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于漾醒的時候,手背上正紮着針,床旁邊立着挂衣架,上面挂着的藥水還剩一大半,正以緩慢的速度,一滴一滴融入她的身體裏。

外面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窗戶微微敞開着,風吹了進來,吹動了挂在書桌上的小挂件,發出了輕微有些清脆的碰撞聲。

房間裏不見季白的人影,只有程俊翹着二郎腿坐在書桌前,保持着一個手指不斷敲擊桌面的動作,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喉嚨有些發癢,于漾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程俊聽到動靜,回過身看了一眼,見她醒了,才起身走到床邊,半彎着腰把手掌往她額頭上一放,随後露出了一個似是欣慰的笑容,松了一口氣說道:“終于退燒了。”

于漾張了張嘴,口腔就像是被黏連了一樣一難受,有些艱難的吐出一句:“我燒得很嚴重嗎?”

程俊把放在床頭櫃上水杯遞給她,沒好氣地說道:“都燒到39.8°C了,你說呢?”

于漾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大半杯,然後吶吶一笑,“麻煩你了。”

程俊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們倆的。”

他好不容易才輪休一天,準備要昏天暗地睡上一天的,結果就被季白一通電話,又是威脅又是懇求的,硬是生生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然後搞的他連臉都沒來得及洗,就趕過來給她看病。

于漾低低笑了一聲,調侃道:“讓程大主治醫生來幫我治這個小感冒,還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理會她的調侃,程俊又坐回書桌前,習慣性的跷着二郎腿,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規律的敲着桌面,一副吊兒郎當的看着她,漫不經心地問道:“說吧,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在他的印象裏,季白倒是經常會出點小問題,而于漾卻從來沒有讓自己生過病,這回又怎麽會突然就發高燒了呢?

于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就是讓自己淋了一場雨而已。”

淋了一場雨而已,說的倒是輕巧,高燒39.8是搞着好玩的嗎?

程俊嗤笑一聲,吐槽道:“這可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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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漾挑了挑眉。

這确實不像她,她從來不敢讓自己生病,倒不是怕生病難受,只是她知道照顧一個生病的有多累,所以她怕季白因為自己生病而難受。

“人偶爾總要任由自己任性胡來一回的嘛!”

“有些事壓在心裏久了,總要借點什麽來發洩一下,今天這場雨就下剛剛好,幫我洗滌了一下我這早就不堪重負的心靈。”

聽着她漫不經心地說這些話,程俊瞥了她一眼,朝她吹了個口哨,突然開始正經說道:“趁着季白不在,有什麽能讓你這個樂天派難受的事,就跟我說說吧!”

于漾看着天花板,猶豫了一會,才緩緩出聲說道:“虞夢回來了,她還威脅我。”

“什麽?”

敲着桌面的手猛的一頓,程俊蹭的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着程俊大幅度的動作,于漾有些嫌棄地說道:“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接着又揶揄地看着他,玩味地打趣道:“難不成你喜歡她啊?”

程俊猝不及防就被她這句話驚着了,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了,瞬間嗆得滿臉通紅。

于漾繼續調侃道:“這麽大反應,不會真的……”

程俊譏笑一聲,連忙打斷她,“喜歡虞夢的話,我還不如去剃度出家。”

于漾嘴角扯了扯,原本忍不住想笑的,可是看到程俊一副兇神惡煞的盯着她的手背看,她又忍住了。

她有些怕一會玩笑開過了,程俊不給自己撥針。

程俊很滿意她的反應,然後又聽見她問:“小白去哪裏了?”

程俊幫她把吊着藥水的速度調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讓她去給你買藥了,特意給她指定了一家比較遠的藥店,一時半會沒那麽快回來。”

說完,轉身去廚房冰箱拿了一罐旺仔牛奶,又回到卧室,依舊坐在書桌前,一臉欠揍的說道:“來,好好跟哥哥說說,虞夢都威脅你什麽了?”

于漾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這家夥,明明還比自己小兩歲呢,有時候總是欠欠的,還真是有點不太想理他了。

雖然這麽想,但于漾還是輕飄飄地說道:“她讓我離開小白,不然她就把我和小白在一起的事情捅出去,試圖想要毀了小白。”

程俊突然認真起來,“你答應她了?”

于漾閉上眼睛,有些痛苦的說道:“你知道的,就算沒有虞夢的威脅,我也是要離開的。”

看她這麽消極的樣子,程俊急忙說道:“可你清楚的,就算你們的關系被曝光了,季白她也不會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的。”

于漾緩緩睜開眼,“可是,我在乎。”

自己和季白生活快十八年了,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季白不在乎那些。

可是,她知道流言蜚語有多可怕,她也知道季白能為了自己,可以什麽都不要。

季白那麽耀眼的人,就應該生活在陽光之下,而不應該陪她這個從小就被抛棄的人,一起忍受着那些不被別人認可的所謂的世俗。

而且,她不敢保證季白到時候會不會因為外界的因素,再一次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這是她不敢想,也是不敢賭的。

看着軟管裏緩慢滴下的藥水,于漾吶吶道:“季白從小到大都是被阿姨捧着手心裏長大的公主,而我不一樣,我是從出生就被抛棄的人,如果沒有碰到阿姨和季白,你也許就不會碰到現在的我了。”

“你會不會已經開始覺得季白都不在意那些,我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你會不會嘲笑我膽小又自私?”

程俊眼睛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卻擲地有聲道:“不會,我懂你的顧慮,懂你那顆全心全意為季白着想,滿心滿眼愛她的那顆心。”

有人懂真好。

于漾突然笑了,笑得狹促,“那你可要幫我。”

程俊心低一沉,沉聲問道:“真的決定好了嗎?”

于漾靠着床頭坐了起來,沒有回答只是問道:“活體的報告需要多久出結果?”

程俊下意識脫口問道:“你要做嗎?”

于漾眸光閃了閃,朝他粲然一笑,“還是做吧,萬一老天爺偏愛我,腫塊說不定是良性的呢!”

其實,她最近這幾天,就算不熬夜,不想太多事,盡管讓自己保持不悲觀,頭疼也越來越頻繁了。

提前知道一個結果也好,至少她還能有多餘的時間,還能為季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程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突然想起前段時間,于漾去他上班所在醫院做完核磁共振後,發現腦子裏有腫塊,自己當時就建議她做活體查一下是良性還是惡性的,可是被她拒絕了。

他還記得她當時笑着跟自己說:謝謝你的好意提醒,不過我不打算做,不知道結果也挺好的,至少我還能每天保持樂觀的心态,那樣也就不會患得患失,也就不會每天想着自己什麽時候會死了。

于漾小聲呢喃着: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見他突然走神了,于漾扯着嗓子喊道:“嘿,程大醫生,想什麽呢,藥水快滴完了。”

程俊回過神,動作輕柔的幫她撥了針,用棉簽壓在針口的位置,沉聲說道:“多按幾分鐘。”

結果,于漾沒按到一分鐘,就把棉簽丢進垃圾桶,掀開蓋在身上的空調被,就直奔衛生間。

她都快要憋死了。

程俊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然後淡定地收拾挂在衣架子上的空瓶子,心裏想着:季白差不多應該也快要回來了。

等他收拾完,外邊客廳就傳來開門的聲音,接着季白的身影出現在卧室門口,一見床上沒有于漾的人影,季白朝着程俊就問:“漾漾呢?”

程俊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下一秒,就聽見裏面沖水的聲音,接着門就從裏面打開來,于漾剛剛走出來,季白就直接撲了上去,又是親臉又是摸額頭的,一直緊張兮兮地問:“漾漾你好一點了嗎?漾漾你還難受嗎?”

看慣了季白在自己面前嚣張跋扈的樣子,一看她對于漾膩歪在意的樣子,程俊就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就咳嗽了一聲,笑着調侃道:“喂,我說季白大明星,你是不是忘了這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啊?”

季白瞪了他一眼,雙手叉腰,語氣不善說道:“給你一分鐘,麻溜的滾蛋。”

利用完就讓他滾,真是不道德。

程俊忍不住漬漬漬幾聲,“年輕人你太不講武德了。”

季白只是朝程俊笑得燦爛,語氣輕柔地說道:“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從來沒見她對自己這麽溫柔說過話,程俊下意識就問:“那你們晚上吃什麽菜?”

季白晃了晃拳頭,咬牙切齒說道:“請你吃竹筍炒肉。”

程俊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隐隐約約覺得有些滲得慌,下意識的就往門口的位置挪動了幾步。

然後特別慫的說道:“把說好的出診費給我,我立馬就撤,保證絕對不耽誤你們膩膩歪歪。”

季白拿過手機,打開微信給他轉賬兩千,然後嫌棄地說道:“趕緊給我消失。”

程俊看到轉賬,眼睛都直了,這可比他辛辛苦苦做一臺手術賺錢多了,笑眯眯說道:“得嘞,再見了您嘞!”

季白:“……”

兩個人的對話,硬是也把于漾看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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