高達四位數呢。

這種對未來的期待感在顧霆身上還是新鮮事,他研究狗窩要什麽形狀都能研究得心潮起伏,一早上都坐立不安,但也沒敢敲門吵醒林老師,而是出門買了好久好久的菜。

顧霆臨走前又被林驚昙喊住,他今天看起來格外慵懶,頭發都散亂地拂在臉頰上,偏偏更襯得眉弓修長,鳳眼含情:“領回來打算叫什麽名字?”

這一下子難住了顧霆:“……汪汪。”

林驚昙本來想給顧霆打個預防針,你的小土狗有可能被別人領養或是已經不在了,找不到也別太沮喪,但一聽這名字,頓時忍無可忍:“這是要寫在芯片裏的大名,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它的心情?”

顧霆眨了眨眼:“考慮過了,它說它有飯吃就行,叫什麽不重要。”

說罷,顧霆便一溜煙跑了出去,還快樂地搖了搖手表示再見。

林驚昙笑着嘆了口氣:“真是年輕人。”

朝氣蓬勃,而又時常異想天開。

顧霆離開之後不久,林驚昙也慢悠悠上了樓,樓上那套房子放着也是浪費,不如活用做障眼法。

戚忌十一點半到達,因為太熟,講話也不着調:“陛下萬安,聽說您近來寵愛新歡,在下還以為自己已經人老珠黃,打入冷宮了。”

林驚昙給他開門,赤足踩在他的長靴上,踮起足尖同他接吻,若即若離,只肯吻一下,還嗤笑着噴了人家一臉煙:“沒有的事,我發過誓絕對不吃窩邊草。不過你人老珠黃倒是真的,趁還能用的時候趕緊用吧。”

這話一語雙關,戚忌笑了一聲,直接摟住他的腰,将他半托舉着抵在牆邊,手已經撕開了他欲蓋彌彰的睡衣:“……你裏面居然沒穿?急成這樣?這還是白天啊老林!”

戚忌蓄須,還留一撇梳在腦後的長發,因母親是混血,他鬓邊幾縷散發也是自來卷,這種造型配上他向來浮誇的作風,很容易讓人覺得滑稽,然而上天對他厚愛,給了他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讓他看起來不像導演,像個騎摩托的公路浪子,只要他肯發自拍,連罵他的觀衆都能少罵幾句,每逢新作發布還一定會有熱評:“戚導,你再不出來營業我就真的要打一星了!”

林驚昙仍在慢悠悠抽煙,任由戚忌的吻自鬓邊滑落到脖頸——這家夥的小胡子很刺人,可也能挑動起別樣的刺激,尤其是吻過雙腿之間時……這才是他習慣的吻感,而不是太純粹、太熱烈的那一種:“少廢話,試試看你還能不能用完一盒。”

戚忌聳了聳肩,微笑時露出了尖利犬齒:“其實我根本沒打算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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