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哭一哭嗎?(大師兄是想要與我這罪人結...)
游子疏再次在刑罰殿看着冷慕詩遭遇仙首會審, 卻不是當初被巧舌如簧的冷慕詩給逼着生生下跪的那個他了。
這一次歷練他本以為是同平時無甚區別,連地點都是他去過好多次的,可這一次歷練, 卻讓一切都面目全非。
他當初有多麽厭憎冷慕詩不僅行為不端,還逼他下跪, 舌燦蓮花的害他被關在禁地三個多月, 現在便有多麽希望,她還能像當初一樣,寸步不讓, 甚至扭曲是非地為自己辯解。
可現如今早已經形銷骨立精神萎靡的少女, 身上透着一股風燭殘年行将就木的味道, 無論上座的仙首如何指責, 她都盡數乖順地俯首叩拜,“我認。”
在仙首們因為處置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她也只是神思不屬地跪在地上,轉過頭, 視線看向她身側的虛空處。
游子疏心頭一跳, 上一次的刑罰殿, 蕭勉就跪在她的身側, 她……
游子疏獨臂攥緊了手中雪靈, 他想起那天, 他不慎以雪靈刨開了她的後背,她那雙眼看向他的時候, 卻帶着些許哀求, 甚至是對朋友才有的親密。
他們同生共死過, 按理說應該算作朋友的,他們本身也是門中師兄妹。
可這麽多年, 他與許多弟子,來來去去的太多人同生共死過,也有驚才絕豔的天才,也有人凄涼隕落,但是游子疏從來不曾為誰收過已經揮出去的劍招,也不曾如此刻這般動容過。
情愛當真如此磋磨人,甚至是摧毀人嗎?
她為了蕭勉境界倒退,修為毀于一旦,甚至背負上置這天下于危難的大罪,真的值得嗎?
仙長們的争論很快有了結果,哪怕是花掩月在仙門地位一直連掌門正平也要向後站,她也僅僅能夠保冷慕詩一個不死和不被逐出師門。
她被罰關于禁地後的碧岩窟中三百年,那裏冬寒夏熱,并不與太初山中氣候相通,寸草不生,連妖魔獸都鮮少會去。
最重要的是靈力稀薄,根本極難修煉,游子疏一直緊攥的手指松了又緊也不知道多少回,最終連手心都濕漉漉的,他才徑自走到大殿的中央,“噗通”跪地。
“弟子認為不妥,那碧岩窟中靈力稀薄,師…師妹若是去了,三百年無法修煉到月重,壽數不足,必将在其中化為枯骨。”游子疏對着自己從未求過,甚至連說話都不太多的師尊,端端正正地叩首,“師妹好歹為血魔山的封印出了一份力,罪不至死。”
“這等刑罰,與殺她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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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掌門正平被自己的大徒弟氣得呼吸不暢,手狠狠在座椅上一砸。
旁邊的三長老連忙道:“也怪我,哎,我若不是不慎壓碎了長老玉佩,豈容她将天魔的寄生體留在蒼生院那麽多天,應該将天魔寄生體早早地送回禁地去才對,那樣說不定天魔早就覺醒了,也不用費力加固什麽血魔山,直接開打!”
三長老這一番陽奉陰違,實在是讓在場仙君個個表情扭曲,他話音一落,天虛子也嘆了口氣,雖然沒說話,但蕭勉到底是他的弟子,出事之後他第一時間鐵面無私地将他鎮壓于禁地,若說半點沒有心疼,他也不至于這些時日一直郁郁。
而花掩月也不說什麽讓掌門正平輕饒的話,只是抱着手臂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幽幽看着正平,看得正平頭皮都麻了,她才開口:“門中許多丹藥一直都是我這罪徒煉制,勤勉非常,品階上等,若當真将她囚到死,那也沒什麽,左右門中低階弟子的丹藥,往後供應從三十日一取,改為半年吧。”
她這話一說,連刑罰殿站着的弟子們都不淡定了,低階丹藥的供應确确實實這近一年由半年變成了每月一領,也确确實實品階上等,食用後對修行裨益不小。
若當真改為半年一次,又即将面對與魔族開戰,那他們這些修為低等的,怕是日子不好過了。
于是跟随游子疏身後,刑罰殿那些素來鐵面無私,連宗門女修多戴個頭花都要扯下來的混蛋們,也以印橋為首,“噗通噗通”青蛙跳水一樣跪了一地。
“弟子們也以為,囚禁三百年,對于師妹的刑罰太過。”
冷慕詩都忍不住擡起頭,先是游子疏再是刑罰殿弟子們,她何時變成了個如此搶手的師妹了。
“不若讓她以煉丹抵消罪障。”天虛子開口,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滿面肅冷,自冷慕詩入山這麽長的時間,他從未對她關注過,實則是不太喜歡她這等執拗心性。
但如今連這真的活祖宗也不忍她當真就此被囚至死,便開口提出了這個辦法。
衆仙首再無任何異議,正平也就坡下驢,他實在不敢再堅持,他有種預感,他若當真不肯退讓,他師姐眼睛将他身上燒出窟窿事小,自此索性不肯出丹事大。
于是最終冷慕詩被刑罰殿判決是關碧岩窟三百年,酌情再減少時日,這個酌情,自然也就是用煉丹來抵,至于減少多少,那自然是能商量的,總不至于囚禁致死。
冷慕詩全程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她擡頭看着這些為她說話的長老們,還有游子疏……心中熱熱的,眼眶也微微泛紅。
放走天魔寄生體,确确實實非同小可,縱使門中對她輕判,這太初門也要給天下其他的宗門一個交代的。
她惹了大禍,自然要承擔罪責,卻未曾想這些素日她甚至不曾專門見過一個禮的太初宗長老,甚至是跟着游子疏一同跪在殿中為她求情的,她根本記不住臉的刑罰殿弟子們,還有這刑罰殿外,跪着幫她求情的冷天音他們,都是如此的護着她。
她低下頭,慢慢笑了下。
冷慕詩收拾東西從蒼生院搬去了碧岩窟,那裏環境自然是惡劣的,現在是人間正冷的寒冬臘月,那裏比寒冬臘月有過之無不及,居住的山洞四通八達陰風陣陣,冷慕詩全靠丹爐取暖,每天從早到晚地煉,不煉丹要凍死,好歹靈火也能給她溫暖。
她修為倒退得太多,損傷了根本,一時間難以進境,不過她又恢複了從前的那種終日泡在丹方裏面的日子,倒是并不難過,只是略微有些狼狽,她将僅有的幾套弟子服都套上了,還是冷得眼睫上霜。
許久不言聲的,冷慕詩以為它已經放棄自己的法則,大概是看不下去她這丐幫九袋長老的打扮,教了她如何以火靈根讓自己暖起來。
從此冷慕詩又變成了看上去總算正常的人,在碧岩窟中簡直不知歲月流逝,冷慕詩某天察覺到地動山搖的時候,走到碧岩窟的旁邊,看向了血色紅霞侵染的天邊。
被派來守禁地的小梅經常變化成一條延伸而來的梅樹枝跟她說話,粉蓮也總化蝶飛來,她倒也不寂寞,甚至有時候覺得,蕭勉像一個已經走遠的夢。
“魔将沖破了血魔山的禁制,不過只有兩魔将,其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陣殺了,那兩魔将帶着一群殘兵已經去了魔界,與新任魔界帝尊彙合了,”粉蓮化蝶繞着冷慕詩飛來飛去,“你的情郎徹底死啦,你今個兒不哭一哭嗎?”
粉蓮最會看眼色了,頭些時間冷慕詩面色不太好的時候,她半句也不敢提蕭勉這號人,不過等到冷慕詩開始恢複如常,她就像個長了百十張嘴的唠叨鬼,整天在冷慕詩這裏反複刺探,勸說她再找個小相好,小梅有個師兄原身是蛇就不錯。
粉蓮說:“你想象下,蛇哎,那不是倆那玩意,你現在也知道男人的好了,你就不想試試?!”
“滾蛋!”冷慕詩一把把粉蓮扇一邊兒去,開爐将精純的靈力投入其中,成丹。
她利索得簡直像個賣餅的小商販一樣,裝好了丹藥遞給粉蓮,“拿走吧,再跟我這磨磨唧唧,我就跟小梅師兄說,你想試試有倆那家夥的蛇修……”
粉蓮幻化成人,五官有點歪歪扭扭,主要也是受冷慕詩所害,畢竟粉蓮是她的坐騎,她的修為低了,粉蓮再高也要口歪眼斜半身不遂。
她背着丹藥一扭一扭地走了,冷慕詩又看了一眼遠處不祥的漫天紅霞,面上不見半點哀傷,轉身回屋繼續煉丹了。
臨近入夜的時候,游子疏來了。
冷慕詩坐在丹爐跟前,檢查他翳魔身體接的手臂,将不合适的,自己長出來的地方,用小刀都割掉,然後說:“你這手臂得換了,不能讓它在你的身上生出什麽神智,否則它不會聽你的操控。”
游子疏點頭,看了眼冷慕詩,垂下了視線,他這手臂,是他某次偷偷來看冷慕詩被抓住,冷慕詩用翳魔煉制給他的。
斷臂讓游子疏的修為止步不前,這翳魔煉制的手臂,又讓他重新開始恢複,連掌門正平都驚嘆于能夠将翳魔煉化得半絲魔氣也無的冷慕詩,并且為此給她減去了一些囚禁的時間。
不過翳魔煉制的手臂有許多好,例如能夠随意地穿越陣法,能夠抵擋魔氣也不怕受傷,自行能長好,性命攸關的時候還能舍棄。
但是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這東西生命力堅韌非常,煉制過後是個活的個體,算是寄生在游子疏的身上,因此總會吸取他的血液和靈力,生出一些小的枝枝叉叉,甚至是神智。
冷慕詩用小刀給他清理,仔仔細細地塗藥,這些事情其實找芳草殿內的醫師便可,但游子疏總是來找冷慕詩,順便帶給她許許多多在外面和魔族交戰帶回的戰利品。
“這次我帶了一些你曾經說過的,途徑萬博鎮的一家包子鋪的包子,我以靈力封存,現在應該還是熱的。”游子疏用那張死人臉說這樣的話,讓冷慕詩的動作一頓。
她現在恢複到了星重巅峰的修為,因為法則教的那些利用自己身體的靈根來自行循環的方法,短短三個月,她的模樣也從枯槁恢複成了嬌嫩的少女樣子。
冷慕詩将小刀放下,在一塊布巾上擦去血跡,邊給游子疏包紮,邊擡眼含笑地問:“大師兄是想要與我這罪人結為道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