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到了晚上，因為精神太過疲倦而終于熬不住，勉強睡着的程乾被宋塔司悄無聲息侵入到夢裏。
此時的夢裏，兩人依舊站在客廳裏，面對面站着，客廳裏的光線和他們剛從電影院裏回來時一模一樣。
看着面無表情的程乾，夢裏的宋塔司輕聲問道：“你是生病了嗎，程乾？”
而程乾只是看着宋塔司，沉默着。
“是生病了，對嗎？”
宋塔司沒有放棄，再一次問。
而這次，程乾依然面無表情，但卻低下了頭，連看宋塔司都不願了。
此刻的程乾只覺得自己應該去吃藥，而不是站在這裏，被宋塔司一點一點的堪破真相，逼着自己露出自己本來那張醜陋而難堪的真實面孔。
這樣的對峙也讓程乾恍惚覺得，他好像又回到最開始被診斷出有重度抑郁症時，在醫院裏，被那些陌生人帶着憐憫的目光注視着的場景一樣。
真是叫人難堪至極。
——不過，還好是在做夢。
有些恍惚的想着，雖然程乾很奇怪自己為什麽知道是在做夢，但是也就一瞬間的疑惑，在那之後程乾的注意力就轉到了“做夢”這件事上，就自然而然放下了所有心理限制，下意識的想着——既然是在做夢，那自己随便怎麽說都行了。
所以，在許久之後，大概是沉默的站太久了，久到程乾發現客廳裏面徹底黑下來，那些黑暗再一點一點将客廳中的一切都吞沒，只剩下自己身前那最後一絲光明時，在“夢境裏什麽都可以做”的意識加持和慫恿下，程乾才終于慢慢的開口。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卻是一句奇怪至極的話。
而對于這個問題，宋塔司卻沒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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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非要跟我住在一起，非要留在我的世界裏，折磨我呢？”
程乾接着說。
宋塔司依舊沒有說話。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很煩的。你直接殺掉我不行嗎？不覺得像現在這樣拖着太浪費時間了嗎？”
“真的，你只是想要報仇嘛，幹嘛這麽拖拖拉拉，一點都不像一個正經神靈。”
程乾颠三倒四的說着，将心裏藏了許久的話終于說出來，卻說得沒頭沒腦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可是他還在繼續說。
“明明我又不喜歡你，你為什麽還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對了，你給我的那塊什麽幽藍寶石是假的吧？其實它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你其實只是想騙我，騙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我的，所以才搞了這麽一出騙局，弄出一顆所謂的能夠證明真心的破石頭出來，對嗎？”
“還有，今天電影院裏那塊莫名其妙的隕石，是不是也是你想辦法弄出來的道具？就是為了吓唬我，又想騙我說如果我跟你分開太遠，你就會被世界意志瞄上，說什麽你只要使用你的超凡力量，就會被世界意志驅逐出去，這些都是假的，對嗎？”
宋塔司已然沉默着，還是沒有說話，就像是一具沉默的雕像，以至于他臉上的表情都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活人。
程乾絮絮叨叨的還在說着：
“既然是騙我的，那你快點離開好不好？我還有什麽可被你騙的呢？我就是個凡人嘛，你是神靈诶，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神靈啊，幹嘛非得跟我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凡人計較？跟你道歉好不好？就原諒我不行嗎？”
宋塔司：“……”
“呵呵……還是想堅持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種假話？”
程乾點點頭，深呼吸後，盯着宋塔司的眼睛，滿臉嘲諷。
“你真喜歡我的話，那你真就應該快滾啊！真的，你想一想，假設今天那塊隕石砸中我了，那不等于是你害死我的嗎？真要那樣的話，那你還有臉跟我說什麽喜歡？有你這樣的喜歡嗎？”
說着說着，忍不住的程乾又不由自主摳挖起自己的手掌心，他下意識的用自己那一直沒有好好修剪過的指甲将左手掌心摳破，直到露出裏面的鮮紅為止。
一邊傷害自己，程乾一邊認真的說：
“我讨厭你，真的，我很讨厭你，宋塔司，你就此離開我不好嗎？”
直到這時，宋塔司才終于動了。
只見他伸出手，抓住了程乾的手，看不見的力量之下，程乾傷害自己的動作被制止了。
對此——程乾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帶着譏諷。
“我都回到自己世界了，你還要跟過來，真的讓人很讨厭。”
宋塔司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将程乾拉進到自己懷裏，緊緊按在自己懷裏。
其實不用宋塔司太過用力，因為被他抱緊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就那樣乖乖的縮在他懷裏，甚至還慢慢閉上眼睛，就好像并不介意自己現在完全喪失了行動力，只能被人為所欲為。
“明明是你把我弄到那些小世界裏去的，我也按照你的要求完成所有任務了，為什麽現在你還要來糾纏我？哪有你這樣的老板，員工都走正規程序離職了，真的不欠你任何東西了，怎麽非要來糾纏我……”
程乾眼眶微紅，卻沒有眼淚流下。
因為他會眼眶紅透，并不是因為悲戚，而是因為憤怒。
“就當我求你，放過我不好嗎？弄個虛假世界來騙我，有意思嗎？”
說着說着，程乾又開始在宋塔司懷裏掙紮，似乎想要掙脫宋塔司的懷抱，卻因為實力差距過大，而毫無作用。
畢竟宋塔司是神靈，就算在這個世界裏超凡力量大受限制，也依然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神靈，本身身體的力量就足夠讓程乾只能像個木偶一樣窩在其懷抱裏，動彈不得。
所以程乾只能說話。
“我求你放過我，求求你，行不行？”
“或者，你殺了我也好。這樣我也不會再礙你的眼了，對不對？怎樣啊，這個提議你接受嗎？”
宋塔司沉默着，只是更用力抱緊了懷中的人。
“你看，你可真怪，讓你放過我你也不願意，叫你殺了我你也不樂意，你到底要怎樣？”
這一次，宋塔司終于說話了。
“程乾，我只想要你做個好夢。”
……
……
宋塔司從程乾的夢境裏抽出意識後許久，才慢慢的睜開眼睛。
他早就發現程乾有問題了，但他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問題。
——以為現在回到的世界是假的，以為看見的自己也是假的，以為在現實世界裏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在被幻境所欺騙着，以為只要死去就能夠離開這個“虛假”的現實世界。
所以，在剛才那個夢裏，程乾才一心刺激他，只想要被他殺死，好離開所謂的“虛假世界”。
真是——
做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