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九重天發生這麽大事,幾乎所有神仙都有所耳聞，嫦娥自然也不例外。
她本就在外訪友，想為小白晏尋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沒想到不等她有所準備,這件事便已經全須全尾的暴露了,還是以錦鯉仙君廣而告之的方式……
“西溟帝君,你可是想好了？”嫦娥側身望過來,美眸中含着幾分笑意，“若你不情願，我自不會勉強，但如今可是一個好機會,白晏年紀尚幼又重情重義,哪怕你只是施予幾分恩惠，他也會銘記于心。”
“也罷……”西溟帝君頓了一下，長嘆道,“悶了這麽些年,總該出去透透氣了，我随你走一趟就是。”
西溟帝君是少有的修煉天才,論修為資歷在整個九重天都數一數二,但自從人間與九重天漸漸失聯後,他的修為便停滞不前,數萬年未曾有過寸進，這讓他一度深受打擊。
倘若能夠恢複人間和九重天的聯系,也許他修煉的瓶頸會很快打開，更不必擔心下凡歷劫之事。
這個念頭在西溟帝君的腦海中一晃而過，卻越發清晰明确，揮之不去,尤其是看到嫦娥手中的靈石後，更是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
嫦娥手裏的靈石沾染有人間的氣息不假，可卻根本不是從前那一批，早在很久之前，人間的靈氣已經消弭所剩無幾。
而現在，或許是一個嶄新時代的開啓，也是他不能錯過的機遇。
竹屋位置偏僻，而今衆多神仙齊齊趕往一處，難免在途中偶遇，再加上西溟帝君與嫦娥仙子都是資歷極老的神仙，凡是碰上的都不好先行一步。
同行的兩人漸漸變成三人、五人……甚至聚集了數十位，氣勢頗為不凡。
此時的小院內卻是一團亂麻。
小白晏在錦鯉仙君的掩護下穿過衆多神仙，跑進竹屋，才終于松了口氣，放下小鋤頭。
這……簡直太瘋狂了。
直播間裏的觀衆也是頭一次在屏幕上看到那麽多人，高矮胖瘦無論美醜，或是仙風道骨，或是不修邊幅，各種各樣的神仙擠滿了院子。
一大串問號在直播間滾動，紛紛好奇問個究竟。
“什麽情況？還能是什麽情況……錦鯉老妖出去炫耀了吧？”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條臭魚咋就不能老實一點！這就給暴露了？！”
“崽崽跟他做生意真的血虧！啊啊啊啊臭魚！崽崽快跑吧，懷璧其罪啊！”
“錦鯉老妖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傻白甜吧，自己沒啥能力就憑好運茍到最後，但是每次都給別人帶來麻煩……心疼我崽！”
“崽崽別怕啊，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臭不要臉的欺負小孩兒！今天晚上我找閻王爺弄死他！”
“還是快幫崽崽想想辦法吧……”
白晏躲在竹屋裏，聽着外面不間斷的議論聲，白嫩的小臉上頗為老成的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錦鯉仙君最不靠譜了。
各路神仙的來意他還不清楚，但嫦娥姐姐提醒過他不要輕易暴露，想來不會是什麽好事。
“別怕，”老仙翁強撐着從榻上起身，瘦削的身體像是在顫抖，但他依舊沒有停下，半直起身子說道，“白晏，扶我起來，我去外面看看。”
“爺爺……”白晏猶豫着扶起老仙翁，小臉耷拉下來，輕聲說道，“是我不小心，不關爺爺的事……爺爺你還病着呢，不要輕易走動，我去跟他們說說，哥哥姐姐們不會不講道理的。”
老仙翁輕輕搖頭，跟這群神仙共事了幾十乃至于上百萬年，他們的脾性他最清楚不過了。
講道理？那也該是實力足夠強，引得他們忌憚，才有資格坐下來講道理。
修煉本就逆天而行，一路摸爬滾打得道成仙，沒有幾分手段和狠辣的心腸，又怎麽可能輕易舍掉人間的羁絆？
小白晏年紀尚幼，從未經歷過這些，老仙翁更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讓他有朝一日也變成那樣的神仙……九重天沉寂太久了，這樣的神仙，也早晚會被淘汰。
白晏扶着老仙翁停在竹屋門口，跟院子裏的神仙對峙。
直播間裏卻是一陣擔憂：“真的可以嗎？爺爺病得很重，崽崽年紀還小……不是我心思重，但我總覺得外面那些神仙來者不善。”
“嗚嗚嗚嗚嗚嗚天吶怎麽辦，這群神仙有病嗎？欺負老弱病殘，講不講道理啊！”
“崽崽你去找嫦娥姐姐吧，千萬保護好自己……”
“嫦娥沒在裏面，嫦娥總不會坐視不管吧？啊啊啊好着急啊，崽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還有那麽多好吃的你都沒吃到呢！”
“……”
李宿和林小森等人更是焦急不已，甚至已經商量着能否送武器過去，可即便他們把武器送了上去，能否對付神仙也是未知的事情，反而會讓小家夥陷入更為危險的境地。
一向冷靜的李宿突然想到某種可能，低聲道：“我記得那些神仙似乎無法掌控九重天，就好比錦鯉仙君無法修複破損的錦鯉池，嫦娥仙子無法除掉宮牆外野蠻生長的藤蔓……也就是說，只要崽崽能夠利用環境藏起來，就能暫時安全。”
“對！”林小森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舞動，“我現在就告訴崽崽！”
正在這時，直播間突然關閉，所有人的屏幕瞬間暗了下來。
林小森臉色一僵，不甘心的想要點開，卻發現程序連啓動都無法正常運行，氣氛一瞬間冷到極致。
老仙翁松開白晏，獨自站在竹屋前，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些許威嚴。
一瞬間，神仙間彼此眼神交換，老仙翁不是病了麽？怎麽瞧着像是沒什麽大礙。
從前通往人間的方法掌控在老仙翁手中，他們并非沒想過去奪去搶，但最終無一例外的失敗了，那是只有老仙翁才能擁有的法子，任何人都不可能取而代之。
後來人間消弭無蹤，老仙翁的威望也一點點降到谷底，孤零零的守在九重天的角落裏，猶如這間竹屋般不吭不響，卻也不會因風吹雨打而消失。
“老仙翁，您的身體可好些了？”天樞星君笑着問道。
“老仙翁，人間重現了，可是真的？”一個神仙按捺不住的問道，“若是真的，我們幾時才能下凡去？”
“對啊，這都好幾萬年了，想來人間也已經大變樣，聽錦鯉仙君說，稀罕玩意兒可多着呢……”
“那可樂的味道便甚是不錯，也不知還有沒有其他酒，若是能暢飲一番，便再好不過了……”
“是啊老仙翁，我們也該去人間看看了……”
一道道聲音響起，衆多神仙全都眼巴巴的望着老仙翁，等待一個确切的答複，這時錦鯉仙君又急又怒，連忙反駁道：“你們休要胡說，我什麽時候提起過人間？這些東西可不是人間的玩意兒，你們簡直……蠻不講理！”
錦鯉仙君的确委屈極了，他向來是藏不住事的性子，又因着以妖身得道，平日裏在九重天沒少遭人笑話，尤其是他的仙府錦鯉池，更是被衆多神仙嫌棄，他也只是想扳回面子而已。
誰知道這群神仙簡直刁鑽又難纏，活生生把這口鍋扣在了他身上！
“錦鯉仙君，你是得了好處，可我們卻什麽都不知道，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吧？”天玑星君冷笑一聲，拂袖道，“我們過來要個交代，不過分吧？”
“就是啊，人間重現乃是大事，這樣藏着掖着算什麽道理？通道若是掌控在一個小娃娃手中，我們這群老家夥的臉面往哪兒擱？”
“老仙翁……”
錦鯉仙君本就自責，聽到這兒頓時氣得跳腳，口不擇言的罵了起來：“你們這群老家夥也配要臉面？呸！跟掃把星一個臭德行，哪有這樣求人辦事的，掌控在我們小白晏手裏怎麽了？有本事你們自己掌控啊，沒本事就閉嘴吧！一個個嘚吧嘚嘚吧嘚，幾十萬歲的老東西了還來欺負一個奶娃娃！”
“小錦鯉！”老仙翁眉頭微蹙，擡眸看向衆仙，神色冷淡道，“爾等為神為仙入九重天數萬年，該不會連九重天的規矩都忘了吧？人間便是重現，也不是爾等想去就能去的。”
“老仙翁，那你也不能讓一個小娃娃來……”遠處一道冷光射來，說話聲戛然而止。
幾道身影緩緩落在衆仙眼前，許多人頓時變了臉色。
“西溟帝君！東蠡帝君！嫦娥仙……”
“不能讓一個小娃娃如何？”西溟帝君擡手召回神劍，平靜道，“你若是想要，也該問問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笑話！一群幾十萬歲的老東西，指着一個小奶娃說不公平，倒也真是好大的臉。”東蠡帝君上前一步，手裏的扇子微動，幾乎所有神仙都跟着向後退了一步。
如果說在九重天上，西溟帝君是修煉天才，那東蠡帝君便是屠仙狂魔，手裏的扇子看起來文雅極了，動起手來只需一扇子，便是大羅金仙都要神魂俱滅。
如今這兩人聚在一起，衆路神仙哪兒還敢鬧什麽幺蛾子。
“東蠡帝君誤會了，我們只是來尋一個說法，并無其他心思，”搖光仙子連忙解釋起來，“我們北鬥帝君對此也頗為好奇，想問一個究竟。”
“是啊西溟帝君，只是誤會罷了……”
“小白晏年紀尚幼，可別被某些神仙騙了才是……”
東蠡帝君笑眯眯道：“是這樣啊，無事就好。小白晏，我看你根骨奇佳，可願拜我為師？”
“東蠡，你……白晏，拜我為師如何？我西溟宮的劍法皆可傳授于你。”西溟帝君不甘落後，眼裏多了幾分勢在必得，論資歷修為或是名聲，他可不比東蠡差。
兩位帝君同時朝着小白晏抛出橄榄枝，惹得衆仙君一片豔羨，這兩位不論是攀上哪一位，都能在九重天橫着走。
小白晏握着手裏的小鋤頭，茫然的看向兩位帝君，他甚至從沒見過這兩位，怎麽突然就要收徒呢？拜師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快答應！”錦鯉仙君簡直要樂壞了，立刻撺掇起小白晏，“以後你就能在九重天橫着走了，再也不用怕那個臭掃把！”
小白晏卻沒應聲，走到老仙翁身邊，仰起頭望着他，小臉上滿是擔憂：“爺爺，你還好嗎？”
“爺爺沒事，”老仙翁擡手摸摸他的小腦袋，眼底滿是慈愛，“白晏，兩位帝君都想收你為徒，你的想法呢？”
小白晏猶豫了一下，低下頭，小聲說道：“可是，我更想陪着爺爺。”
老仙翁笑了笑，擡眸說道：“收徒的事，兩位帝君不妨再等一等，白晏年紀還小，我這兒倒是有一些東西正适合他。”
“人間重現不是我發現的，”老仙翁的眼神中一片平靜，“能夠與人間聯系的也只有白晏一人，我早已油盡燈枯，再也無法聯結人間，從今天起，白晏會正式接受我的傳承，至于以後有沒有機會來往人間，也都要看白晏的能力。”
此話一出，衆仙嘩然，他們原以為小白晏已經接受了老仙翁的傳承，才能夠從人間搞來東西，可沒想到在沒接受傳承之前，小白晏就已有這般能力。
既是如此，誰還有資格質疑他能否接受傳承？
衆人紛紛告辭，這時東蠡帝君卻冷笑一聲，手中的折扇瞬間放大懸在院子上空，猶如烏雲壓頂。
“想來就來想走便走，我東蠡的徒兒就這麽好欺負？”東蠡帝君背過手去，淡淡道，“老仙翁久病多日，我那新收的小徒兒也被吓得不輕，諸位的歉意呢？”
“都是活了幾十萬年的老神仙，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連這點兒東西都拿不出手，日後也不必再提去人間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