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前任戲份)
三小時前,鼎聲總部。
“好,我明白了……這件事先這樣,不要輕舉妄動。”于堯海挂了電話,長長嘆了一口氣,看向坐在對面的厲南亭,“那邊已經控制住事态了。”
厲南亭滿面溫文笑意,似乎從沒擔心過林驚昙會控制不住:“他總有千奇百怪的點子,這次又是什麽說法?”
于堯海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只靠一張舊照片。”
厲南亭只望了一眼,便收回眼神,于堯海跟随他多年,敏銳地注意到他驟然冷淡的态度,打趣道:“怎麽,還有心結?”
厲南亭淡然道:“談不上,我只是沒想到他對顧燕燕的事如此介懷,當年在我面前卻能不露一點端倪……好心思,好手段!”
如果林驚昙從一入行就是顧燕燕的影迷,後來又對鼎聲對她的态度頗有微詞,那作為枕邊人的厲南亭該一早察覺才是,而不是多年後才後知後覺,以至于迎面撞上顧霆這一顆不可小觑的定時炸彈。
于堯海猶疑,欲言又止:“其實這件事你多半想岔了……”
“怎麽說?”厲南亭揉了揉額頭,想起林驚昙數次指責自己無情無義,瞞了他太多事,但林驚昙又何嘗不是深藏殺招?
坊間傳聞認定二人般配,理由便是:你無情我無義,你造假我做戲,你三刀我兩面,天生一對,在一起是為民除害。
“你的私事我本來不該多嘴的,就當我倚老賣老吧。”于堯海想了想,為公司考慮,厲南亭最好能在關于小林的事上多幾分清醒,不要被成見和情感沖昏了頭腦,“他當年為什麽忍着不發作?還不是因為願意相信你。”
厲南亭難得怔了怔:“你是說……”
于堯海不再接話,此時也不适合接話。
随即,厲南亭輕笑一聲:“也對,林驚昙當真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為對方罔顧所有原則的,這點害他不淺。”
始作俑者便是厲總,然而他沒有半點忏悔的意思,反而顯得愉快許多,似乎已在無形中确認了林驚昙永遠不可能徹底放下舊情:“後續針對鐘欣然的輿論攻擊停一停,這次放他們一馬。”
于堯海松了口氣:“別的不說,小林選片的眼光是有的,就這麽埋沒了也的确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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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好片子,不該辜負了他的用心。”厲南亭眼神陡然溫柔起來,拿起手機打給林驚昙。
于堯海很識趣,立刻起身退出門外。
還未等厲南亭開口,林驚昙便已猜到對方來意:“怎麽,認輸了?”
厲南亭聽得出,他心情不錯,只是不知這樣的好心情,是因為運籌帷幄的快感,還是因為那個不識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如果是前者,厲南亭樂意縱容,如果是後者——
厲南亭眼中寒光一閃而過,語調十足紳士:“你我之間沒有利益沖突,談何輸贏?”
“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的,同舟要麽固步自封,要麽一往直前,早晚會撞上你這座高山。”林驚昙先客套了一句,“不過這次你能放手,我确實要謝你一句,這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希望省下來的時間能讓你睡個好覺,少些失眠。”厲南亭講得誠摯,林驚昙不禁沉默了一剎。
他語調中的關心必然是真的,這是惠而不費的人情,厲南亭精于此道。
曾經林驚昙也不是沒有想過,有那麽一天,如歌中所言:等到風景都看透,陪你看細水長流。
然而就算厲南亭年紀漸長,開始有了淡泊風雲之後的感傷和柔情,也絕對不是能陪他蹒跚白頭的那個人,有些狼是喂不熟的,一旦聞到血腥味,就要撕咬至見骨,這是本能,非如詩情話可掩飾。
如果林驚昙還對他有指望,希望他能理解自己,一定會指出“你話裏有漏洞,既然不想我失眠,一開始就不該給我找麻煩”,但現在他已經不想費時間和厲南亭進行無效溝通,看在社交禮儀的份上,只是笑了笑。
厲南亭發出邀請:“請你吃飯,慶祝階段性戒酒成功,如何?”
林驚昙正想辦法回絕,便聽對面不容拒絕地講道:“不是那種鬧騰的地方,就在春山莊,放心,我不會灌你酒的,只是吃頓便飯。”
春山莊是友人投資的溫泉度假山莊,林老師也有股份,聞言輕嘆一口氣:“你是不是已經告訴老許我要過去了?”
厲南亭笑道:“沒錯,他高興得很,很久沒見你了,怎麽也要聚一聚。”
如此盛情難卻,拒絕了便是欠下雙份的人情,林驚昙只得應下。
答應之後,他還是有點不舒服,雙手深深抵住了眼睛:“……真不想和他說話,累死了。”
這種情感上的疲憊,除非親身和厲南亭打過交道,否則很難體會,那是一種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也要玩心機的累,別說是做關系敏感的戀人,就算是血濃于水的家人,或者沒有利益糾紛的普通合作夥伴,也會覺得他太可怕。
為了約他出來,厲南亭不惜先做了個圈套,還是個可能一箭雙雕的圈套,又啓用後備計劃,說是要和他清淨地吃頓便飯,卻借了別人的人情來套他,言行不一,機關算盡如此。
如果厲南亭真能像所有試圖道歉的普通人一樣,被拒絕了就再試試,而不是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天大,說不定林驚昙還會相信他有幾分誠意。
然而眼下麽……林老師沉吟片刻,便通知馮文:“我帶小顧出城去春山莊過個周末,就當是給他去去晦氣。”
馮文應下,随後猶疑道:“林老師,應……應先生來了,您看您要不要見一面?”
馮文一邊說,一邊回頭警惕地看了看應啓明本人,對方顯得十分氣定神閑,大有“你不見我就等到你見為止”的氣勢。
林驚昙果斷道:“見,一個也是打兩個也是打,讓他進來!”
馮文聽得出今天林老師心煩,也确認應啓明聽到了那句“一個也是打兩個也是打”,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傳聞中有暴力傾向的應啓明并未動怒,還對他道謝,悠然走進了林老師的辦公室。
馮文咋舌,越冷靜的對手越可怕,他這是要挑事啊!
“這次的事,我替小喬向你道個歉。”
林驚昙沒有起身迎接——應啓明還不配,只是懶懶散散瞥了一眼對方:“道歉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相比上次見面時的狂躁,應啓明的狀态顯然已經恢複,淺灰色長風衣,白色高領內搭,看起來溫文爾雅,态度從容:“他是急功近利了點,我會管好他的。”
“千萬管住,沒有下一次了。”林驚昙擡眼,漫不經心地做了決斷,“請你也體諒我一下,我要對自家藝人負責,如果放着他一直肆無忌憚,生意還怎麽做?”
應啓明皺了皺眉,很不習慣林驚昙現在的語氣,公事公辦,還隐含威脅,并且——
明擺着看不起他。
應啓明咬了咬牙,不管做了多少準備,一見到林驚昙就容易破功:“上次的事,我已經受到教訓了,厲南亭不好對付,我也不會再那麽急躁,但誰能說得準以後?小喬還年輕,總有成長的機會,放他一馬。”
林驚昙忍不住笑:“你少來和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有他在你就有替罪羊,可以躲在幕後下棋,當然要保着他,但我下一次放過他,誰來放過顧霆?”
“——你果然是為了那小子!”應啓明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住了情緒,林驚昙始終冷淡地望着他,神态堅定,不見半分動搖。
這是在同舟自家的地盤上,要是連區區一個應啓明都不敢直面,那他就不是林驚昙了。
做這行要靠八面玲珑沒錯,但遇到聽不懂人話的對象,只能比他更狠。
應啓明從前的特殊待遇已被盡數收回,現在林驚昙對他的态度,是名利場中分了類的态度,他被歸于沒有利用價值的那一類,又不像厲南亭一樣要忌憚,當然用不着給他好臉色看。
應啓明笑了笑,三分狠戾七分慘淡:“好,好,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不會讓小喬輕舉妄動——”
他起身,準備離開,似笑非笑地對着走廊裏《孤峰》的海報比了個射擊的手勢,“我會親自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