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現在……會不會害怕?……
傅臨風當晚把那塊手表給他, 其實沒有想過會真的再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葉唐恢複以後就再也沒聯系過他,弄得他一時不敢多揣測對方的想法,又或者說, 揣測這一段變小的相處意味着什麽。
微信重新加了回來,但葉唐跟自己一樣是個不怎麽愛發朋友圈的人, 因此過了這些天,他也僅僅一兩次盛嘉的朋友圈裏了解對方到底在做什麽。
如果是在國外可能會有演奏會,但現在的狀況什麽也開不起來,那傅臨風幾乎都可以想出對方這些天的生活,大半天時間練琴或者作曲, 沒有靈感的時候就看看電影逛街吃飯。
直到他聽業內朋友說了安喬回來的消息。
于是他如願以償地跟安喬有了交集, 卻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只是“意外”跟在安喬後面,好像總在想些什麽。
等看到自己, 葉唐好像也沒有特別的反應,表情看上去還有些心不在焉,應該還是在走神。
只是他跟安喬話說到一半, 就看見面前的人像是才從自己的世界裏回過神來, 然後什麽也不說, 不管不顧地就要先回去。
看見安喬欲言又止的模樣,傅臨風心裏沉了一下, 只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回想起葉唐剛回國那一晚的表情。
果然還是不想看到自己, 這才說什麽都要離開?
他總會回想那天兩人的争執,葉唐還是很在意自己放棄音樂的事。
他現在常常想, 也許當時不應該那麽問他。
或許應該換一種方式……
只是等到對方的背影剛從轉角消失,他忽然就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快步追了上去。
不過所幸對方出身只是因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從葉唐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聽了出來。
于是那些準備好的說辭就全都用不上了, 他沒有再挽留或者再說些別的,只是很單純地回答了葉唐的疑問,然後站在原地,不再往前。
但也不是沒有能說上話的東西。
那塊看上去跟自己格格不入的手表一直被他帶在身上,甚至什麽東西都設置好了,只是對方一直沒帶走。
就當切割一個念頭也好,傅臨風想,于是他十分自然地把那塊表塞進對方手裏,又說了一個估計不會實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沒想到還不到一天,它就真的派上了用場。
接到電話的時候傅臨風剛準備下班,關上辦公室的門,已經換好了衣服往樓下走。
他今天沒有開車,晚上還有一個應酬,對方承諾過會按時來接他過去。
手機振動了幾下,應該是對方安排的車快到了。
傅臨風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來電,原本随意的表情瞬間變了。
因為那個號碼,目前只能打通自己的電話。
他按下接聽鍵:“葉唐?”
沒想到接聽的人卻不是他。
在聽見陌生聲音的時候,傅臨風腦海裏甚至掠過無數個可能的想法,最終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聽對方說話。
“您好?請問您是孩子的家長嗎?”對方問道。
傅臨風想也沒想就答應:“是,怎麽了?”
“我們這邊是MH超市的,我是店員,剛才在廁所裏好像聽見有人摔倒了,最後還是不放心看了一下,結果裏面沒有人,但卻有一個手機和這個手表——”對方頓了一下,顯然也覺得這兩樣東西同時遺失有些古怪,“手機的話我們現在找不到失主解不開,看了一下這塊手表唯一能聯系上的就是這個號碼,您看……”
“是我們的。”傅臨風回答,“你剛才說,聽見了摔倒的聲音,開門裏面卻沒有看見人?”
“對,可能您的孩子自己先走了,不然您什麽時候方便……”
“我現在就過來。”傅臨風這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點僵硬,他緩了緩,又問,“那,隔間你們仔細看過了嗎?有沒有……”
他想說有沒有看見一個巴掌大的小孩子,又問不出口,最後只能改成:“還有沒有看見別的什麽?”
“沒了,幹幹淨淨的,就只有這兩樣了。”
“好。”
傅臨風快步走出公司大門,破天荒地沒跟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林傑說話,也完全沒注意到今晚應酬的人已經驅車到了公司樓下,正打算接他過去。
他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說了地址,便沉默地往商場趕去。
司機是個很健談的本地人,似乎開車無聊了想找乘客聊天,可傅臨風從坐上車開始,表情就一點一點冷下來。
冷到司機最後都不敢跟他搭話,甚至還有些小心地偷瞄他,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沒有理會那些,哪裏都沒有看,今晚應酬的主辦方給他打了電話,傅臨風心煩意亂地按掉,第一時間想關機,但又怕聽不到後續的消息而忍了下來。
為什麽會摔倒在廁所?有沒有受傷?
是不是變小了?
那現在在哪裏?
有沒有被人發現?
種種念頭不停地往他腦海裏鑽,晚高峰的城市道路總是一如既往的堵,傅臨風看着霓虹閃爍的車流,幾乎無可自抑地感到心亂如麻。
他最後還是沒能耐心地等下去,在倒數第三個紅燈時決意下了車,關上門就往商場跑。
原本那些念頭都還在,但漸漸的,所有的想法最終都歸成了同一個。
他現在……會不會害怕?
等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超市,找到聯系自己的店員,卻只是拿回了手表和手機。
衛生間沒有監控,而如果要調取整個超市的監控,需要的手續又太多。
他不是葉唐的家長,無法證明對方跟自己的關系,更不可能到處告訴別人,葉唐變小了,失蹤了,他在找他。
傅臨風沉默地在原地踱步,臉色冷到極點,卻第一次感到茫然。
他走過好幾個區域,掏出手機做了最壞打算。
可就在他要撥通電話時,看見了一個裝了一半零食的小推車。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正在一件一件把裏面的東西歸位,現在正站在櫃子旁,手裏拿着一瓶葡萄味的氣泡水。
傅臨風驀地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不應該、不可能……
這些理性的、唯物主義的念頭此刻都變得不重要了。
即使他記得葉唐應該喜歡的是桃子味的。
他想也沒想地走過去,說要替那一車零食買單。
對方懵懵地說好,讓他把小推車推走。
他這才蹲下來,抱着一種不可能的心态,卻無比堅定地想要試一試。
他果然找到了桃子味的汽水,還有幾樣自己曾經帶對方買過的東西。
傅臨風的念頭很堅決,動作卻很輕,像是害怕自己不小心傷到什麽。
而在他繼續往裏試探之後,終于有一只微微發着抖的小手,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他的心髒劇烈跳動着,如釋重負一般地把對方抓牢。
從自己接到電話到現在不過二十分鐘,可傅臨風幾乎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來晚一點會是什麽結果。
但所幸,擔憂的一切還未發生。
小人兒落到自己口袋裏都還在發抖,衣服的後背也被冷汗浸濕。
傅臨風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麽模樣,可能不太得體,但剛才兩人匆匆對視的那一眼,對方蒼白的臉、茫然無措的表情,以及如釋重負的虛脫……都深深地刻入他的眼裏。
他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做點什麽,但最後顧及到對方可能還在受驚的狀态裏,最終只是隔着口袋輕輕拍了拍他,再低聲說了一句“別怕”。
只不過那聲別怕,也不知是對葉唐說,還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