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什麽是法國料理?”
“為什麽是和這個人共進晚餐?”
“為什麽我的休假一定要和一個男人過?”
五十鈴招來侍應生,讓他通知後廚可以按菜單上的料理一道道先上來。又要了一瓶紅酒,和兩支高腳杯,最後又讓他們送了一瓶無酒精的香槟。金黃色的液體倒入天野面前的酒杯裏,侍應生将七分熟的牛排送上來,一旁穿着抹胸禮服的女鋼琴師彈奏着德彪西。
現在桌子上就差兩根蠟燭了,他就能達成一次完美的約會。
前提是對方不是他讨厭的人。
天野用指責和憤怒的目光,瞪着一旁一手促成這次面談,甚至之前沒有透過一次風的下屬。
他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對面的男人臉上挂着堪稱和煦的笑容,但天野知道,那深藏在笑容之下的,絕非什麽善意。是對人心的玩弄和人性的戲耍。雖然稱不上所謂的惡,但就是有這樣的存在,社會才有變得混亂不堪。
如果單純的惡,他還會動手,但對方的眼睛裏并沒有能被稱得上這種東西的存在。這才是最棘手,只是單純的想要玩耍,可玩耍的手段絕非是溫和,常人能夠接受的。
尤其是那顆聰慧異常,又對人性充滿好奇的大腦裏,裝滿了難以想象,而又異常的想法。
才剛剛搬來新宿的情報販子折原臨也,在這間已經打上米其林星級的法國餐廳裏,依舊穿着那身連帽衫,和随處可見的鞋褲。全身上下,也只有揮動刀叉,切下牛排的動作才算得上優雅。
但優雅這種詞,和共進晚餐的兩個單身男子,是絕對無法匹配得上的。部下帶着惡趣味兒的引導,讓天野內心的怒火在瘋狂地燒灼。
他讨厭折原臨也。
但這個男人似乎很中意自己的這雙眼睛。
如果自己是個人偶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将它們挖出來,泡進福爾馬林裏,每日觀賞,直到興趣消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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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味。”折原臨也嚼爛嘴裏的小牛排,咽下去,又喝下一口紅酒。對着還沒有動的天野笑道。“尤其是對上小路君的這副神情。”細長的手指觸碰在光滑冰冷的餐刀上。
天野嘗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他切下小塊牛排,塞進口中。“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叫過小路。”
“不是現在嗎?在半年前,在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大學生那邊,買下了這個名字。”
他就像知道所有事情般,将天野這個名字的來歷揭露了出來,帶着他的惡趣味兒。
折原臨也深知該如何針對每個人的痛點,這是他的狡猾也是樂趣所在。
天野将牛排切成一個個小丁後,放下餐刀,他看向對面。折原臨也眯起眼,笑得更開心。“我只想在沒有‘約束’的情況下,注視着小路君。”他微微挺直身體,移開目光,兔子不能惹的太急,否則咬上來就不太好了。
他依舊優雅地握着刀叉。“最近有人在查矢霧制藥的事情。”
“是嗎?知道來歷嗎?”
“只查到了那些人在滅口前,稱呼對方為‘醫生’。”
天野眼眸微黯。“你解決不了嗎?”
“小路君,我稍微有些失望。”折原沖他笑道。“你認為我是什麽人了,我折原臨也可只是一介普通的情報販子。”眼底沒有笑容,比最初帶着幾分捉弄的笑容不同。
天野端起香槟。
其實他并不擅長喝酒,是體質的問題,不是什麽過敏體質,也不是什麽易醉。而是個性在體內對酒精,強行進行了反應,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理解這句話。每次喝完酒,都會很難受,即便幾分鐘後所有的酒精都會被化解。
五十鈴很體貼。
他抿了小口,幾乎只是沾了下舌頭。“我知道了,我會幫你處理掉的。”冰涼的感覺,在舌苔上流動。天野放下杯子,這時侍應生又走了過來。
在他面前放了一杯咖啡。
折原并不是很理解,為什麽在法餐過程中會有人想喝咖啡,但細數與對面人見面的三次中,有兩次就約在咖啡館。他覺得這一定是那個女人指使的,或許五十鈴就在餐廳的其他地方,盯着他們的會面。
“小路真是養了一條好狗。”
天野手微頓。“我有件事情要委托你。”
“我還以為我們的關系,不需要那麽見外了。”折原作出一副傷心的模樣,但随即又笑起來。
變臉的速度無人能及,或許他自身也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
天野的動作受限于他的身份,有很多情報來源他們都是從外獲取,或者用己方的渠道。但他這次想把這件事情從上面全部摘除下來,就需要毫不相幹的合作者。
他已經想好了。
正義的背後是邪惡,光與影的對立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就像這個國家的人民所喜歡的那樣,用他們的正義之手去打倒那些邪惡的存在,雖然老套,但架不住有人喜歡。
“我希望你幫我僞造這些人的履歷。”
折原接過遞來的文件,一目十行,掃過上面的名字。
全部都是英雄的名字。
但是,大部分的狀态是已故,最下面的名字是一周前被襲擊,救回來了一條命。
幾乎不用對方說,他就明白僞造是僞造的什麽。
折原勾起唇。
有意思,這可是大型的試驗場。
折原臨也吃完飯就火速消失,天野坐在車裏點了根香煙,這條街是由霓虹燈拉起來的彩色世界。
但裏面蘊藏的危險也不言而喻。
五十鈴上車,她身上帶着淡淡的酒味兒,雙唇也變得鮮嫩無比。車再次駛動起來,将那些霓虹燈甩在身後,然後駛進了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全是黑暗的甬道裏。
天野看着前方。
明明沒有喝酒,卻感覺有些昏昏欲醉。
-青,我要去南美了。
-青,如果我死了,哥哥他就拜托你了。
-青,醒醒!
“室長,到公寓了。”
五十鈴推了下卷縮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她還是難得一次看到上司睡得那麽沉。在調查室一起共事五年,每次看到的都是一副随時都有可能的臨戰狀态。有一次山城只是将紙片弄丢在地上,他就驚醒了。
神經敏銳到這種程度的人,竟然毫無所覺地躺在車裏,連到地點了都一無所覺。
天野雙手放在臉上,在這短短幾秒的時間裏,漸漸回過神。
他剛剛睡了會兒。
手在臉部從上往下這麽抹下來,胸前的衣服已經皺在了一起,他打開車門。準備關上時想起了件事情,他彎下腰對五十鈴道。“提醒睦月,随時準備引導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