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水蔭魔将(面上的血色紋路如活蛇纏繞...)

話音一落, 整個濟生大殿之內寂靜無聲。

花掩月眉頭皺得死緊,欲動手的歡喜宗長老古漣,和已經亮出了長刀的弘盛仙尊, 都紛紛僵住。

連掌門正平,也不由得眉頭緊皺, 看向站在下首的“冷天音”。

“太初山弟子果真大義。”衍宗的畢宿揮開花掩月來揪他胡子的手, 起身說:“這位小修,你的大義會被整個修真界銘記。”

他說:“以我衍宗為先,若來日你有所求, 衍宗必将竭力滿足你。”

這就是畫大餅了, 無論畫得多圓多大, 說得再香也沒有用。畢竟以身飼魔這種事情, 九死一生,那魔界帝尊性情殘忍弑殺, 修真界早已經通過不堪忍受新任帝尊,叛逃人間的魔修慘狀便知。

“冷天音”擡起頭, 淡淡涼涼地看了衍宗的畢宿一眼, 畢宿與她視線相接, 微微怔了下。

那一眼, 他甚至覺得有什麽東西通過了他的雙眸, 直抵他的靈魂深處, 将他的身與魂,思與想都洞悉得透徹。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緊繃, 後脊的汗毛炸立, 可也只有那麽瞬息之間, 等到“冷天音”垂下眼,畢宿便猛然回神, 再看向面前的小修,便只覺荒謬。

她的修為無需探脈,只看一眼便知是星重中品,這在修真界頂多算是才脫離凡人百年壽數的限制,是最低階的入門弟子程度。

這樣的小修修真界不知凡幾,她怎能窺探他的神魂?

衍宗的畢宿不由得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感嘆自己是被魔界的事情,還有他測算出來的未來所困擾,這些時日夙夜難安,才會生出如此錯覺。

于是他也只在兩息間回神,繼續說冠冕堂皇的話,甚至還煽動其他的宗門,對着“冷天音”一起畫大餅。

其他宗門的仙長們本不願意應這種事,奈何他們活了幾千年了,好歹也是在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此番讓一個小小女修舍身飼魔,老臉皮也很難挂住,于是他們紛紛都同意了。

按照衍宗畢宿所說,來日若她有所求,這些宗門必将盡力滿足。

只有太初宗的仙長們個個面色青黑,看着“冷天音”也神色極其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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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影宗的尹一更是覺得離奇,歪着頭看着“冷天音”,總覺得她身上的違和感很重,他也是對冷天音有些印象的,畢竟他們一同逃離過魔族遺境。

那時候他記得冷天音并非是這般鎮定淡然的性子,遭遇了危險時總要吱哇亂叫地喊她易圖師兄。

聽說前一日還哭着喊着不肯同意,言明自己已有心上人,不能嫁給旁人,此番為什麽就突然同意了?

尹一幾次嘗試以功法探她,卻絲毫未受阻礙,也根本沒有探出異樣,那這确确實實是冷天音?冷慕詩那個妹妹?

不僅尹一探她,這在座的所有長老,都在悄悄地探她虛實,“冷天音”站在場中,不卑不亢地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和試探。

最終她親口答應,這麽多宗門在場,太初山再是護犢子,也不可能強硬地護住“冷天音”了。

等到“冷天音”再度被帶下去,由刑罰殿的弟子們安排在刑罰殿的偏殿之中,“冷天音”才在無人的殿內撤下了天衣無縫的僞裝,變回了冷慕詩。

只是若說她是冷慕詩,卻又不像……因為她的五官也有了細微的變化,縱使變化很小,很細微,卻不知道為何,有了近乎天差地別的氣質差異。

那本來眯起來彎彎的狐貍眼還是那樣,可那雙眼中清澈透亮的黑眸,現如今卻在邊緣泛起了一圈淡淡流轉的金光,這一圈金光,好似圈住了冷慕詩的愛恨和人性,讓她乍一看沒有異常,卻只要于她的雙眸對視,便會淹沒其中。

她本來尚算和善的眉目,籠上了一層靈光,讓她整個人都跟着朦胧起來,此刻若是有人在,便會發現她的臉根本無法直視,你能看到她在那裏,目光卻總是會穿透她,落在其他的地方,也無法記住她的确切模樣。

她周身散發出的并非是修士那種靈力碾人的威壓,反倒散發着讓人十分想要親近的氣質,像一團看得見卻看不清,好似觸手可及,又根本抓不住的雲霧,随時都要羽化而去般。

冷慕詩盤膝坐在刑罰殿偏殿的床鋪之上,天明之時,會有人來給她梳洗打扮,換上新婚的服制。

既然事已成定局,自然是宜早不宜晚,天一亮,便會有修士通知太初山下駐紮的魔修們,各家仙門同意聯姻休戰,但需要魔族在迎新娘的時候立下血誓,魔族永不侵擾修真界和人間。

冷慕詩将神識漸漸鋪開,覆蓋的範圍甚至超出了太初山的大陣,慢慢地延伸到了山下的鎮子,查看百姓的安危。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解下腰側的骨劍。

冷慕詩開口,聲音輕緩,“蒼生,去将冷天音暫且帶去碧岩窟。”

蒼生便是懸浮于半空的骨劍,這是她的伴生武器,也是之前的法則。

蒼生嗡鳴回應,接着化為無形,消失在室內。

下一瞬,它出現在了五長老的弟子院,而它已經從一把劍的模樣,變成了冷慕詩的模樣。

她打開了易圖的結界進去,便迎上了兩個惶惶不安的人,“冷慕詩”拉住冷天音的手,雖然形似,但是行為舉止卻帶着截然不同的冷硬。

她開口道:“跟我走,我代你嫁給天魔,等我坐上了魔族的迎親轎,你便可現身,還跟你這情郎相親相愛。”

冷天音本不知道她和易圖怎麽就關到一起了,醒過來之後兩個人已經将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全部都想到了,并且商議辦法,易圖師兄不許她找死,冷天音那一時半會被激起的血性也在有人疼愛擁抱之中褪去。

兩個人正在想辦法,就見“冷慕詩”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結界,還要以身替代她。

冷天音縱使是一萬個不想嫁給魔界帝尊,卻也絕不可能讓冷慕詩代替她,她窩囊得緊,這個時候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但是卻決然地甩開了“冷慕詩”的手。

“不行,我不能讓姐姐再為我涉險,”冷天音抹了一把臉說,“我是無用,修為低劣,但我不能……嗯。”

她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冷慕詩”的懷裏。

蒼生不是真的冷慕詩,只是受她所命支配,它不可能聽她廢話,索性直接把她敲暈。

蒼生轉頭要帶冷天音去碧岩窟,卻被易圖截住。

“師妹,天音不會同意你代替她的。”易圖前襟大片的血痕,是之前強沖結界所致,他甚至無暇去管面前這人是如何在這天虛子設下的禁制結界當中來去自如,他只是不能讓“冷慕詩”就這麽走了。

“冷慕詩”有些離奇地看着易圖,片刻後出言不遜道:“你攔着我,是打算讓你心愛的天音師妹去以身飼魔?你不是愛她,才與她私定終生互許生死麽?”

易圖面色一白,“冷慕詩”繼續說:“怎麽,你要看着她和魔界帝尊相親相愛,還是看她被魔修折辱致死?”

易圖嘴唇一抖,肩膀慢慢垂下,他眼中含着淚看着“冷慕詩”,不知道她為何說話如此殘忍。

冷慕詩于易圖素來都是很和善的,但蒼生只是冷慕詩的兵器,它不會顧忌什麽人的什麽心情。

“沒辦法就讓開,還要我費力敲暈你?”

“冷慕詩”說完,輕巧地橫抱起了冷天音,不等易圖有所反應,便瞬間身影一閃,消失在了結界之中。

而此刻刑罰殿中的冷慕詩卻在盤膝,她根本無需吸取周圍的靈力,便會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和生機湧向她。

她所做的不是吸取,而是截斷和屏蔽。

否則用不了多久,這太初山就會從一座仙山,變成寸草不生的荒山,這太初山方圓千百裏的活物,也會盡數因為生機全部流失而死。

冷慕詩将這些生機和靈力截斷在體外,它們便不甘的親昵地環繞着她久久不去,一直到後半夜,冷慕詩才将這些生機和靈力全部送回本來的地方,她疲憊地走到了窗邊,看向了外面如洗的月華。

這一次她醒過來的時間剛剛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結果又會是什麽。

窗子推開,月下之人依窗而立,身上流動着肉眼可見的靈光,如那些話本中杜撰的月下神女。

冷慕詩有些不堪其擾地伸手揮了揮,身邊的靈光這才不情不願地散去。

她神情平淡,雙眸之中如沉寂了萬年的寒潭之水,半點波瀾也無,好似這世間一切都與之毫無幹系。

很快蒼生歸位,自動回到她的腰側,冷慕詩連眼皮也未曾掀一下,臨窗而立,就這麽無聲無息地站着,簡直要融入這一方天地之間。

一直到天色将亮,刑罰殿的弟子們才帶着給冷慕詩梳洗打扮換上新娘服制的女修們進來。

已經派人通知了魔族,那邊答應得十分爽快,比太初宗這邊還要急,竟是一天亮便要迎走魔後,再撤兵回歸魔界。

這是最好的,魔族早一日撤回魔界,人間就少一分危機,于是這天還未亮,便已經有人來給冷慕詩梳洗。

太初山其實一直都是維護宗門弟子的态度,因此來伺候“冷天音”的全都是素日裏和她相好的小姐妹。

一進門姐妹們抱頭痛哭,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冷天音”,“冷天音”被夾在中間,一臉茫然,不過這些人裏面,也有她熟識的人。

朱蓉,孫武芳,還有好幾個眼熟的,都是素日同冷天音混在一起的女修。

到此刻,冷慕詩被幾個女修擠得要上不來氣,才知道冷天音的人緣是真的很好。

這姐妹之情也是她想要體驗的情感,只是冷慕詩從不善與人相交,那便也就趁着此刻她扮作“冷天音”,好生感受下。

人族是世上最短命的也是情感最最豐沛複雜的種族,無數的妖魔修煉的目的,便是化為人形,縱使他們最最看不起人族的脆弱,卻也控制不住的去羨慕他們短暫生命之中的旺盛愛欲,并且悄悄地學習和模仿。

冷慕詩僞裝成冷天音,體會了一下這姐妹之情,被幾個女修揉來揉去,蹭了一身的眼淚鼻涕,也蹭了一身的暗香。

她想,啊,原來這便是姐妹之情。

她在天亮之前,被簇擁着先是揉搓了一陣子,後又被裝點成了豔麗無雙的模樣。

她期間只是挑着回答了幾句問話,和冷天音尋常與姐妹相處,大不相同。

不過也正因為現在“冷天音”是要嫁到魔族去的,所以這些姐妹們只以為她的沉默和游離是黯然,便也都能理解她,還不停地寬慰她。

“若那魔界帝尊對你好,不妨忘了易圖師兄,”朱蓉抹着眼淚,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生生哭腫了一圈兒,說道,“總之不要惹怒他,要活着啊。”

她們說的是最無用的話,卻也是無奈之中,對“冷天音”最好的話。

冷慕詩看了一眼鏡中的“冷天音”,确實冷豔無雙。

她舔了下嘴唇,心說那怕是不行,不惹怒他,我怎麽喚醒蕭勉呢?

于是“冷天音”沒有應聲,只是低下頭,用眼睫遮蓋住眼中異色。

她是被小姐妹們帶着,自太初山石階一步步走下去的,修真界也并無凡塵嫁人那麽多的繁文缛節,修者結為道侶,都只是宴請下親朋,再宣誓公布便了事,這太初山更不可能讓魔修上來,所以一切從簡,畢竟這些宗門仙長,只想趕緊打發走魔族。

冷慕詩的喜服都是魔界送來,并非是正紅,而是殷紅。如血般的顏色,在晨曦微露的太初山,顯得十分的突兀和刺眼。

兩側送她下山的人非常多,若她真的只是個普通女修,怕是這一輩子也擔不起這各宗仙長送親的殊榮。

冷慕詩被人扶着,蓋頭下的環佩珠釵,悄無聲息地随着她的腳步碎成粉末,随風散去,腳下纏繞她挽留她的靈力被她驅逐,委委屈屈地打着旋鑽進了兩側的靈植之中。

路過尹一的時候,他的視線緊盯着冷慕詩腳下異樣的靈霧,疑惑地抱着手臂咬了下自己的指尖。

他總覺得不太對。

卻又看不出哪裏不對。

冷慕詩最終在太初山腳下上了魔族迎親的花轎,擡轎的一十八魔修,盡數被砍去了上半身,只留着下半身被魔氣捆綁在轎子橫杆上的不同獸腿,看上去十分的詭谲恐怖。

冷慕詩緩慢地一步步邁過魔修的血誓之陣,來接她的甚至沒有魔界帝尊。

衆家仙首的面色不太好,都有種被魔界帝尊耍了的憋悶,但是看着地上不知何時畫就的血誓陣,他們又忍着沒有言聲,因為血誓已成,若是違背誓約,必将遭到反噬,縱使是天魔也是逃不開天道的懲治的。

況且場中雖未見魔界帝尊,他卻切切實實是在的,無處不在的血氣和屬于上古大魔的威壓令每個人的心口都壓着大石般難受,且這血誓,是剛剛成的,也就是說,他在,只是隐匿了身形。

這倒也不算稀奇,魔族就愛搞那神神秘秘的,修真界衆位仙長一見血誓成了,便安下心。

很快一陣鋪天蓋地的魔氣卷過場中,下一瞬,血誓陣和轎子原地消失,魔修們走了。

各宗門的仙首松了口氣,還在低低哭泣難過的,也只剩那些素日與冷天音交好的人。

尹一又去了一次碧岩窟,想與冷慕詩說冷天音的不對勁,這一次被強橫的結界阻擋在外,連冷慕詩的影子也沒見到。

而冷慕詩此時此刻,穩坐在颠簸不休的轎子……或者說是魔獸所拉的車上。

修真界有飛天祥獸,魔族有遁地的魔獸,冷慕詩此刻正在地下,極速地朝着魔界的方向而去。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底下的窒悶和黑暗帶給人的滋味,絕不會好受,這若是換成尋常星重修為的女修,定要吓得蜷縮起來。

但冷慕詩對這種遁地的手段不以為意,四周除了車子在跑和魔獸的粗喘聲音,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她靠在車壁上,神色淡淡的,連神識都懶得散開去查看狀況。

而現如今在太初山上的諸位仙首,卻正在緊急集會,只因為他們派去看着魔修撤離的弟子來報,魔族瞬息之間,便在整個城鎮之中消失。

這件事實在太過詭異,等到各個宗門的仙長們去查看過才知道,什麽魔軍兵臨山下,山下的那些魔修,竟然都是幻象!

除非身臨其中,否則連仙長們都無法識破的幻象,這該是何等的厲害?!

“是三大魔将之一,赤羽的手筆,”花掩月說,“我們都被耍了,魔族根本按兵不動,便将我們耍得團團轉,赤羽乃是上古蜃龍的後裔,他自己被關太初山禁地這麽多年魔氣消耗太多,或許做不到,但有天魔在身邊,做一場逼真的幻象,又有何難。”

主要這些宗門仙首,從未想到過魔族居然如此狡詐,那麽多的魔将把守,又大張旗鼓地布置得滿城皆紅,還用這些有實的幻象捉了鎮民,縱使是日重巅峰的大能,也并不敢只身前往魔族駐紮的據點去試探真假。

“那血誓呢?!也是幻象嗎?!”衍宗的畢宿胡子要顫到天上,“我查驗了,絕對無假!”

“血誓自然是真的。”掌門正平開口,“但天魔既然能夠做出如此瞞騙過所有人眼睛的幻象,毀去誓約又有何難?”

“那我們就白白給他送去了一個女修,現在追還來得及嗎?!”歡喜宗的長老古漣一拍桌子,“我畢生修習惑幻之術,竟也半點沒有看出那些魔修的真假。”

“蜃龍當年甚至能夠創造出一個與真實世界一模一樣的世界。”花掩月說。

“來不及,”天虛子頹然道,“他們走的是地下,黃泉的邊界,我們……哎。”

到底是他的小弟子,也是他的後人,天虛子閉上眼,這一刻神情比衍宗的畢宿看上去還要蒼老。

而此時此刻,極速游走在黃泉邊界的冷慕詩,卻只是微微散開神識,查看了一下此刻到了哪裏。

黃泉之中卻炸了鍋,勾魂官看到了有魔族的車架經過黃泉,又畏懼于其上強橫的魔氣,無法截斷,便急匆匆地去告知地府鬼王。

煉獄臺之上,鬼王褪去一身的鬼氣,露出蒼白憔悴的痨病鬼樣貌,掩唇咳了幾聲,底下叽叽喳喳的勾魂官們,紛紛看着他抽氣,然後眼直毛光。

他肅容道:“看什麽看,嚴肅點,記住了,以後發現這魔氣環繞的任何東西,不要沖上去送死。”

他這半死不活的死鬼樣子,在鬼界就是俊美無俦,勾魂官又全都是女鬼,每每見了他的真容場面都有些失控。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那個,只苦口婆心地跟自家的勾魂官說:“神仙打架,我們管不了,離遠點,別像前幾回……”

他話音一頓,又想到這整個黃泉鬼境,只有他還記得之前的事情,于是閉嘴,又再度攏上了森森鬼氣,把自己給包裹起來。

勾魂官們紛紛嘆息,看不到鬼王大人了,但是她們都是孤魂野鬼出身,得鬼王大人引渡才得以在這地府之中栖身的弱女子,對于他說的話十分聽從,放那車架肆意在黃泉的邊境馳騁去了――

而這車架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冷慕詩都被颠簸得難受,終于――昏暗無一絲光亮的地下,驟然間迎來了刺目的血色紅光。

下一瞬,車架停下,接着如有一萬只蛤蟆一同在池塘中吱哇亂叫般的聲音,響徹耳邊。

“恭迎水蔭魔将歸位!”

“恭賀帝尊又得猛将――”

下一瞬,無邊濃稠的血光乍然自轎子的四周湧入,竟是直接要朝着冷慕詩的身體裏鑽。

她被血氣淹沒,呼吸有些微的不暢,而耳邊這時又唱誦起了晦澀的咒語,這是喚醒沉睡魔族的陣法。

冷慕詩慢慢抽出了身側骨劍蒼生,掏了掏耳朵,對這陣法和唱誦充耳不聞,将這無邊的血色濃霧都收起困于蒼生的劍柄的血色心髒之中。

外面的聲音許久才停,冷慕詩半點也不着急,抱着骨劍蒼生,等到山呼海嘯般的人聲再度恭迎水蔭魔将的時候,轎子裏還是全無動靜。

坐在上首位的魔界帝尊,等着他最後一員大将臨世,卻遲遲不見轎子中的人走下來,收起散漫的模樣,這才一步步緩緩走下祭臺。

他嘴角含笑,面上的血色紋路如活蛇纏繞游動。

他腳步一閃,便到了轎子的面前,片刻後擡手慢慢地掀開轎簾,聲音聽上去溫和,卻濕冷陰沉至極,“怎麽,水蔭魔将,你還真的想要做本尊的新娘……”

“麽”字沒能出口,便被捅穿身體的長劍硬生生地捅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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