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顧沒出場)
第64章 (小顧沒出場)
“喂,程老師?”
林驚昙笑吟吟接通了程鳴的通話:“我就知道您肯定得打過來。”
程鳴先寒暄了幾句:“小林最近怎麽樣……?一切都好,啊,好,那我跟你彙報彙報我們這個劇本籌備的事情……”
“不用了,您來監督我很放心。這方面我們是外行,做發行和宣傳的時候再找我們吧,如果您沒別的事的話——”林驚昙慢悠悠拉長了語調,等着注定會落入籃筐的魚上鈎。
程鳴果然喊出了聲:“別別別,你先別挂!”
林驚昙很有禮貌地沉默了下來,等着他先開口,這是談判優勢方的特權。
程鳴也明白先開口的人氣勢上弱一截,然而他不得不開口:“小林啊……林總,沒事,你當得起這個稱呼。我這次呢還是替老厲給你道個歉,他事先根本沒和我商量過,我也不知道他跟你說了點什麽,還是于堯海告訴我夫人,說讓我調節調節,是關于長風的事情,我才反應過來的。你看看我們這群跟着他的人,天天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驚昙笑道:“我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理解你們的難處。厲總畢竟唯我獨尊慣了,聽不進人話也是有的。”
程鳴苦笑,一聽話音就知道林驚昙是動了真氣:“多謝,你能理解就好。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麽,我都得解釋一下,長風這孩子是我看大的,是個好孩子,但就是跟他父親的心結解不開,但有我管着,怎麽可能蠻橫到不準同舟的演員來試戲!”
林驚昙挑眉,心知自己賭對了,厲南亭一定是先斬後奏,沒有告知程鳴,程鳴要同時兼顧鼎聲和同舟兩方面的交情,這畢竟是他自己的心血作品,助力不嫌多,也最好別打起來,哪怕是為着厲長風的前途,交好林驚昙也比得罪他劃算。
只是不知厲南亭是愛子心切,為了補償兒子以至于用力過猛,還是真的老糊塗,該退休了?
林驚昙思忖着,口頭仍不肯放松:“只是‘試戲’?試完了總該給我們一個說法嘛,程老師,體諒是相互之間的事,您不會讓我難做吧?”
他語帶笑意,聽來如老友調侃,程鳴卻不敢不當真:“你推薦的人我當然放心,顧霆是吧?我看過他的作品,很不錯,總歸會有他一個角色的。”
林驚昙知道程鳴還有點藝術家的脾氣,行與不行,總要先試過再說,能讓他說出這麽一句保證已是難得:“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鼎聲那邊的人呢?都有誰找過您?”
如果他中了厲南亭的計,當場就答應厲南亭用顧霆做資源置換,程鳴這邊反而會覺得為難,最終唯一得益的只有厲南亭——但他兒子會不會如他所願,領他的情買他的帳,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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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鳴也長出一口氣,略放松了些,閑侃道:“應啓明想來試試‘勾踐’的角色。”
林驚昙瞳孔遽縮:“厲長風會同意?”
程鳴亦是唏噓:“他聽說應啓明和他父親不和,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只是……”
“凡是想找他爹茬的,在他眼裏都是英雄是吧?”林驚昙一聽,便知厲長風深淺,又是個被保護得太好,以至于還能憑一己喜惡行走江湖的小少爺。
這種人偏激起來最麻煩,他背後可還有個護短的爹,林驚昙揉了揉額角:“他是不是直到現在還讨厭我?”
程鳴心想說”讨厭“都是輕的,嘴上卻連忙為厲長風辯解:“他已經懂事多了,會想明白的……哦,對了,他對顧燕燕的事也有所耳聞,年輕人正義感強,态度上很同情,連帶着對小顧也沒什麽惡感,他前幾天還去看了《孤峰》,回來若有所思地跟我說,可以接受這個姓顧的來試戲。”
林驚昙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聲,好大的少爺架子,好高傲的口吻!
厲長風不過是做個副導演,開口閉口,倒好像同舟的藝人能進組都是他的恩賜一樣,林驚昙皺眉,按捺幾番,還是沒忍住:“程老師,我也不讓您為難,如果我想讓應啓明從這部片子裏消失,您能不能答應?如果您答應,一切條件都好談。”
程鳴沉默半晌,在利益和原則之間掙紮,良久,終于無奈地開口:“你也知道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是這點書生氣,我愛人也老是說我,迂腐……”
林驚昙一聽,就知道沒戲,但他還是必須說上這麽一句,不止厲南亭會威逼利誘,他也可以。
程鳴的劇本是好劇本,既捧人,又打磨人,如果操作得當,顧霆可能會成為驚雷獎目前最年輕的影帝,事實上,他憑借《孤峰》拿下本屆驚雷獎最佳新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林驚昙和甘棠心裏都有數,只不過為免孩子緊張,還沒告訴他。
林驚昙不會讓顧霆錯過這次機會,只要拿到雙男主之一,不管是“勾踐”還是“夫差”,以顧霆的潛力,一定能塑造出職業生涯代表性的角色,但既然進組,那大家都是來好好拍戲的,沒有誰比誰低一等,必要的示威還是要做。
程鳴小心翼翼地講着,見他沒有發怒,這才一口氣說完,語調中既有自嘲,又有幾分文人的執拗:“這個故事我打磨了快十年,我得對每一個角色負責,你和應啓明的事我不了解,也不予置評,但他的能力的确是我需要的,如果他真能演出我要的效果,恐怕我還是會留下他。”
林驚昙颔首,弓弦要一張一弛,才不至于傷了弓:“您的意思我明白,我們這邊也願意在最大限度內尊重您的創作自由,有什麽難處您還是随時找我。”
程鳴亦迅速領會了他的好意,調侃道:“你這口氣可是越來越像老厲了,剛剛把我吓得不輕啊!”
林驚昙積威日重,程鳴不由得慶幸自己今天打了這個電話,看來得再提點提點長風,顧霆絕對不是他能随便呼來喝去的對象。
思來想去,程鳴還是不希望自己最大的兩位投資人吵起來,搞得前期準備都泡了湯,勸解道:“老厲這兩年的情況你可能不太了解……”
“确實不了解,主要是因為沒興趣。”
林驚昙鮮少這樣不給人面子,但他最近對厲南亭的确是餘怒未消,誰主動提起都讨不了好。
程鳴被噎了一下,一時脾氣也湧了上來:“你就當我倚老賣老吧,他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反倒可能是好事。他前年肺部動了一次手術,本來安排得很周全,只是割個良性腫瘤,結果突發事故,情況很緊急,差點就救不過來……主要還是因為上了年紀,機體自然老化,總會有意外發生。”
林驚昙無動于衷:“其實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您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他突經生死,看透世事,所以大徹大悟,想重新做人了吧?”
這話誰聽都不信,厲南亭明顯是活到老算計到老的類型,一出院就開始重新工作,根本不給其他大股東質疑他能力的機會。
程鳴怔了怔,沒想到林驚昙和厲南亭情絕至此,以前的事他也有耳聞,他是寫劇本的,最擅長觀察人,他看得出,在厲南亭身邊的林驚昙,眼神全心全意,明擺着是一位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癡情人。
事到如今,程鳴也不知該感嘆是滄海橫流、人心易變,還是厲南亭做人真的太不地道,只能盡可能周全:“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聽說自己有危險的時候,想見長風一面。”
林驚昙差點以為程鳴要講個“他最後想見的人還是你”的煽情故事,為自己的自作多情無奈了一秒。
“但是長風不肯去。”程鳴語調凝重,“我說你要是再不去見你爸爸一面,以後我家也不歡迎你,長風牙關咬得死緊,手都攥出血了,還是不松口。直到老厲出院他也沒去,但聽說脫離危險之後,還是偷偷跟我哭了一場。他們兩父子都倔,這件事恐怕讓老厲有點危機感,總覺得死前不能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所以現在寧可犧牲一些,也要修複和長風的關系。”
林驚昙聽着聽着,神思有片刻渙散。
如果厲南亭一直沒揭下面具,自己會不會仍留在他身邊,甘做犬馬,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拿到了他心目中“家人”的席位?
但彌留之際,像他這樣骨子裏蠻橫到極點的男人,只會想見自己的血脈,其他一切情愛,對他而言皆是傳遞血脈的工具,林驚昙就更是過眼煙雲。
厲南亭三任夫人都對這個冷心冷情的男人失望到底,他也從未接納任何人真正走入他的生命,林驚昙本以為自己早就從他這譚苦海裏畢業了,但看到他對厲長風的态度——也就是對真正重視之人的态度時,才發覺自己仍是太天真。
程鳴正醞釀着準備說出“老厲這一次是昏了頭,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他這一次吧”,冷不防卻聽林驚昙“撲哧”笑了一聲:“程老師,您是寫劇本的,比我更擅長制造矛盾。我想問一問,如果我一直留在鼎聲,做到了厲南亭左右手,位置舉足輕重,也以為自己和他‘情比金堅’。但他兒子讨厭我,随着他年紀漸長,還是覺得親生兒子比我這個外人更值得信任,您說說看,他會怎麽對我?是為了我放棄唯一的兒子呢,還是趁機把我用過就丢,确保來日傳給兒子的基業幹幹淨淨?”
程鳴啞然:“……但你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類型。”
“我确實不是,那是因為我已經被他宰過一次了。”林驚昙神色清冷,“我也和您透個底,顧霆在我這裏地位不一般,厲南亭要寵兒子,我沒意見,但誰也別想踩着顧霆上位。”
程鳴阖眼,心知不可勸和,惋惜地長嘆一聲:“你這次……對那個年輕人是認真的?”
林驚昙怔了怔,本想打頓太極拳應付了事,但前面剛放過狠話,此時明顯不是否認的好時機,只得颔首應道:“是。”
——話一出口,他竟感到胸膛某處,久違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