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直到自己的戲份都拍完,顧霆還在思索鐘欣然的話,終于從中分析出了同情。
鐘欣然的潛臺詞分明是:“林老師可能随手蠱惑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但他未必個個都會負責。”
憑心而論,林驚昙對他确實有性吸引力,林老師腰細腿長,肩頸線條流暢如天鵝,不開口騙人的時候又自有一種氣度高華,随手招逗幾個年輕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顧霆是沒談過戀愛,但自從認識了林驚昙,受驚吓的次數多了,在性向上的想法也随之變得豁達,只要有一個了解他、能接受他複雜過去的人,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可他這麽想是一回事,林驚昙怎麽想又是另一回事。
殺青當日,顧霆難得能在天黑前到家,滿懷忐忑推開門,卻見林老師正施施然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逗狗。
顧霆手裏的背包瞬間砸在地上:“你怎麽回來了?!”
林老師看着汪汪無風自擺的淩亂毛發,眼角眉梢還是有點嫌棄的意思:“我為什麽不能回來?顧霆小朋友,你住的還是我名下的房子。”
他拿着顧霆新買的逗貓棒逗狗,好在汪汪給面子,玩得興高采烈,黑眼睛亮晶晶,小舌頭也甩了出去,林驚昙忍不住笑,連顧霆跟他說話都沒擡頭,一直忙着和汪汪玩。
顧霆的确還沒搬出去,這幾天趕戲,有時候直接就在片場搭件衣服睡着了。雖然這麽講會顯得他被慣壞——但,按照林老師一貫的作風,他還以為自己會直接被馮文塞新家的鑰匙,然後告訴他一切都準備好了,你的狗也在窩裏等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還得頂着林老師審視的眼神,莫名尴尬地整理自己的東西,仿佛分手後被掃地出門。
顧霆掩飾性咳嗽幾聲,把包撿起來,順便向汪汪投去一個譴責的眼神——每天喂它的是顧霆,然而見了大老板,它立刻叛變,甚至沒有搖着尾巴上來迎接主人。
“我今天就開始收拾東西,馬上搬出去!”顧霆有點緊張,汪汪最近掉毛很嚴重,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養寵物,鐘欣然以前養過,教他要多給小狗梳毛,趁沒掉之前先梳下來,可是他最近都沒什麽時間。
林老師的沙發是真皮沙發,五位數起步,顧霆想想汪汪可能幹出什麽事來就膝蓋一軟,他天不怕地不怕,但真的怕欠款數目。
林老師這幾天也有事忙,總是不在家,顧霆習慣性做多一份宵夜,然後一邊揉汪汪一邊吃掉,總覺得自己廚藝退步,食之無味。
然而不管林驚昙是在戚忌還是誰的家裏,他都沒資格過問。
好在林驚昙罕見地沒有嫌棄汪汪掉毛,只是随意地“嗯”了一聲,指了指桌上的體檢報告:“我剛帶你的狗去看了醫生,它的疫苗還沒打全呢,你做事認真點。哦,還有,醫生說它該刷牙了,有點牙結石,別的倒沒什麽大問題。”
顧霆呆立在原地:“謝、謝謝……!”
林老師“哼”了一聲,揮手阻擋熱情過頭的汪汪,它試圖跳上老板膝頭,然而老板頂多只肯矜持地摸摸它的卷毛腦袋:“這是獎勵你工作努力,沒搞出什麽亂子來。至于搬出去的事……你很急?”
他問得悠然從容,顧霆卻結巴起來:“挺急的……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實也不太急,主要是怕我留在這裏你不方便。”
林驚昙挑眉,抱臂向後一仰:“稀奇,老板還沒嫌棄你,你嫌棄老板?說說看,怎麽不方便了?”
顧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竟敢理直氣壯地一挺胸:“戚導來的時候不方便。”
林驚昙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微微瞪大眼睛,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愛:“唷,你還替他着想呢!”
這下顧霆不說話了,眼神落在別處,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在生悶氣。
林驚昙本意只想逗逗他,沒想到他會生氣,只得感嘆青少年就是青少年,再懂事貼心也會鬧脾氣:“好啦,開玩笑的,房子你慢慢找,這段時間可以繼續住我這兒。”
經過前輩一番點撥,顧霆好似長了十個膽子——畢竟鐘欣然摸爬滾打這麽久,說出來的話比八卦兮兮的馮文可信度高得多,他腦袋一熱:“那你呢?”
“嗯?!”林驚昙本想回答“我不缺房子”,但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顧霆不是這個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小顧同學,你就這麽想繼續給我做飯啊?”
顧霆調動全身的演技細胞,才強撐着沒有臉紅:“菜買多了,做不完很浪費的。”
林驚昙不以為忤,只覺顧霆是從小沒有家人,現在也太忙了顧不上交朋友談戀愛,身邊同齡人聊得最多的只有馮文一個,當然會依戀他一段時間:“可以啊,能趕上的話我就回來吃飯。”
林老師有做偵探的天賦,剛回家就在廚房巡視了一圈,儲備食材都消耗掉了雙倍的量,可見顧霆一直沒忘了做他那份。
經紀人和藝人走得太近不是好事,尤其林驚昙“愛吃窩邊草”的名聲在外,他是怕顧霆受影響,然而看到快被顧霆煮光了的烏冬面,又忍不住心軟。
林驚昙長嘆一口氣,揉了揉一直往他腿上撲的汪汪——算了算了,連掉毛動物都能接受,自己的下限早就一低再低,就當養了個孩子,随他去吧。
顧霆聽到老板認命地嘆氣,反而精神百倍,利落地卷起衣袖:“我馬上就把沙發掃幹淨!”
林驚昙欲言又止,本來想趁他第一次殺青帶他出去慶祝,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勤懇,簡直傻到讓人不好意思數落他。
顧霆忙碌的動作變得輕快許多,汪汪被主人的情緒感染,也開始叼着磨牙棒瘋甩,林驚昙接起戚忌電話時,背景音還有狗叫聲。
戚忌是打來罵他的:“你是不是嫌命長?!還敢管應啓明的事?”
林驚昙笑道:“大家還在同一個圈子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嘛。”
戚忌餘怒未消,張口就是一連串國罵,林驚昙只好打圓場:“再沒後續了,就這一次,消消氣,消消氣。”
他其實很想問“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但顧霆還有片約在戚導手裏,開罪不得。
戚忌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态度變化,冷哼:“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窩邊草就那麽香?”
林驚昙看了一眼正在切菜的顧霆,側臉英俊得會發光,挺拔脊背如一座奇偉山峰,當即調笑道:“才二十出頭,又是‘天生麗質’,我當然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別嫉妒,你年輕的時候也不錯。”
戚導聽了更生氣,剛要進讒言,忽然頓住,警惕地問:“怎麽有狗叫聲?”
林驚昙打馬虎眼:“朋友的,寄養幾天。”
戚導當即炸了毛:“林驚昙你王八蛋——!之前我出國取景想寄養在你家你怎麽說的?我家丹迪一有血統證書,二受過專業訓練,能當工作犬用,絕對不給你添麻煩,還能看家,結果你告訴我你狗毛過敏!”
“你家丹迪身高将近90cm,站起來能把我撲一跟頭,我害怕,所以找了個借口,真不好意思。”
戚導養的是黑色大丹犬,的确兇悍,然而這個理由仍然騙不過他,他幾乎要從鼻孔裏噴出火來:“胡說八道!什麽朋友?哪種朋友?厲南亭那種還是顧霆那種?!”
不得不說他的确很了解林老師,問得林老師啞口無言:“不然你現在把狗送來,我也幫你養幾天?”
戚導只覺一腔冤屈無處訴:“這是狗的問題嗎?這是你對我夠不夠意思的問題!你等着,等你那棵‘天生麗質’的窩邊草到了我手裏,他就知道該怎麽做人!”
說罷,戚導便憤怒地挂了電話,林驚昙被他突如其來的酸味嗆得許久回不過神,顧霆關切地問:“怎麽了?”
林驚昙啞然,竟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家藝人:“……我好像替你把戚導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