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晚上,齊國的軍營升起了篝火,和一些小部分的寧致遠的手下圍坐一起,喝酒吃肉唱歌,異常熱鬧。為什麽是一小部分,是因為他們不服少主的決定但又無可奈何,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憤怒。

上官辰表示了自己十足的誠心,齊國士兵絕不進入臨城一步,都是在城外安營紮寨休息,過兩天就走。

寧致遠也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帶着幾個将領到他們的軍營慰問。

寧安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自覺出事了,顧不得推醒旁邊的妻子,去推大門。門外站着林夕和一幹士兵。

“你們這是做什麽?”

“将軍,少主降齊了,我們選擇跟随少主。”林夕低着頭,不敢看寧安的臉。

“你說什麽?”寧安聽見了,他又覺得自己是聽錯了,重複了一遍,“你說,遠兒降齊了。”得到肯定的答案,寧安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切發生的太快,他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真相。上官辰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他要好好的想,下一步該怎麽辦。踉跄幾步退到椅子上。指着林夕想罵,又閉上了嘴。該罵的人是遠兒而不是他啊,不,是那個臭小子,是那個臭小子帶壞了遠兒。寧安手扶着額頭。他只恨自己沒有早點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寧致遠。

“将軍。”林夕看寧安臉色太差,擔心的叫了一聲。

“府內,少主也派人控制了。少主讓我來,就是向你們解釋他的行為。”

寧母聽到争吵的聲音,醒來揉着太陽穴。忽然擡頭看向寧安,臉色煞白,“我們被下藥了。”

“遠兒做的。”寧安痛恨的說。

寧母呆愣着沒什麽反應。

林夕開口解釋,“少主知道你們不會同意的,他偷了将軍的印章,率領全體将士降齊了。”

“遠兒?”從一開始的震驚,不可置信,寧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寧母才問,“什麽時候的事?”

“上午,現在少主在跟他們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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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母掙紮着要坐到寧安旁邊,身形不穩,雙手微微的顫抖,慌亂中帶着鎮靜。“遠兒在哪?”

“在軍營。”

林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明白他們的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他們問什麽他只能答什麽。

寧安突然站起來,眼神堅定,表情剛毅,一改之前的沮喪,“走,你帶遠兒離開這兒。你們得走。”

“那你怎麽辦?”寧母問。

“別管我了,你帶遠兒趕緊離開。”

寧安轉身拿了一柄長劍交到寧母的手上。

“走!”

寧母猶豫,內心矛盾。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兒子,哪一邊都割舍不下。

突然,門被人推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掙紮着爬進來了。林夕認識,是控制府邸的三十人之一。

“快走,寧府被人包圍了。”這人說完,倒在地上沒起來。

“沒有時間了,你們從後門走,我來攔住他們。”寧安把他們推出門口,然後把房門關上了。寧母明白,這一扇門是生與死的距離,眼淚奪眶而出。

寧母轉身沿路跑去,林夕似懂非懂,但還是跟在身後。

“夫人,為什麽會這樣。”林夕知道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寧府在被人包圍。

“別問。”寧母擦幹眼淚。眼睛發疼。五十多年的記憶逐漸在腦海閃現,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在這條路上,她的身邊始終陪着一個人。他的音容笑貌逐漸變成寧安現在的樣子。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有穿着黑衣打扮的兩三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被他們輕易解決了。兩人來到後門的門口。寧母停下腳步,林夕也跟着停下了腳步。

“我把遠兒交給你了。”寧母将自己的劍交到林夕手上。

“夫人,我不懂。”

“帶遠兒離開臨城,任何地方都行。他不走,他就會死。如果你不想他死,那就帶他走。寧母拍了下林夕的肩膀,轉身提着裙子往回跑。

林夕聽到了從前門傳來的慘叫聲,混亂的腳步聲都在顯示這裏正在發生什麽,有人在逃竄被殺,婢女奴仆家丁士兵在倒下。他咬了咬牙,不去理身後的慘叫聲。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少主。

此時的寧府火把沖天,一群黑衣人沖進來,提着的長劍寒光逼人。這是一場屠殺。

他們圍住了寧安。帶頭的人就是上官辰。

包圍圈被破開,寧母殺了進來。

“你還回來做什麽。”

寧母笑着跑向寧安。

下雨了,天上下起了小雨。最近總是這樣,天像是破了個窟窿,下個不盡。

林夕找到寧致遠的時候,寧致遠正在和上官靖明和上官靖世以及其他的雙方的将領圍在一張桌子上,喝酒。共同慶祝這個偉大的時刻。

明天,齊兵就要離開了。

林夕掩蓋自己慌張的神色,平靜的走到寧致遠旁邊。

“少主!”

“怎麽了?”

林夕俯身在寧致遠的耳邊說着什麽,寧致遠的臉上還是挂着剛才的笑容,他們看不出來寧致遠的情緒變化。要是上官靖煜在,肯定知道現在的寧致遠的內心波動多大。

寧致遠說了幾句客套話,去茅廁為由離離席,但是被門口的看守士兵攔住了。無論他們說什麽,這兩個士兵就是不讓他們走。

寧致遠看出來了,今晚上,他們想困住他。此時,再顧不得什麽,将他們打倒在地,急忙往外跑。他們的身後是一片慌亂聲。

寧致遠不顧林夕的勸阻,堅持要進城。在城門口,他看到城門是開着的,卻沒有人守城,死沉沉的夜晚。他停下來,望着周圍,似乎想在這裏找一個活口。

“少主,你不能進城。”林夕在他身後喊。

寧致遠回了一下頭,林夕在他十米遠外。他在城內,林夕在城外。

“我得回府。”寧致遠轉身朝府邸跑去。

林夕本可以逃但是他沒有,他選擇留下來擋住少主身後的敵人。他将城門關上了。敵人也追到城外,僅一門之隔。

林夕拿起竹筒向着天空拉了一下,黑色的天空留下一道紅色的痕跡。

他們撞門,爬牆。很快城門破了,他們将林夕圍住。

林夕漸漸體力不支,處于下風。看着沖他而來的三個士兵,他正準備站起來,他們就倒下了。

季曉青出現在林夕的眼前,季曉青的身後是一營的士兵。一場混戰。

“你怎麽,來了?”他自知自己和季曉青的關系不是那麽好,不至于讓他為自己丢失性命。

“我是你朋友,我當然要和你共退難了。”季曉青笑了下。

“去支援将軍府。”林夕喊。

兩人殺紅了眼,背靠着背,他們受傷了,支撐不住。敵人太多。

突然季曉青轉身抱住了林夕,同時幾把長矛刺向他們,幾乎一瞬間的事。

季曉青伸出手輕輕的擦拭林夕混着血跡污跡的淚水,而他自己也早已淚流滿面了。

“別哭,本來就醜,一哭就更醜了。”

林夕聽到這句俏皮話,扯出一抹苦笑,然後這笑就永遠的定格在他臉上,他沒反應了。

那些士兵抽出自己的長矛,林夕和季曉青像兩片羽毛一樣,無力的飄落在地,任由這時代的潮流卷着他們前進,然後消散滅亡。

“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幸福。”季曉青也笑了,帶着甜蜜的笑抱住林夕。這是他第一次抱他,林夕的體溫還很暖。兩人跌倒在地的時候,季曉青還是護着林夕的,讓自己先倒在地上,林夕倒在他的身上。不一會兒,他也閉上了眼睛。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是幸福的。

寧府火光沖天,到處都點了火,火勢兇勐。地上都躺着屍體,黑衣人的屍體,那些熟悉的男女老少的屍體。

寧安和寧母的屍體倒在一起,在主院裏。寧致遠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尾聲了,面對上官辰,面對這些發生的事,他的情緒第一次真正的失控了,他只知道他要殺人,殺光他們,內心的憤怒像頭野獸在咆哮。後來,他身上中了多少劍他也不知道,不知道疼痛,無法思考。

寧致遠招招逼向上官辰,。上官辰的面前有人肉牆,他殺了他們,又會有新的人擋在他面前,他連上官辰的身邊都近不了。

上官辰完好無損,但他傷痕累累。他曾經以為只要有聖旨,投降的話就可以保所有人的平安,他不懂,為什麽上官辰要對他們趕盡殺絕。他到死都不知道。

“上官靖煜!”咬牙切齒的喊出讓他痛恨的名字。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原來這一切都是戲,就是為了騙他,而他竟然天真的信了,陷入溫柔鄉。才導致今日的種種。連累爹娘,連累臨城。寧致遠知道自己失敗了,他救不了爹娘,他活着還有什麽用。他單膝跪在地上,劍頂地上支撐他的身體。“爹、娘!”他仰天咆哮,聲嘶力竭,字字誅心。

他不甘心,不甘心仇敵在眼前,自己卻無法報仇。父母的屍體就在旁邊,他來不及看他們最後一眼。然而更多的是悔恨,後悔自己沒有聽從爹的話,後悔自己信錯了人,害了他們,自己拼命的想要保護他們,他們卻最後死在他的眼前。

“爹娘,孩兒對不住你們。”寧致遠碰碰的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額頭見血,上官辰,上官靖煜,你們,還有你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披頭散發的寧致遠倒像是個鬼了。

他的身邊圍了一圈逼近的敵兵。

寧致遠第二次将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第一次是因為上官靖煜,第二次同樣也是為了他,但是心境不一樣了。第一次是護他,第二次是想殺了他,這多諷刺。

“寧致遠,不要。”

寧致遠看到上官靖煜朝他奔來,但是被人拉住了。

“上官靖煜,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寧致遠手上一用力,脖子血如泉湧,噴薄而出。他倒在爹娘的身邊,拉着他們的手。雨下的很大。但是他聽不清周圍的聲音了。混亂。他一身武功謀略,今天要命喪于此。他多希望時間可以重來。

上官靖煜掙脫他們,在寧致遠面前跪下。這一切是夢。好多人上前拉着他走。他不走,他要陪着寧致遠。這是夢,醒了就好了。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周圍火光沖天卻又大雨磅礴。寧致遠倒在地上,睜着那不肯閉上的眼睛瞪着他。上官靖煜耳邊響起寧致遠說的那句話,“殺人誅心。”

有更多的人沖了進來。上官靖煜看到有更多的人沖了進來,他暈過去了,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

後來他才知道,這不是夢。寧致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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