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老師預約的寵物會所自然是十分隐蔽,服務态度也熱情。顧霆不太放心汪汪,怕它會被吓到,畢竟它只是只小土狗,好在工作人員一邊安撫它,一邊還教了顧霆些護理常識,顧霆聽得很認真。

顧霆一直以為汪汪的毛是深黃色,然而眼看着美容師一點點梳開它身上藏得很深的死結,又進行了三四次搓洗,他才汗顏地認識到,原來人家是淺黃小狗,腦袋上還有幾绺白毛,自帶帥氣挑染。

汪汪最近生活質量有了飛躍,長大了一些,毛發被打理後也油光水滑,看起來像只耳朵尖了點的柴犬,英俊不足,可愛有餘,終于不會慘遭林老師嫌棄了。

汪汪做造型期間,一直锲而不舍地伸着舌頭,試圖趴在窗戶上給主人來一首鐵窗淚,然而讓它傷心的是,主人根本沒在看它——

顧霆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林驚昙身上。

他很意外林驚昙居然會特地陪自己來一趟,作為同舟的老板,就算不是日理萬機,分身乏術總是肯定的,特地抽出這麽大塊的空閑時間,顯得很奢侈。

難道……真的是約會?

顧霆浮想聯翩,林驚昙卻一直在認真看《灼灼其華》的劇情大綱,圈出認為有必要讨論的重點後,打了個貓一樣懶洋洋的哈欠,抱臂阖眼養神。

顧霆不敢看他,也不敢伸手把他摟過來,只好低頭緊盯着自己的手指,糾結地屈起又伸直,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工作人員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小狗,忙安慰道:“不會痛的,它只是不習慣,多來幾次就好了。”

顧霆報以禮節性笑容,但緊張沒有絲毫緩解,工作人員剛離開,他便感覺肩頭微微一沉,心髒也怦然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扭動僵硬的脖頸,以餘光細看,這才發現林老師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正無意識地枕在他身上,還會尋找舒服的姿勢,蹭了蹭下巴,滿意地“哼哼”了兩聲,繼續睡。

柔軟的發絲近在咫尺,顧霆猶疑片刻,擡起手指,輕輕替他挽了一下,只覺手指像被蜜蜂蟄了一下,雖然刺痛,竟有回甘。

林驚昙睡着的側影很乖巧,陽光下看來,正是一只矜貴而無害的白孔雀,只會對看得上眼的人驕傲展示羽翼,所謂“雪山白鳳凰”,一生覓知音,大抵如是。

一旦馴服了他,他會溫柔得不可思議。

顧霆心裏五味雜陳,似乎聽到了自己腦子裏的齒輪開始咔嚓轉動的聲音,他想着大概就是馮文天天在喊的“開竅”了。

首先,林驚昙并不是個随時随地都能睡着的人,他對睡眠環境有很高的要求,在家要點熏香,還像城中所有壓力過大的成功人士一樣,迷信種種助眠技巧,從褪黑素到熱紅酒應有盡有——饒是如此,他也經常失眠。

顧霆倒是有心陪他半夜看星星看月亮,但顧霆就連為情所困的時候都不會徹夜難眠,硬要他瞪着大眼睛到天亮也太為難了。

所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林老師變得很容易在自己身邊睡着了呢?

顧霆越分析越忍不住面上的笑意,要不是他還戴着口罩,再這樣頻頻注視林驚昙,恐怕便要引起路人側目了,畢竟他的眼神比汪汪看主人還熱切。

顧霆稍微挪了挪身體,向後靠去,一只手臂不着痕跡地摟上了林驚昙的腰,一點點抱着他,讓他的重心向自己傾斜,枕得更舒坦一些。

林老師也很給面子,順勢而為,直接一頭栽倒在他懷裏,還把臉埋在他肩胛上,無意識地蹭了蹭,好像奶貓拱人一樣。

顧霆頓時渾身僵硬,連忙用外套遮住了彼此。

他忍不住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該不會林老師是故意跟着他出門補覺的吧?梳理汪汪很可能只是個天衣無縫的借口。

此時顧霆毫無愧疚感地出賣了自己的小狗,又給它加了剪指甲和刷牙的項目,汪汪滿臉哀怨,然而顧霆只希望林驚昙能再多睡一會兒,他好看清懷中面容——真新奇,認識這麽久,他才剛發現這面容可以有多麽動人,每次望着都如同初逢。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過程,也像詩,顧霆心中的形象和眼前人漸漸重疊,從看山是山到看山非山,只因他已身在山中。

林驚昙睡醒時,先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而後才發現自己身上蓋的是顧霆的外套。

他挑眉拎起來看了一眼,随手揉了揉頭發,潇灑地将外套甩回給顧霆:“你把我拉過來的?”

“……不是。”顧霆心說我倒是想,看了戚導的下場不太敢。

林老師“唔”了一聲,完全沒有要拉開距離避嫌的意思,但是伸手一摸,顧霆耳朵有點發燙,再一看表,汪汪的美容程序居然還沒結束,他便笑出聲來,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麽。

此時再掩飾就太蠢了,林驚昙好整以暇地重新系上袖扣:“你別介意,我最近确實失眠比較嚴重,但看到你就感覺很放心,可以休息一陣子,所以才拉你出門。”

他輕描淡寫,顧霆卻心跳如擂鼓,還要強撐着開玩笑:“我是個大號的人肉抱枕嗎?”

“更像是充電池。”林驚昙也對他一笑,“這算是加班,有獎金的哦。”

結賬時顧霆果然發現自己已經是該會所的年費vip,還附贈寵物游樂園等定期項目。

顧霆頓時有點失落,林老師的口吻太随意了,看起來這個充電池的位置上以前還有過別人。

“最近公司壓力很大嗎?”

“也不算,是私事。”林驚昙揉了揉額頭,不準備再提。

要重新面對應啓明和厲南亭,他還需要做好心理準備,說已經徹底走出了陰影絕對是在托大。

顧霆誠懇建議:“我可以陪你。”

“嗯?”林老師講話葷素不忌,“陪我睡覺?”

顧霆頓時變成了一顆大番茄,盯着他一邊舍不得挪開眼,一邊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可惡!

林驚昙大笑起來:“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算你有孝心……這招可以考慮,我實在睡不着會喊你的,你不急着搬出去?”

顧霆眼睛一亮,之前催自己搬出去的人可是他!

雖然眼睜睜看着上司出爾反爾,還只是為了留下他助眠,然而顧霆非但沒覺得上司蠻橫,還覺得他越看越可愛,連連點頭:“不着急,工作重要,這……嗯,馮文說得對,關心上司的身心健康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顧霆頗想說“你可以多讓我陪你睡覺”,但試了又試,實在不好意思把那四個字說出來,生怕激動到變調。

就算他難以接近,但至少此刻能被他需要,顧霆忽然懂得了這種略有心酸的慰藉感,他怔在原地,緩緩品味,終于明白為什麽《孤峰》中的景行是因為愛,才甘願放手。

他們離開之前,林驚昙若有似無地掃視了一眼周邊,問顧霆:“我睡着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動靜?”

顧霆心想你睡着的時候我忙着看你,哪裏有注意到別人,當即果斷道:“沒有!”

林驚昙颔首:“看來今天一切平安,不錯。”

與此同時——

鼎聲,總裁特助辦公室。

“于秘,您方便來10樓一趟嗎?有人送了封信,說必須轉交給厲總。”

“好,我這就下來。”

于堯海起身,經由高層專用電梯下樓,經過茶水間時,恰好聽到有人在議論近期公司動向。

“《灼灼其華》那個項目現在是誰在跟?我怎麽聽說好幾個導演去接洽都失敗了,最後換了個同舟推薦的導演,這是又要掐上了?”一名中層員工詫異地向同事詢問。

“我看不一定。”同事看起來是一位中層管理人員,神神秘秘地放下手中咖啡杯,低聲道,“演員名單裏我們的人和他們的人都有,資方也是,這是又要合作了。”

“真的是合作嗎?別是并購吧!”一名妝容的精致女性玩笑道,“難道新老板娘是那邊的人?鐘欣然那個咖位的?以至于大老板都開始千金買一笑了。”

有人發出笑聲:“你要這麽說,還真有點道理,不過我覺得未必是藝人,可能是……”他向上指了指,“強強聯合、雙劍合璧,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厲南亭和林驚昙的關系不僅同舟的人好奇,也向來是鼎聲茶水間的熱議話題,最近大老板動作頻頻,對同舟多方示好,再加上他離婚的消息已經正式公布,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事實證明,鼎聲的員工也不缺幽默感,盡管聽起來略有點缺德:“壞了,咱們公司的天頂花園種昙花了沒有?我可得趕緊去拍照,免得過幾天就被鏟平了,全被換成昙花。”

于堯海輕咳一聲,茶水間衆人忙不疊收斂動作,輕聲問好。

于堯海快要退休了,年紀比厲南亭還大,林驚昙還沒成年的時候,他就是厲南亭的忠實合作夥伴,在鼎聲積威甚重。

他從來沒擔心過林驚昙會危及自己在公司裏的地位,當年沒有,現在更不可能。林驚昙是這麽多年以來厲南亭身邊留得最久的伴侶,這就說明,他願意為了得到厲南亭的情感,而不斷犧牲自己,這樣的人,在爾虞我詐的鼎聲待不久。

當然,這些話沒必要告訴一般的中層員工。

于堯海敲打了他們幾句,便走向了鼎聲的新聞部。

鼎聲新聞部在10樓,除了負責一般新聞部的職責,還負責接收“見不得光”的情報,願意交易信息的私家偵探和娛記都知道該往哪兒投信。

拿到信後,看了看落款人,于堯海抽出信封中的照片,微微挑眉——

嚯,還真是林驚昙和他的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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