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在文碧桐樹陣的監督下,黎十與江清漪一前一後向外走着,兩人一路上還未說過一句話,經此一次,他們對彼此都有些不一樣的認識。
臨近禁地邊緣,不久便會見到其他人,江清漪又開始注意起個人形象,她之前一路讀檔跑進來難免有些狼狽,拂去衣服上的灰塵,撫平褶皺,她又拿出鏡子仔仔細細檢查一番妝容。
有了誓言的限制,她如今倒是不怕黎十對她突然動手,甚至還算擁有了的一個免費的保镖,雖然她恨不得黎十恨不得滾得越遠越好,但也不得不承認在很多場合黎十都能派上用場。
四舍五入,她來找江溪兒目的以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
一旁的黎十斜靠在樹上,神色冷漠,看着精心打扮的江清漪沉默不語。
江清漪一邊梳理着從發髻中散落出來的碎發,一邊嘲諷道:“你不會還想着繞過誓言來殺我吧?我也不介意,你可以試試看,反正呢,誓言的因果不會因我讀檔逆轉,你違背一次就徹底死了,我讀一下檔還能活。”
她的讀檔機會還剩一百次,她已下定決心要将這一百次機會好好存起來,就防着黎十腦子一熱要與她同歸于盡。
黎十垂眸,事已至此,無力改變,面對江清漪的嘲諷,他心中倒沒有什麽波瀾,來此的目的也勉強算是完成了二分之一,盡管江清漪讀檔跑進禁地那一次,讓空間裂隙擴大到了以前未有的程度,但至少限制住了她的讀檔。
至于剩下二分之一,黎十暗自嘆氣,讓江溪兒再一次帶他去外域修複空間裂隙怕是永遠也完不成了。
“你和我回萬清宗。”他淡淡道。
江清漪拒絕道:“是你要小心你的誓言,不能讓我死于他人之手,所以該是你随我去望花京,證明江清漪外出尋找機緣時不幸遇難,讓我名正言順地繼承江家。”
雖然她頂着天才的名頭,但資歷尚淺,不能服衆,只有拉出黎十撐腰,才能穩穩地壓住其他江家人一頭,順利掌握江家。
黎十不欲與江清漪争辯,現在他唯一關心的事,便是盡快回萬清宗翻閱記載各種法咒的典籍,傳授法咒與弟子,穩定事态。
于是他便同意道:“也行,我處理完江家的事後,就回萬清宗,你應當也不需要我的保護。”
江清漪詫異地看着鏡中黎十的身影,驚訝于黎十的配合,愣了片刻後,開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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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內,江溪兒憤恨地揉搓着小紅霧:“你還有哪些事瞞着我?”
其實江溪兒也沒有氣到怒不可遏的程度,畢竟奚澤接下來的一千年時間都只能保持這個形态,任由她随意拿捏,而且這揉起來的手感,不得不說,确實非常解壓。
小紅霧一言不發,默默地從江溪兒手中鑽出來,将自己變化成“我錯了”三個大字。
“你錯了?”江溪兒喃喃地念道,而後又惱怒地抓起小紅霧,雙手一揉,又将他團成了一團。
“前輩說你會說話,直接說話。”她威脅道:“你現在不說,以後也別說,或者你想被當球拍着玩?”
江溪兒偶爾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暴力,但面對這種情況,她只會遺憾自己還不夠暴力。
奚澤心如死灰,只覺自己的前途無限灰暗,再一次鑽出來,自暴自棄地拼字道:“你直接拍我吧。”
這句話稍微長了些,他拼得不太熟練。
江溪兒還以為他要幹什麽,便坐在一旁耐心等着,但看着看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不待拼完,便一巴掌把小紅霧拍成了一張餅,質問道:“你是想故意氣我嗎?”
說罷,她單手拎起小紅霧,奮力向外一扔,而死皮賴臉的小紅霧緊緊抱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松開。
一人一魔僵持了一會,江溪兒取得了勝利,她像扒拉一塊狗皮膏藥似的把奚澤扯下來,扔在地上,又用樹枝把他叉出了竹屋。
她訓斥道:“既然你不想和我說話,還賴在我眼前做什麽?我現在确實不想看到你了。”
“砰”的一聲關上門,江溪兒氣呼呼地坐下,她現在更生氣了,不僅是對奚澤,還是對自己。
她捂住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就算剛才如此堅決地把奚澤扔了出去,但她知道,最快再過幾個小時,最慢再過幾天,她就會毫無尊嚴地去把奚澤撿回來。
如果奚澤開口求饒,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
完了,真是越想越氣。
皮糙肉厚一點也不痛、只有心理上承受了巨大打擊的小紅霧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
可惜附近的另外一個魔完全不會同情他,反而要傳音嘲笑一句:“之前巧舌如簧,推我背了這麽多次鍋,現在怎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對了,覺得自己本體的聲音太丢人?唔……我算一算,那你三百年之後再開口說話吧。”
好氣哦。
但是連傳音怼文碧桐的靈力都沒有,小紅霧只能氣嘟嘟地躺在地上望天,數着樹上一片片的葉子平複心情。
不行,根本平複不下來。
他飄起來,不滿地從門縫裏擠進了文碧桐的小屋,大搖大擺地坐在她的桌上,氣惱道:“你根本沒有必要把他們之間的誓言拆分如此之細,不,明明是根本沒必要讓他們立誓。”
“黎十受傷了,江清漪就算死了空間裂隙也不會消失,你假意放他們走,然後我追出去殺了他們就毫無後顧之憂了,你完全就是故意想吸幹我的靈力。”
“黎十在禁地內身死道消,三千界的其他修士更不敢再闖入禁地,你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分明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文碧桐笑盈盈地拿着茶杯,也不打斷他,坦然道:“對呀,我故意的,你怎麽不反抗呢?指揮我的時候這麽嚣張,是不是只有每次我生氣了,才回過神來發現你其實根本打不贏我啊?”
小紅霧憤怒地揮舞着手臂,還想繼續争辯。
文碧桐卻輕輕打斷他,指了指他身後,笑道:“沒有靈力,察覺力下降許多吧,我剛才已經把你姐姐叫過來了。”
說着,文碧桐就拎起小紅霧,半推開門将他遞了出去,體貼道:“方才在門口,他說的話,都一字一句聽清楚了吧?我可特意解了屋內隔音的禁制。”
江溪兒面無表情,嫌棄地接過小紅霧,怔怔點頭:“謝謝前輩。”
坐在院子裏,江溪兒一手托着臉,一手拿着樹枝戳着桌上的奚澤,麻木道:“你想殺黎十,前輩之前在暗地裏幫你,我早就猜到了,不交代新的事情,你就繼續在外面反省吧。”
剛才隔着房門,聽見奚澤本體奶聲奶氣的聲音,江溪兒猛然發現這聲音與文碧桐所說的五、六歲異常符合,她都有一點不好意思繼續打他了。
雖然奚澤肯定比真正的小孩成熟許多,但……
“唉。”江溪兒嘆氣,本來奚澤人形的外表變化後,她心态一度變化,不敢再理直氣壯地将奚澤視為弟弟。
現在倒好,她有了充分的理由,自我安慰道:“別生氣別生氣,他只是一個孩子。”
眼見江溪兒又要回到竹屋中,已經暴露的奚澤認命地喊道:“姐姐,我還瞞着你的事情,黎十已經幾乎全說完了!”
“幾乎?”江溪兒心力交瘁地閉上眼,頭也懶得回:“奚澤,你還真會給自己留後路。”
小紅霧弱弱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有些小事,我自己也忘了嘛。”
這家夥究竟說了多少個慌啊!
江溪兒忍無可忍,大步流星走回屋內,關門力度之大,像是恨不得直接把門拽下來扔奚澤臉上。
正如之前發現黎十就是黎樓望時她所說的話一樣,即使她知曉自己被騙,但只要那個人對她沒有惡意,沒有損害她的利益,她便不會太在意。
從始至終,真正能膈應到她的謊言,只有奚澤與“江溪兒”在外域的那一波一唱一和,讓她誤以為奚澤當真危在旦夕,命不久矣,是完完全全地欺騙了她的感情。
至于對她唯一有約束力的在千清宗發的那個誓言,在最初發現真相的氣惱後,現在她氣也消了大半,說到底,那是她自己蠢,對奚澤毫無防備心。
江溪兒煩躁地在屋內來回踱步,她越思索着,憤怒的對象逐漸從奚澤逐漸轉移到了自己。
為什麽她思來想去,最後糾結的點總是“奚澤居然有事敢瞞着我”和“他居然敢賣慘欺騙我的感情”?
還有一點,她自己都有些難以啓齒:之前奚澤的暧昧舉動和告白究竟是真是假?
結合他背地裏為自己做的那麽多事,聽起來還挺……真的?但是以奚澤的年紀,他說的喜歡和愛,和她腦補的會不一樣吧?
不行,江溪兒搖了搖腦袋,想把自己腦子裏進的水全晃出來,她怎麽能這麽雙标地自己騙自己,為奚澤開脫,她最近對着奚澤的新身體真是昏頭昏腦的,經常會忘記奚澤心理與外表不匹配這一事實。
奚澤做了錯事,就自我安慰他只是年紀小不懂事;奚澤對她告白,就異想天開他說不定是真懂。
一定要堅定立場……
門外傳來奚澤弱弱的聲音:“我要強調一下,雖然我當時告白是為了轉移話題,但真不是假的。”
江溪兒一愣,張開嘴又合上,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奚澤,說實話,你究竟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