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暴雨季節

47章

大雨并沒有停,非洲進入雨季以來,經常是這樣大的雨幕,讓人幾乎視線模糊。

絡雨帶着孩子們在小賣部的屋檐下等了挺長時間,期間都沒有車路過。鐘溪背上的病人雖然好一點,但還是四肢無力,不得不依附着鐘溪。

由于渾身都濕透了,他們也沒辦法一直在這裏僵持着。

無奈他們倆都是初來乍到,對周圍沒有什麽探測,不知道哪裏能借個座機往駐地打電話。

絡雨的唇已經微微泛紫,濕衣服穿在身上不久就覺得冷,她微微蹙眉,絞盡腦汁在想辦法。

鐘溪把病人扶着靠着還算幹爽的稻草堆,然後站起來摸一把臉上的雨水,交代說:“小雨,我往村子裏去先聯系人,你守着他們,這麽大的雨那幫人不會再出來。”

他往黑暗深處的村落望一眼,又說:“一定別亂跑,我很快回來。”

絡雨心裏沒底,不願分頭行動,萬一他進去村落遇到那幫人,豈不是自投羅網。

她仍在猶豫,鐘溪已經沖進雨幕裏,沒幾秒就跑很遠,絡雨心裏惴惴不安。

她把兩個孩子摟緊在懷裏,他們只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讓她心裏的不安與恐懼稍稍得到安慰,至少他們在身邊。

小屋是回不去了,那群人的兇惡模樣一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絡雨拽着自己的手機,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機了。

還好沒多久鐘溪就回來了,他渾身濕透,顯得狼狽,但面上是一片喜色:“聯系上最近的志願者,一會兒派車來接我們。”

絡雨終于舒口氣,有希望了。

她不敢想象此刻的聶乘風是怎樣火急火燎,可是快了,他們回去後,他再生氣,也會慢慢好的。

等坐上附近志願者開來的越野車時,絡雨才感覺到冷。車裏沒有空調,為了不讓孩子和病人淋濕,她一直是護着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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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溪也好不到哪裏去,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由苦笑一下。

司機是來自鄰國的志願者,會簡單的英語,見絡雨他們這樣,內心十分動容,開車格外認真。

然而這部越野車塞了滿滿一車人,在雨夜裏走得緩慢。

絡雨和鐘溪連連道謝,如果不是志願者來,他們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麽。

下車的時候絡雨衷心邀請志願者進去醫院休息,他婉拒了,還說:”別客氣,這點小事不算什麽,你們聶隊長幫我們更多。“

提起聶乘風,濕透的兩個人皆是一凜,絡雨再三道謝,又跟着鐘溪帶着婦人和孩子往醫院裏面走。

剛進院落,就聽小翻譯疾呼:”夏隊,回來了,小雨姐他們回來了!“

還在值班的人将婦人和孩子接過去接着檢查照料,夏立恺從裏間出來,見這兩人都是這樣,他往門口一看:”阿風呢?“

絡雨如同五雷轟頂,她哆嗦着,咬了咬下唇:”他去哪裏了?“

夏立恺掃一眼鐘溪:“他都急死了,接到你們電話就出發了!”

絡雨腦子裏不是沒想過他要知道了會怎樣大發雷霆,會怎麽着急,可她忽略了他會去找她。

可能是冷的,絡雨聲音都開始哆嗦:“他去了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了,開着那輛随時可能熄火的車。”

絡雨轉身就要往外面跑,一把被夏立恺攔住,她有點迷茫,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對,先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們回來了。”

絡雨跑到駐地唯一的那部座機那裏,将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撥出去,一段無聲後,開始忙音。

她反複又試幾次,都是如此。

這裏手機信號不好,她不是不知道,可現在,她比之前還心急。

她想幫忙,可似乎越幫越忙。

絡雨終于放下了電話,這是行不通的,去門口等,他這麽熟悉這裏,很快會回來的。

找不到她,他就會回來。

夏立恺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是不忍責備,只勸道:“你先去換了衣服,他要回來見你這樣,還不知道怎麽發脾氣呢。”

絡雨這才注意到旁邊一直還有兩個人,她将視線落在鐘溪身上,目光筆直,頗具深意地看着他。

“學長,我和鐘溪聊聊。”

一句話說得面無表情,夏立恺頓一頓,嘆口氣:“我去給他打電話。”

“謝謝。” 兩個字,絡雨用盡了力氣,她闖禍了,一個恐怕會無法彌補的錯。

夏立恺往駐地電話那兒走了,鐘溪低着頭沒說話,絡雨望着門口,她吸口氣:“高中的時候我們經常在下雨天撐傘去學校旁邊的稻田,雨沒有這麽大,只是細蒙蒙的,我們一群人躲在各自傘下吃街邊買的烤土豆。”

“高中我被別的女生欺負的時候,是你站出來保護我,你總是義無反顧地,毫無怨言地保護我。”

“像今天一樣,不問為什麽,就會跟着我,擔心我。”

她聲音不大,鐘溪知道她憋着氣,卻這樣冷靜說話,還是他們的高中時代,他面帶欣喜:“你想起來了?”

絡雨這才擡起頭看着他。

好幾秒,她都沒說話,只是想透過微弱燈光看到鐘溪的表情。

鐘溪漸漸感到她在努力讓自己平靜。

“是聶乘風告訴我的。” 絡雨語氣平靜,好像在回憶別人的事情,“他總是說你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為我付出最多的朋友。”

這句話讓鐘溪的臉一陣發燙,他微微垂眼。

“呵……”,絡雨反應過來,“他很快會回來,是不是?”

鐘溪還想說什麽,絡雨卻在門口坐下來,她仿佛突然十分疲憊:“謝謝你今天陪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現在還沒回來。你去休息吧,我等他。”

絡雨的眼睛被雨夜和門口的燈光照耀得分外明亮,鐘溪不知道從何解釋,他默默退後兩步。

雨又一陣集中噼裏啪啦起來,暴雨來了,醫院門口的芭蕉樹在大雨中搖搖欲墜,絡雨心裏随着這聲音漸漸下沉。

自責,害怕,後悔,難過……

尤其是一向沒對她生過氣的夏立恺剛剛都說,他們太不遵守紀律,太自以為是了。

絡雨眼眶發熱,不是她的一意孤行,聶乘風不會現在還在外面。

雨這麽大,這樣的鄉村公路怎麽前進,還是一輛随時可能癱瘓的車?

絡雨抱着雙腿坐在門口,估計後半夜了,終于有車燈穿過重重雨幕射過來。

她不顧燈光刺眼,立刻跑了過去。

暴雨很大,雨點打在她身上發痛,在風裏和雨裏她幾乎行走困難,一陣勁風刮過來,她差點被掀翻在地。

就在那一霎那,一雙有力的雙臂托住她,很快讓她站穩。

聶乘風在她身邊,替她擋了無數風雨,絡雨擡頭看他。

他渾身濕透,頭發往下在滴水,就連眼睛和下巴都挂着雨水。

他下車的時候打了傘,此刻正不偏不斜地在絡雨頭頂上,他自己還站在雨幕裏。

絡雨喉嚨發痛,她的眼淚流出來,還好在雨裏他看不出,她輕聲喊:“阿風……”

聶乘風看着她,只是那雙深邃如泉的眼睛,無悲無喜,神色淡淡的,沒有想象中的怒氣,也沒有希望的驚喜。

絡雨想靠近點抱他,他長腿一邁,離她又多一步距離,淡淡開口:“回來了。”

陳述的語氣,似乎也不等她回答。

絡雨最怕他不冷不熱,她心有餘悸,知道自己錯了,可看着他的疏離,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一直在雨裏,臉上的雨水太多,絡雨伸出手想摸他的臉,他倒沒躲,只是仍舊冷冰冰的樣子。

絡雨雙手冰冷,她捧着他的臉,低聲地說:“我們先進去,好不好?你不能一直淋雨。”

軟軟的聲音,像是甜糯的團子,聶乘風看她一直哆嗦,他将傘遞到她手上,自己越過她,先往醫院大樓走。

絡雨跑着過去,還好鐘溪并沒有出現在大門口,她看到聶乘風進了夏立恺辦公室。

他們有話要說。

絡雨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這個局面似乎回到最初,她什麽都不記得,聶乘風時常忙碌的日子。

完了,絡雨仰着頭,兜兜轉轉,又回原點。

沒兩分鐘,聶乘風出來了,見她呆站在門口,他看一眼,就往宿舍樓走去。

絡雨亦步亦趨。

他進了門,先是去了浴室,拿了一條大浴巾遞給她,又用毛巾擦了擦她的頭發:“先換衣服。”

絡雨沒想到他願意說話,她眨巴着眼睛,小聲說:“那你呢?”

聶乘風聲音變冷:“先管好你自己。”

絡雨觀察着他的表情,他也在擦頭發,沒有看她。

一定是又急又怕,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找人。

絡雨心裏難受,她知道錯了,難以挽回,可能明天,他就要把她遣送回國。

她的眼睛瞬間紅了,甚至不由自主開始抽泣。

聶乘風微微蹙眉,他放下手裏的毛巾:“今天和鐘溪出去的?”

來了。

絡雨眼淚落下來,幾不可聞“嗯”一聲。

若是平時,她一落淚,聶乘風一定慌了,今天他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為什麽不告訴我?”

絡雨賭氣:“我也是這裏的醫生,有權力自行出診!”

“因為和鐘溪一起,給了你勇氣?” 他仍舊面無表情。

絡雨看着他的薄唇,他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今天是不可避免了。

淋了一夜的雨,絡雨已經精疲力盡,精神在看到他平安那一刻就放松了大半,此刻腦袋隐隐作痛,她不想說下去了,只好拿着浴巾去浴室。

臨了,她說:“你要看不慣我,我明天就走。”

她還有道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寶寶們,吵架是很促進身心健康的。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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