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鄰居的到來給薛潤全家的生活帶來很多樂趣,自然,麻煩也不少。

那位叫袁丙的管家,頭次拿着真金白銀來家裏換現世用的現金等等之類趣事,出了很多,楊向子脾氣好,并不取笑人家,自己家師傅當初不也是拿鋼筆畫個人像在床單上叫他拜師嗎?

楊向子送了五十萬現金過去叫對方零用,那邊感激,送了二十幾瓶子好丹藥過來。一眨眼的功夫沒看住,被施洋跟妹妹當零嘴吃了。

前幾日,袁平波親自登門送了幾個丹方,楊向子拒絕。師傅什麽不會,要這些沒用。他這番做派無形中倒是叫對方高看了家裏許多分,眼睛裏的那些驕傲也沒了,畢竟如今是他們求上門的。

陰歷四月底,一直圍繞在蒼山秘境周圍的細雨終于停了下來,薛潤再次閉關,找全了材料制作第四盆浮屠。薛潤這第四盆浮屠名叫“四萬相”,制成之後,這裏會成為小無限天,自動收集八方靈氣,彙集在浮屠內的小世界進行潤養積蓄,不斷的壓縮之後儲存,再由施法者吸納,以此循環可達四萬樹的效果。

就如名稱所提示,第一盆浮屠有一萬樹的效果,直至8浮屠之後再次翻倍,俗世如今找幾千樹容易,但是找一棵健康挺拔茁壯的百齡以上的大樹何其難哉。

十月初一,薛潤出關,第四盆浮屠終于制成,制成那日,因其水屬性膨脹,一股地水龍被接引着自地下一萬米左右的泉眼爆出。

薛潤辨識泉水,發現這股泉水竟然沒有經過任何靈物的潤養,自開天辟地便在地下自由穿行活躍無比,年頭久了,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動收集地靈氣,每當有人引流掘井,便逃開,因此未被發現。現如今四萬相靈力爆突,受到吸引,引得它穿行萬米,躍于浮土,一時間蒼山秘境內靈力四射,草木茂盛生機勃勃。

薛潤大喜,忙喚了徒弟一起進秘境現在地面開鑿井口,蓄水飲用,在生活中慢慢洗髓,那泉水積存不知道多少年代,吸收了多少靈氣,自然妙用無窮。

薛潤看着這眼泉水嘆息:“如今也算是富戶了,這股泉水有地龍之氣,比起一般的洗髓丹效果也是不差。”

施洋笑笑:“那是,不能總叫咱窮着吧,我看北面那戶人家,吃用都有特別的藥田、良畝,人家那是老戶,跟咱不同。以後這眼泉拿出去也能換錢。”

楊向子沒有聊天,渾然忘記家中發了外財這樣的事情,只是眼簾低垂木呆呆地瞧着那盆新浮屠,但見那顆浮屠木棉竟展現出玄妙的世界,曲直自然,疏密合理,呼應相宜,剛柔并濟,巧拙均勻,粗細随意,輕重恰好,增減合适,聚散自在,形式中第,反複豈會,争讓妙暢,穿插現境,掩映生輝,理合相承,變形天成。這一剎,楊向子入了玄境,心境大步提升,總算可以不用再跟施洋搶第一浮屠,能呼吸兩萬樹的靈氣了。

“恭喜師兄。”施洋趕忙恭賀。

楊向子平靜低點點頭:“如今才知道,以往看的世界,只是表層。世界當中的世界,一環環的竟然是生生不息,無邊無際。”

施洋撓下後腦勺:“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與師兄一樣。”

薛潤撇嘴:“早呢,你憨裏憨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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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洋叫屈:“師傅這話說的,咱家就我一個讀書的,沒事幹的時候,那些戒指裏的典籍我真的讀了不少,難不成白讀了嗎?”

薛潤撇嘴:“各家的命運不同,機緣不一,收獲的經驗也不一樣,讀多了,你自然就亂了心思。那些玩意兒,雲山霧罩的,能讀懂才怪,通篇幾代人著寫,講得山路十八彎的繞繞,讀到最後,一輩子時間浪費進去了,也就是一句話的意思,那個什麽什麽是為道也,于是一本書論證千處就是為了證明老祖宗說的一句意思,什麽什麽是為道也,狗屁不通。你一個不到甲子的學童,焉能明白這些繞繞,只怕眨眼你一輩子過去了,那些書還是不讀的好。”

施洋站在那裏想了一會,很是憤怒地扭臉看楊向子:“師兄怎麽沒入那些繞繞?”

楊向子袖手看天,特無奈地嘆息:“我是理科生,讀不懂古文,你不知道嗎?”

施洋郁悶地扯着師傅的袖子發癫,薛潤輕笑搖頭。

師徒嬉鬧一陣,楊向子想再次感受一下那些玄妙,薛潤今日十分疲憊,也便坐在一邊陪着靜養。

施洋看了一會,抱起妹妹離開了秘境。他剛出去,便感覺到家門口有人。

聽到門響,顧太太一扭臉,看到施洋,忙站起來,随手撿起墊在屁股下的布包袋,拍拍屁股下的浮土:“哎呀,有人啊,我們一直按門鈴。”

施洋笑笑:“走的太深,沒聽到,您有事?”一邊說一邊打量那邊那三人。

他們好像是從遠道來的,身邊放着行李,兩男一女,兩個男人都三十出頭,衣着打扮還算将就,女的懷裏抱着一個小孩,大概睡着了,被包在襁褓裏。

施洋對顧太太态度挺好,師兄說過她,這位太太是個熱心腸。

“楊先生不在嗎?這幾位說是他老家的親戚,都來了兩天了,每天天不亮就在那邊等,我家老頭子叫我送他們過來。哎呦,你看,他們也不說話,就坐在小區門口,我都不知道是找你們的。我每天遛狗,都能碰到,你說說,這事鬧的。”顧太太笑眯眯地問。

施洋呆了一下,趕忙道謝,他放下懷裏的妹妹,走過去幫着接行李。

“顧太太,老給您添麻煩。”施洋客氣地寒暄。

“不麻煩啊,楊先生跟薛先生是好人,哎,都是那群人嘴巴吃大便了,亂噴糞啊。哎呦,你說說,人家說外國人不興幹涉私生活,他們就愛幹涉私生活。”顧太太每次都一臉氣憤。

“我哥呢?”抱着孩子的這位上下打量施洋,眼神很是不好。

施洋多敏感,于是态度也冷下來,随手還把行李丢到一邊:“在呢,你們有事?”

這女人後面的那個男人,扯扯他袖子瞪了她一眼,忙上來自我介紹。

他們是楊向子的弟弟,妹妹跟妹夫,這次從外省來專門找楊向子的。施洋看了下秘境那邊,師兄師傅都沒出來,于是他對顧太太再次表示感謝,看顧太太一個勁兒的看花房,想起上次他們老兩口過來,老爺子很稀罕綠色的盆景,師兄還給了兩盆來着。

“阿姨,您進去瞅瞅,看着好了,我給您送家去。”施洋很客氣,顧太太這人不壞,特別熱情,去年年底,說是還給師傅打了個毛背心,師傅不要,顧太太還很生氣地說,都是要做一輩子鄰居的,叫這邊別太客氣。

“可不要!我也是順便了,那啥,我這就溜達的下山,我回去了。”顧太太打着哈哈,又看了一眼植物園扭臉走了。施洋跟着送到坡下,想着過幾日挑選幾盆好的,給顧太太送回家。

送了顧太太離開,施洋帶着這三大一小進了家,這三人一進屋便開始打聽。

抱孩子這個女人,帶着一臉硬扯出的笑容問:“你跟我小哥,住一起?”

施洋倒好水:“恩。”

這女人将孩子往懷裏裹了又問下:“那我哥呢?”

“出去了,過會就回來。”

“我們可不是外人,都跟你說了。我是他親妹妹,向珍。那是我二哥楊向池,這是我愛人,愈東,劉愈東,我哥沒跟你說過我們?”

“沒有。”

大家幹巴巴的再次相互介紹完,楊向珍四下打量了一番,看着這屋裏,古香古色的,一看便很富貴,就嘆息道:“也就是咱哥,頭前跟陸乾那會,陸乾就有本事,後來吧……呵,你看這家當,現在還這麽好。”她說完,打量下施洋,嘴巴裏啧啧了兩聲。

施洋這幅長相,放到哪裏都引人矚目。他對別人怎麽打量他無所謂,只是陪着坐在一起幹巴巴的嗯嗯啊啊。手裏抱着妹妹,慢慢的撫摸着,一直摸到楊向子跟薛潤一起進了小院,薛潤自玄關樓梯上了二樓,他向來不願意見到外客。

“小二?向珍?”楊向子一進屋,看到來人着實驚訝。這麽些年了,無論是坐牢,還是給家裏寄錢,他們都沒任何反應的。

楊向池跟楊向珍擡頭,先是仔細打量,相互用驚訝的眼神看看,又仔細辨認了半天,才遲疑地喊了句:“哥?”

楊向子語氣很平淡地問:“你們怎麽來了。”

他跟家裏那邊,十多年前就斷了,自己這對弟妹,怕自己丢人,對外都說他這個哥哥死了。

楊向池本來堆滿笑容的臉陰沉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他:“咱爸的信。”

楊向子接過信,并不打開只是問:“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那不是,前年你寄了個按摩器,咱爸叫給你寄回來,我就把地址抄了一下。”楊向珍帶着一點得意的說。

本該是最親厚的一家人,如今極為陌生的坐在客廳,雙方都很尴尬。

楊向子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看完,一臉毫不遮掩的厭惡,他對自己的弟弟開口:“男女就這麽重要?這是你的親骨肉。”

“我哪裏舍得。”楊向池一臉憋屈:“你不能要孩子,咱爸說,老楊家就看我,我是國家幹部,老大是丫頭,老二也是丫頭,我愛人也是個機關幹部,那你教我怎麽做!老楊家又不是我一個兒子,憑什麽都找我要兒子!”

“哥!”楊向珍大聲喊了一句,使了個眼色,楊向池不吭氣了。

楊向子站起來,來到楊向珍跟前,打開襁褓往裏瞅了一眼,一個白胖的嬰兒,合着眼睛酣睡。這小丫頭名兒還沒有呢,才生下來不到百天。

“哥,你是孩子的親大伯,孩子跟了你也不能歪過了,咱爸說,你必須留下她。其實……那你也需要個後啊,老了躺在床上了,也得有個伺候的不是。”楊向珍勸着。

施洋站起來,上了二樓,楊向子端着杯子一聲不吭,屋子裏盤旋着楊向珍抱怨生活艱難的唠叨聲,抱怨楊向子身為長子,害的家裏沒臉見人的埋怨聲。如今楊向子跟以前早已不同,對于妹妹的抱怨,完全不放在心上。

沒過一會,施洋自二樓下來,站在門口對楊向子點點頭。楊向子彎腰抱起這孩子,扭臉對自己弟妹說:“孩子留下,你們走吧。”

楊向珍呆了一下,兩只手臂空落落的,帶着一分不相信跟遲疑:“就這?”

“要不,你抱回去?”楊向子沒擡頭看她。

“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就這樣叫我們走?咱這都十多年沒見了……哥。”楊向珍覺得自己哥哥有點太絕情。

“是呀,十多年了,向珍,這些年,勞煩你們照顧咱爸咱媽,我寄錢、寄物咱爸都給退回來,他害怕我影響你們,我打電話回去,咱爸……咱爸說,只要我不回去,不影響你們,對他來說,就是孝順。我這個孝道跟別人不一樣,只要我‘死’了,不在你們面前出現,對你們都好。這丫頭我養了,你們安心,肯定不會歪活了她,回去吧……施洋,送客。”

施洋挺高興,提着他們的行李就出了門,楊向池本來想暴怒的說點什麽,可是被自己大哥眼神一掃,又無了膽子。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膽怯。

楊向珍畢竟是女人,難免有些哭哭啼啼的,倒是楊向池,一臉憤然。看到自己哥哥過得好,又是失望,又是憤怒,又有些安慰。

這種微妙的感覺,搞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如今二丫頭怕是不能活得差了,他也好回去跟老婆交代。他在門口嘟囔了一會,見屋裏始終沒人出來,這才失望地帶着妹妹、妹夫離開了這裏。如今楊向池脫了大包袱,對那個小丫頭,半點說不上留戀,看自己哥哥抱着孩子那個小心翼翼的樣子,想來小二會比大丫頭有福氣的多了。

弟弟妹妹走了,楊向子這個當大哥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可是,家的印象對他來說,那是越來越模糊。對于家,他也說不清是誰的對錯,老父親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楊向子也早就失去與父親那雙蒼老的眼睛對視的勇氣。他做過很多事情補償,随着一次次的失望,親情早就拒絕了他。

現在,日子剛好過了,他跟俗世的人不同了,十年後他還是這麽年輕,現在,便是再回去,時間久了,家裏那邊會把他當成怪物吧。楊向子抱着懷裏這一團溫熱,心裏矛盾酸楚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楊向子的弟弟妹妹剛走,薛潤便從裏屋出來,一伸手抱起小丫頭,解開襁褓看了一會,擡臉沖楊向子笑:“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他又将手探到襁褓裏摸索了一會:“根骨也還成。”

楊向子湊過去,也是懷着矛盾的心情看着,看了一會心裏卻親了起來:“多好看,還是雙眼皮。”

許是感覺不在熟人身邊,小丫頭哇的一聲突然就哭了起來,屋子裏的三個人頓時手忙腳亂。都是沒養過孩子的,又不能點孩子的睡穴,這麽小的小娃娃,碰不得,硬不得的,熬了稀的喂她,她也不吃,就只是哭,一直哭到半夜。楊向子實在沒辦法,只好抱着孩子,去了鄰居家求見蘇氏。

“雖然天氣涼,也不能這麽裹,你看給孩子裏三層外三層的包着,哎呀,這還拿繩子紮起來!瞧瞧,這都起痱子了,綠蕪,去櫃裏取藥膏來。”

大半夜的被打攪,蘇氏沒露出半點不耐煩,抱起小丫頭很利落地幫着把她身上的被子、毯子卷給去了,叫人取了膏藥給抹了。畢竟是千年丹門的靈藥,小丫頭身上的小痱子片刻便消了,喝了一小碗稀飯,便呼呼大睡。

楊向子松了一口氣,坐在那裏發愣,這才是第一天,以後可怎麽好。

“什麽不是學,誰天生會做父母?阿弟莫急,先把她放在我這裏,我幫你看幾日,待大一點了,你再抱回去。”蘇氏坐在床沿,眼睛裏冒着小星星的看着小丫頭。她剛才摸了,小丫頭根骨不錯。

楊向子站起來,誠心誠意地道謝,又舍不得地看了一眼,才離開袁家。

第二天一大早,薛潤早早的把徒弟們挨個叫着,施洋開了車子,師徒三個奔着山下的嬰兒用品專賣店。三個準爸爸,一進商店見什麽便買什麽,玩具、穿的、用的、撫養孩子的專業書籍、衛生書籍、教育書籍,七零八碎的買了一堆。回家路上,又跑到奶廠買了一只活的荷蘭奶牛回家,這只牛有福氣了,一回家,就被牽到秘境,直接拴在菜地裏,它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三人抓緊時間,把資料看完,确定自己沒問題後,又指派楊向子去接小丫頭。

楊向子過去,蘇氏卻有些舍不得,修真者有個孩子特別不容易,蘇氏的兩個孩子都五十多歲了,一點都不好玩。她眼淚巴拉地抱着孩子親了一會,又把白天裁剪好的成堆的小尿布收羅了一堆幫丫頭帶上。

“丫頭啊,你跟你爸爸先回去,明兒啊,伯娘看你去。”

“給嫂子添麻煩了。”楊向子感激。

“不麻煩,她很乖,吃了就自己躺着,比我家那兩個……哎,這麽些年了,我都忘了他們那時候啥樣了。你們幾個大男人,也不會養,不如我幫你們看大,我有空!”蘇氏星星眼的看小丫頭。

“就……不麻煩嫂子了,我趕明兒抱她來串門,您別嫌煩就成。”

“怎麽會,不煩的。”

楊向子此刻對這邊倒是真的有了一絲感情,一邊道謝,一邊扭臉對在那邊也是一臉舍不得的,在那邊假裝看書的袁平波說:“大哥要是閑了,就到我們那邊走走,這山上就兩家人,互相走動下。”

袁平波放下書笑笑搖頭:“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算了。”

楊向子颠颠小丫頭,毫不在意:“沒事,我師父說了,沒多大事兒。大哥嫂子只管過去溜達。”

袁平波與蘇氏驚訝地對視一眼:“尊師還在世上?”

楊向子笑道:“在呀,跟家裏每天歡蹦亂跳的打網游呢。”

那對夫妻自然不懂何為網游,對于徒弟形容師傅歡蹦亂跳也是無法理解。看楊向子抱了丫頭回去,趕緊回後院禀樂成真人不提。

“我們回來了呀!”楊向子抱着小丫頭進屋,薛潤趕忙過去接了小丫頭:“真是可憐的,落在我們這些粗手笨腳的傻老爺們手裏,委屈了吧,仙仙。”

“仙仙?”楊向子扭臉看施洋:“仙仙?”

施洋一攤手:“別看我,我不知道。”說完,他把手裏的尺子放下,又去看了一眼育兒書,确定奶瓶上的厘米無誤,又将奶瓶倒過來,在手背實驗。奈何那奶瓶沒紮開口,他怎麽都倒不出奶汁來,只好在那裏掄圓了胳膊用力甩。

薛潤抱着小丫頭可勁颠,一口一個仙仙,楊向子不樂意,小心翼翼地左右跟着:“師傅,仙仙這名字不好聽。”

“為什麽啊,小仙女,多好聽。”

“那不是,我姓楊嗎,楊仙仙,您念念。”

“楊仙仙,怎麽了?”

“快着點念,不停地念。”

“楊仙仙……”

念了片刻,的确有些咬口,薛潤問徒弟:“那你說叫什麽好?”

其實什麽名字念快了都別扭。

“春天!我想叫她楊春天……”楊向子得意洋洋地宣布。

施洋終于找到為什麽不出奶的原因,直接化氣為針在奶嘴上紮了一下,大概聽到了春天的大名有些震撼,手勁沒用好,直接将嶄新的奶壺掐得扁兮兮的。一股子熱乎乎的奶汁噴了個滿頭滿臉,這溫度倒是正好,可以喝了。

他吧嗒了一下嘴,有點甜了。

薛潤伸出手撫摸下嬰兒的面頰,那種嬰孩特有的綿軟讓他的心都要融了一般。春天?大概這是向子對生活的期盼吧,希望這個孩子一輩子可以生活在春天的氣息當中,平安喜樂,溫暖如春。

“好啊,就叫_春天。”薛潤點點頭。

這一晚,雖然手忙腳亂,可是看了書,看了碟片,家裏對孩子的照顧從生澀,慢慢的也都照顧出經驗來了。加上他們不怎麽睡覺,輪着班的看着,倒是沒出大差錯。

第二天一大早,袁平波與蘇氏還有一位老道來家裏拜訪,楊向子跟施洋迎了出去,那老道笑眯眯地對他們說:“說是家裏的尊師還在世,我這孽畜,竟然連這個都沒問出來,實在是失禮了。”

“老人家快別這麽說,我師父請您進去,這個跟世兄沒關系的,實在是……哎,您還是進來再說吧。”楊向子忙讓着這一家三口進去,他們一入客廳,便看到一位年輕人,二十剛冒頭,樣子長得十分漂亮,就像那書本裏形容的那般,溫和君子,清潤如玉那般人品。他的腳下卧了一只黑貓,手裏提着一個籃子晃悠着,那籃子裏小春天在那裏依依呀呀的呵溜溜的說話。

蘇氏想了一夜,見公公不看她,便很是雀躍地在一邊趟過去,假裝特別自然的抱起孩子:“小福啊,想伯娘沒?”

這個名兒,啥時候起的?

“這位就是家師,也沒老人家您這樣響亮的法號,家師姓薛,名潤。”楊向子幫着介紹。

薛潤拱手:“我自己的徒弟都比我大好幾歲,可不要怨袁先生了,老先生請坐。”

袁家人一臉驚訝,慢慢坐下,樂成道人一肚子的話,已然不知道該從那裏談起。薛潤倒是一臉興趣地看着樂成道人那一臉褶子,這老頭臉上的褶子一沓子一沓子的重重疊疊,看着這面相實在悲苦,修真人歲數長久,也許真的是經歷了很多事情,或者說,這段時間,他活的壓力頗大,已經顧不得修飾自己了。

雙方尴尬的并無什麽話,樂成真人摸了一會胡須,喝了半盞茶,無意一眼透過小客廳的窗戶看到植物園邊上隔着的幾排盆景,越看越覺得有玄機,看了一會他竟站起來,直接推了角門出去,徑直走到盆景前面仔細打量。

這幾排盆景,原本是施洋這幾年練手的,施洋走的修真道路有些跟着正統,所以在養盆景這天份上是不如楊向子的。他的東西,薛潤向來看不過眼,就不許那些玩意兒去秘境,統統丢在了外面随意擺着。

“春三月,夏三月,秋三月,冬三月,發沉,藩秀,榮平,閉藏。天八風,經五風,歲星,熒惑,鎮星,太白……”他嘟囔着,又轉身驚訝的繼續道:“只是小小一盆盆景,方寸間……先生竟然放入了陰陽本源,以往……卻是我們托大了,還望不要見怪……”

他站起來,施了一禮,薛潤忙還了一禮:“您這樣講話,我也是不會的,我們那會都沒您這樣,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麽變得……你這樣了。”

薛潤的意思是,我們那個年代,也不像你們這樣說話,我也搞不懂為什麽這個世界奇了怪了,好好的講話不成嗎?怎麽就變成你們這股子彎彎繞兒的樣子了?

可憐的樂成道人一臉迷茫,卻要陪着打哈哈,蘇氏抱着小春天,低着頭抿嘴笑。

薛潤見樂成道人不懂,便笑着解釋:“各家有各家的玩意兒,你家的東西,我們就未必會。這些手藝傳承千年,幾十輩子的經驗,疊加起來自然有它的道理。先生不必驚訝,您會的,我們未必知道。我家這兩個不成器的,您若有空,便幫着提點提點,我就感激不盡了。”

樂成道人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來,他很認真的問起這修養心性的事兒,薛潤也不隐瞞,細細地跟他一問一答。薛潤本身自有奇遇,對世界的認識早就高出現世所有的生命體,所以,他的問題大多一針見血,有令人開悟的功效,樂成道人跟他言語間,卻慢慢忘記了年紀、閱歷,開始誠心地讨論起來。

樂成道人畢竟是修煉的年份多了,問的問題一般比楊向子有深度,這一問一答,聽衆們倒是都有所得,當然袁家人對薛潤的師傅身份确信無疑,不但信了,而且還很敬佩。

薛潤侃侃而談,對于老道的過時的榆木疙瘩不會轉彎的理論,也會毫不客氣地批判。這兩人站在植物園裏,一來一去的,到有了知音至交的勢頭。

袁平波夫婦對視,都露了笑意,這麽些天兒了,老爺子好歹這算是有了笑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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