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 原來疼痛才是會轉移的
大腦放空了一會,終于恢複運轉。
她盡量平靜地開口:“不好意思,這裏是?”
“a316。”
自己沒走錯包廂?!
那封煜——
摸不清他意外出現在這的理由。
一時間,她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
平時那些順手拈來的開場白,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匮乏。
或者說根本無從開口。
而對方似乎也不着急,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閑散又随意。
和她的無措形成鮮明對比。
沉默良久,她終于在那道目光中敗下陣來,硬着頭皮問:“那個,封,封先生,您怎麽會在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話音剛落,對方似乎蹙了蹙眉。
“于小姐,你門沒關。”他沉聲開口,卻不是針對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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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蘊聞言轉過頭,看着正大開的包廂門,心裏頓覺不妙。
明星向來對私下生活裏的隐私十分敏感,想來應該是因為這個不快。
“不好意思,我去關。”她擠出一個尴尬的笑,轉身快步往門口走。
包廂內鋪的是短絨的地毯,可能是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太細,在走到地毯邊緣和瓷磚的交彙處時,鞋跟打滑了一下。
一陣疼痛自腳踝處擴散開,短促而尖銳。
眼看着就要直直摔倒。
她來不及穩住身子,本能地扶住了一旁的裝飾架。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人是沒摔倒,可架子中層的一個瓷器擺件不小心被她掃落在地。
碎得四分五裂。
頓時,腳是不疼了,心倒是疼了起來。
原來疼痛才是會轉移的。
她看着那一地碎片,仿佛是碎成渣渣的鈔票。
失神了片刻,她懊惱地拿過一旁空着的垃圾桶,蹲下身去。
手剛要碰上那些碎片時。
低沉的聲音驀然在頭頂響起,像是在壓制着情緒:“起來。”
于知蘊手一僵,餘光掃到他鞋尖。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正茫然地組織着措辭,他已經彎下腰。
于知蘊飛快放下手裏的垃圾桶,扶着牆站起身,退後一步。
“那個,抱歉啊,這個待會我...來賠吧。”她聲音越來越小。
說完,有些尴尬地擡頭瞄了對方一眼。
他眼睫垂下,眉頭擰得更深,不知道在想什麽。
或許是在想着該怎麽忍住不罵她吧。
于知蘊不敢出聲打擾。
幾秒後,他擡了擡眼睫:“沒事吧。”
“沒事沒事。”于知蘊擺了擺手。
見他目光落到自己手背上,她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蓋住創口貼,解釋:“這是之前不小心碰得。”
“嗯,走吧。”
“?”
“先點菜。”原來是叫她吃飯。
她指了指一地的碎片,有些心虛:“那這些?”
“吃完會有服務員來處理。”
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她小幅度活動了一下扭到的腳踝,不漏痕跡地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
封煜在她對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單放到她面前:“你看看,想吃什麽,自己點?”
他這話說得熟稔,但又不乏客套。
她又找不到推拒的理由,只好接過菜單。
粗粗翻了兩頁,在看清上面的價格後,她又将菜單推回去:“還是你來吧。”
對方沒推辭,有些随意一頁頁翻過去。
但手上的筆卻沒停下。
于知蘊目光偷偷瞄到他筆尖劃過的地方,在心裏默默地計算着價格。
在那串數字已經要蓋過心裏的最高警戒線時。
她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溫聲提醒:“封先生,應該夠了吧,我們兩個人大概吃不了這麽多,還是說有人沒到嗎?”
“沒有,就我們兩個。”
可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平淡的語調中似乎故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眼。
她止住話,有些尴尬地別開頭。
封煜不再逗她,将菜單翻到最後一頁:“要喝什麽?”
“我有點酒精過敏,其他的都行。”
“是嗎?”封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喝果汁?”
于知蘊點頭:“可以。”
蓋上菜單的前一刻,他突然又改變主意:“要不還是喝牛奶吧,熱的是不是對胃好一點?”深黑而透亮的眸光撞進她眼裏。
這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于知蘊怔住,片刻才點了點頭:“也可以。”
“那就好,我喜歡喝熱的。”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服務員來收走菜單後,于知蘊收起不自然的神色,琢磨起最初的問題。
自己今天明明約的是謝昀。
坐在這的就算不是他本人,也應該是他身邊的工作人員。
怎麽到頭來,變成了...封煜?
她組織好語言,再次試探着開口:“封先生,你——”
他打斷:“叫我封煜就好。”
“哦,好。”于知蘊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淡漠又平靜,透不出任何情緒。
看樣子他應該沒有認出自己。
畢竟自己離開綏原已經十多年了。
他當時才上小學吧。
這麽久過去,各自變化也不是一朝一夕,不記得也很正常。
有隐隐的失落,但更多的是釋然。
或許他就是覺得“先生”把他年紀叫老了?
她無心再糾結這個問題,轉回話題:“封煜,今天約我的?”
“是我。你們下一期合作的不止是謝昀,還有我,趙思銘沒告訴你嗎?”他聲音平淡得沒有起伏。
于知蘊腦子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首封拍攝不是定好是——”
“是謝昀,但你們雜志一期內容裏不止一個藝人吧。”
他這麽說,于知蘊臉上的震驚之色更濃:“你的意思是,你這期要上我們雜志,但不是作為首封,而是內頁的藝人?”
“對,”他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接着解釋,“剛好謝昀今天有行程,臨時來不了,我就作為他同事和你們的合作藝人之一,替他過來一趟。”
他語速不緊不慢,仿佛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可于知蘊依然覺得十分荒唐。
以他的人氣來說,絕對是站在內娛頂尖位置的,用何芷她們飯圈的話來說就是“內娛天花板”,根本不可能會上她們這種三線雜志。
可他現在不僅上了,還要給同公司的新人當“綠葉”?
“于知蘊?”見她皺眉,他屈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于知蘊回過神:“嗯?”
“我可以這麽叫你吧?”
她沒聽清對方之前的話,有些茫然:“什麽?”
他又重複一遍:“叫你名字。”
“嗯,可...可以。”雖然嘴上平淡地應着,但腦海裏冷不丁地浮現起,他四五歲時跟在自己後面奶聲奶氣地叫姐姐的光景。
還是覺得有些恍惚,又有些說不出的奇妙。
“剛剛還不開心,又笑了?”他聲音有些散漫,聽着倦倦的。
于知蘊從記憶裏抽回思緒,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低下頭,小聲嘀咕着:“哪裏看出我不開心啊?”
“嗯,那是我看錯了。”
這麽小聲,他居然都能聽到。
她尴尬地抿唇笑了笑,不再說話。
靜默了片刻,封煜突然開口:“于知蘊,你應該知道謝昀和我是一個公司的,和你們雜志社合作是公司的決定,想趁這一期雜志,給他多制造一些話題度。”
這是在向自己解釋?
于知蘊有些詫異:“你們公司想捧他?”
“應該吧。”他認真扯了個謊,“還有就是我最近出了點意外,個人行程都暫時推後了,剛好能抽出時間。”
“原來是這樣。”于知蘊喃喃了一句。
公司安排提攜新人,在圈內也不算是什麽奇怪的事,而且封煜的流量,想蹭的人多了去了,到頭來也不是誰都能蹭上的。
只能說謝昀時運不錯。
“所以,你別擔心。”見她眉頭舒展,封煜又輕聲地說了句。
正拿起杯子喝水的于知蘊嗆了聲:“?”
這人,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還是壓住咳嗽聲,反駁了一句:“我,沒有。”
對方沒再說什麽,抽了兩張紙遞給她。
“謝謝~”于知蘊接過紙,觸及到他暗下去的幾分眸光,擦了擦唇角,轉移話題,“那之前謝昀說專訪需要提前溝通,那我是再和他約時間,還是電話聯系?”
說完,對方沉默下來。
良久,于知蘊又試探叫了聲:“封煜?”
他眉心微跳了一下:“采訪稿有嗎?”
“有的,我帶來了。”于知蘊邊說邊從包裏拿出一份用曲別針別着的資料,遞給他。
封煜翻開,快速浏覽過一遍:“我會幫你轉交給他,有問題的話——”說到這,他頓了頓,“到時候再聯系你。”
“好的。”
**
這頓飯持續到将近九點。
期間,兩人都沒再怎麽說話。
一開始于知蘊還有些緊張,後來不知是不是麻木還是适應了,心裏異常地平靜下來。
服務員過來結賬,她跟着起身,剛想問問那個打破的裝飾品的價格時。
對方已經先一步刷完卡,三兩步走到了她面前:“走吧,送你。”
這個點,這種人群密集的商業區。
于知蘊又擡頭看了眼對方那張辨識度極高的臉,各種被狗仔跟拍的場景就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甚至她都能想到明天熱搜頭條的标題了。
見她沒動靜,封煜似乎想到什麽:“腳還疼?”
于知蘊反應過來他說得是自己之前崴到腳的事。
果然,出醜被他看到了。
她心虛地搖了搖頭:“不疼,我自己走吧。”
“不放心我?”他眼眸裏的光似乎在瞬間寂滅。
低沉的聲線染上幾分啞意,帶出一分受傷的味道。
于知蘊無奈解釋:“不是,你這樣我們一起走,萬一被拍到,影響...不好。”
“不會。”他從口袋翻出一個黑色的口罩戴上。
“可是——”
他繼續找理由:“這裏是單行線,容易堵,這個點很難打到車。”
見她似乎有動搖的傾向。
封煜最後給她一顆定心丸:“我和這裏的老板認識,直接從後面的電梯走,沒有人會看到。”
于知蘊犟不過他,指了指他身後椅子上的帽子:“你把帽子也戴上?”
“可以。”他照做。
确定他裹得嚴實,于知蘊把自己衣服上的帽子也罩上。
危機意識十分強。
戰戰兢兢得走到地下車庫。
果然如他所說,沒有人。
但停在角落裏那輛銀灰色的911還是十分顯眼。
她跟着他快步走近,顧不上只有副駕駛,緊張地拉開門坐上去。
跑車在擁擠的街道上受到限制。
于知蘊望了一眼四周排的滿滿當當的車,就像将他們包圍在裏面一樣。
“封煜,你這個車玻璃,是防窺的吧?”
“嗯。”
她還是不放心:“那會不會有人從前面看進來?”
“不會,開車的人不會有心思注意這麽多。”
也是,開車得看路嘛。
車流開始緩緩移動。
于知蘊稍稍松了口氣,一偏頭,見他把口罩摘了,頓時又不淡定了:“你還是戴上吧,戴着安全。”
看着她一副如驚弓之鳥的樣子,封煜心疼又想笑:“不會的,這麽冷的天,又這麽晚了,狗仔都回去睡覺了。”
哪能啊,這都十一月了。
狗仔們都紛紛開始沖年終業績,怎麽可能心安理得的睡大覺。
于知蘊沒被他糊弄,堅持道:“你把口罩戴上。”
行吧,再不答應,封煜生怕她急哭了。
他騰出一只手,在剛好碰到放在駕駛座置物臺上的口罩時,又想到什麽,胡亂摸索了一番後收回手。
“我開車,自己沒法戴,你幫我?”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于知蘊起初是覺得有些不妥,但見他一副神情專注的模樣,也沒往別的方面想,猶豫了片刻後拿起口罩,湊近過去,将兩根繩子繞到他耳後。
套上後,飛快往上拉了拉。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
她縮回自己座椅上,雙手拉了拉差點掉下去的寬大帽子,側過身子看向窗外。
心悸的感覺還很明顯,劇烈得像是從高處一下一下砸落。
在安靜的車內,格外清晰,也讓她有些心虛。
剛剛給他戴口罩時,明明對方目光都未有片刻的偏離,可自己還是能看清他那雙眼眸裏隐隐熠出的光,像是綴挂在夜空的朗星。
深遠又璀璨。
一不小心,就容易把擡頭看夜空的人,給吸引進去。
無聲無息,又無處可逃。
不行,不能再想。
借着車內的黑暗,她拍了拍自己藏在帽子裏的額頭,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心跳漸漸緩下來。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
毫無規律地落在車窗玻璃上,很快模糊了視線。
車內空調溫度舒适。
暖意侵透了疲憊的身體,喚醒那根名為“睡意”的神經。
眼皮越來越重,終于不堪重負,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