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話劇公演
來送票的人是小世子徐瑞,騎着那只天鵝兄非常拉風的飛落進院子裏。
天鵝兄大抵是太久沒見,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正高昂着脖子,抖擻身上的羽毛,邁着兩根小細腿,時不時停一下,扭着身姿驕傲的展示自己。
鳥對于自己的羽毛很有執念,大抵就像人對頭發一樣。周承弋的目光也非常如它所願的落在它的羽毛上,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沉思。
“你在看什麽?”徐瑞有些奇怪的問。
周承弋道,“沒什麽,你這只天鵝羽毛真多。”
他記得自己抽屜裏的羽毛筆,似乎已經所剩不多,既然天鵝兄羽毛已經長回來了,那麽也是時候薅一把了。周承弋心中如是想。
單純的小世子并不知其話中滿含的深意,露出和天鵝兄如出一轍的驕傲,“我就說我養的很好。”
“确實很好,小世子用心了。”周承弋認同的誇贊,餘光流連在那比之前還要油光水亮的羽毛上。
天鵝兄突然張開大翅膀呈攻擊狀,機敏的四處看了看,似乎是察覺到了那股萦繞而上的惡意。
不過周承弋雖然觊觎天鵝兄的茂盛的羽毛,但也不至于當着徐瑞的面動手,兩人說完正事後,周承弋得到了票,徐瑞則和他的大白鵝大搖大擺的走了。
自從确定了《殊途》話劇的排演,惠敏郡主就搬出宮去了,周承弋雖然沒有再參與其中,但惠敏郡主每逢進宮都會到他這裏來坐一坐說說排演遇到的問題。
按照周承弋所知道的進度來說,話劇其實早就排演好了,是只差上臺的地步,問題還是出在劇場上。
符謙說是要建成“新梨園”,然而羅馬并非一日落成,自然是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從設計到打地基起建,便是緊趕慢趕也需要數月。
惠敏郡主其實并不着急,她是很想将其展示出來,但早一些晚一些不過便是等罷了,總歸這劇目這裏就不會被埋沒。
然後班子裏角兒們卻都等不了。
花見月還好,她嗓子壞了早便沒有戲可唱,這劇目于她而言有比沒有好,所以心态很健康。
孟憐姑娘卻年輕的很,正是大好年華時候,她野心灼灼将氣力都投入到這新劇目裏來,結果劇排好了卻不得上,再轉眼瞧她的師弟師妹們,登臺唱了幾場逐漸有了名氣,而她因為久不曾在臺上露面,已經漸漸泯然。
她免不得有些焦慮,心思也有些發散。
惠敏郡主将這些看在眼裏,最終主動去找符謙商量,兩人達成共識,決定先在梨園內部上演試水。
然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真的巧合,從年後一直到二月,梨園的臺子一直沒能空出來。
這等啊等,反倒是先把被命名為“雲夢劇場”的新劇場給等來了。
惠敏郡主火速安排好公演,符謙也特意讓報童們走街串巷的時候多宣傳一番。
可以說過程也挺曲折不容易。
周承弋是實在好奇古人排演的話劇是什麽樣的,必然會去捧場。
他作為原作者兼合夥人,想去看自然是不用收門票,但他特意叫惠敏郡主留了票,還是因為先前答應了歐羅耶。
這票他本來是打算給歐羅耶和房觀彥一人一張的,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使節團早前便出發去了沿海港口,如今應當已經在船上了,這多出來一張票只能他用了。
周承弋拿着票找過去的時候,傳教士正伏案翻譯東西,時不時探頭看一眼面前攤開的《爾雅》《漢書》等字典。
周承弋瞧他架勢擺的十足,本還以為是翻譯的什麽驚世之作,結果上前一看……竟然是他寫的《狐夢》。
“……我還以為你只是說笑的。”周承弋雖然聽歐羅耶誇過自己一次,但後來相處中都不曾聽他提起,便沒有什麽實感,哪裏知道一轉眼歐羅耶已經開始翻譯了。
而且看進度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歐羅耶聞言奇怪的看着他,“為什麽會這麽覺得?這本書寫的非常好!彥也是這麽認為。”他沒有說的是,這翻譯的一半是房觀彥做的。
話說到這裏,還不知道周承弋皇子身份的歐羅耶高興起來,道,“你今天來了就跑不了了,我必定向皇上禀明叫你的工作移到這裏來。”
周承弋有些心虛的笑了笑,他上次的助手工作僅翻譯了一本書就因為各種事情擱置了,不過當時還是房觀彥在,有他沒他其實沒什麽區別。
翻譯本身不難做,難做的是讓譯文在詞義精準下,同時承襲原文的意境,所以翻譯其實也算是二次創作。
周承弋本人更喜歡搞原創,不過只是做助手幫個忙還是可以的。
“這件事以後再說,我今日來是送票的,《殊途》話劇今晚上公演,教士可有興趣?”周承弋拿出票。
歐羅耶聽話劇就知道是什麽了,眼睛驟然一亮,當即二話不說的放下筆起身,“走!”
符謙選中的那塊地在京都郊外,占地十分廣,總體設計有些像醉春樓,但在細節處更多幾分雅意。
舞臺非常大,為了更好的觀看體驗,一樓大廳做了類似于電影院的臺階設計,只是平臺要更寬一些,一共有五層,每一層擺了千八百八仙桌,桌上都放了零食果盤,每三個人共一桌。
一樓大廳足以容納五千餘人,高度堪比宮殿了,瞧得出來造價不菲,其上還有二三樓包廂,尚不開放。
別說歐羅耶嘆為觀止,周承弋都在驚嘆于古人的智慧。
他們來的比較晚,大廳內已經坐滿了人,不少認識的在相互寒暄,頗為喧嘩,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好在符謙應該是早就料到了,安排了不少跑堂的。
“呀,您二位是第一排的貴客呀!請随小人來。”跑堂的态度極為的恭謙。
上頭特意叮囑,其他的客官得罪了尚且好說,唯有第一排的貴客那是真的極貴,必須得小心伺候,便是連他們這“雲夢劇場”背後的靠山符小公爺,都不一定能得罪的起。
周承弋二人跟着跑堂的過去,發現桌上已經坐了個房丞相。
他今日褪去了官袍官帽,穿着普通的長衫,正慢悠悠的抿着茶水吃着幹果,光看面貌瞧着像是個青年文士,唯有鬓間藏起來的華發才露出滄桑,總之與這喧鬧的劇場很是格格不入。
都是在宮外,兩人姿态随意的行了個揖禮。
都落座後,周承弋嘆了口氣道,“可惜了,此票我本來是留給觀彥的。”
房丞相一愣,旋即便明白這必然是房觀彥找符謙刻意安排的,他兒子對止戈的推崇那真是明目張膽。
房丞相想着露出一個笑,“不必可惜,我這票也是觀彥的。”
周承弋遲疑的眨了眨眼,“這般巧?”
“緣分。”房丞相語氣意味深長。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負責旁白報幕曾在醉春樓說書主持過辯論賽的張閑人,提着一銅鈴上臺走了兩圈,提醒般的高喊開場詞:
“茲有一狐曰雲夢,天生特異引禍端,父母皆亡流離苦,化作幼童下山去。翩翩徐來沈夫子,風流人物正當年,心善仁慈施援手,怎料竟是披皮狐。”
铛!
清脆的一聲響在劇場回蕩震鳴,全場明火皆吹滅,舞臺厚重的幕布緩緩拉開,花見月反串的沈珏修長挺拔的緩緩從上場門走出。
周承弋發現旁邊有兩張桌是空着的,疑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被臺上的表演吸引了注意力。
《殊途》一共分為四幕戲:
第一幕是小雲夢狐在村莊生活一直到因為身份暴露而離開;第二幕戲則是雲夢狐和沈夫子之間的關系逐漸轉變到最後定情深愛;第三幕戲是爆發最強的彼此折磨到沈珏死亡;最後一幕戲承接酒半仙卷。
周承弋寫劇本的時候沒有用倒序,将開頭雲夢狐中招入夢那段删去,直接就從撿到小雲夢狐開始。
第一幕有打戲,節奏比較明快,很引人入勝,兩個主演都是唱戲曲的,臺詞非常的好,用力過猛的演技經過磨練也已經圓潤自然了許多,其他配角也不見掉鏈子。
雖然仍有瑕疵,卻不失為一部好作品。
畢竟連周承弋也看的津津有味。
而正此時,有一夥人姍姍來遲,應當就是那兩章空桌的客人,他們來遲便算了,從身前走過的時候都不知道彎腰。
一串黑影從眼前走過,周承弋頗覺無語凝噎,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是古代,沒有觀影守則,罷了罷了。
遂平息下來。
然而這還沒完。
進來的一行人一男兩女外加一小孩和兩随侍——為什麽确定是兩随侍呢,因為那幾人都坐下了,那兩個卻站在男人身後,結果擋住了第二排的觀衆,引起了短暫的騷亂,最後男人叫這兩随侍坐下才罷休。
兩女應當是男人的妻妾,帶着孩子坐在一桌,有一個似乎身體很不好,坐下不過一會便咳嗽了兩次,另一位脾氣溫和,趕緊給她順氣倒了茶水。
“這講的什麽?”那個身體不好的女人小聲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周承弋敏感,總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妾也不知,只聽說好像是一部非常厲害的作品。”回答的聲音說話細細弱弱。
小女孩脆生生的道,“是止戈先生的《狐夢》盜夢卷,葉夫子給我們講過,說是開山之作。”
“評價竟然這般高?”開創一個流派的作品,兩人都有些驚訝。
“書寫的确實不錯。”男人似乎是止戈的書粉,開口便将盜夢卷的劇情梳理了一遍,似乎是說到興起,還評價了句,“盜夢卷用情真摯不俗,卻是遠不如前兩卷,尤其是陰兵卷——”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才道,“最後那個在墳頭插旗子,沒有其他描寫,用的簡單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偷生卷……”
“兄弟,你還要說到什麽時候?”男人聽到突然橫插進來的熟悉聲音,話頭戛然而止,就聽周承弋幽幽的道,“要介紹劇情請出去了再說,現在安靜點看劇好嗎?”
其實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只是周承弋與他們是鄰桌,離得太近了,雖然不能全聽清說的什麽,但大概的聲音還是都聽到了。這就好像你要睡覺時蚊子在你耳邊嗡嗡嗡嗡一樣,擱白天完全都不在意,是安靜的環境将它無限放大了。
周承弋忍了又忍,沒想到這男人越來越來勁,才不得已“開燈起床打蚊子”。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女人突然咳嗽起來,悶悶的咳聲有點怪,和前面的不太一樣,有點像是……笑出了聲用咳嗽掩飾?
周承弋覺得奇怪的歪了歪頭,不待看過去,就聽到一句,“……知道了。”
男人默了默,補充了句,“抱歉。”
“這還差不多。”周承弋嘟囔了句,随後便将注意力放在舞臺上,因此沒有看到房丞相眼中明晃晃的震動,看着他仿佛在看什麽勇士一般。
不過很快,周承弋就知道了。
最後一幕劇,全場都有些安靜,只聽見臺上的倒酒聲,大家已經漸漸被帶入戲,有姑娘見他們分食結婚埋下的那壇酒,忍不住哽咽了一聲,不過很快又止住。
“今日一別,生死不見。”飾演雲夢狐的孟憐姑娘含着幾分淚的笑起來,将手中的酒碗一敬,“從此你做你的雲中仙,我做我的人間客!”
她說罷将碗中酒水一飲而盡,眼中懸而不落的淚倔強的逼紅了眼眶,她一邊将空掉的酒碗倒過來示意飲盡,一邊用袖子抹去嘴邊酒漬,“前生荒唐便是南柯夢一場,各自忘了吧。”
“忘了……也好。”沈珏靜靜的看了她一會,仰頭将酒飲下,然後注視着她離去的背影,呢喃般的重複,“也好。”
旁白念起那半闕詩文:“半生流離夢,一場前緣煙。秋白雲歸登天處,不見當年夢中仙。”
沈珏的身影湮沒在黑暗中,最後的光追随着孟憐的背影,就聽一聲驚堂木震天響聲,衆人下意識的循聲回頭望。
張閑人不知何時站在一張方桌前,身前只有一盞燭火明明滅滅,他素色長袍,折扇輕合的在空中點了點,嘆息般的說了一句,“自此,世間再無雲夢狐,只有那長安小巷深處,以夢釀酒的酒半仙。”
“刷!”折扇打開,燭火應聲而滅,黑暗中響起劇終散場的銅鈴聲。
铛——的一聲,全場驟然亮堂起來,而等他們再恍然回頭,望着那已然落下的帷幕,近一個時辰的話劇結束,許多人卻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演的真好。”有人開口說道,“這一卷已然如此,不知更甚的其他兩卷是何等的磅礴大氣,這位止戈先生真不愧是大家。”
周承弋還沒适應突然的強光,正揉着眼睛,聽着這話下意識看過去,然後就看到兩張熟悉的臉,一張他認識他哥的生母闵妃,另一張确定不曾見過,卻又莫名覺得眼熟。
“四哥。”女孩脆生生的喊了一聲。
“綠妩?”周承弋轉眸看向同一桌的小女孩,終于知道為什麽那個女人有點眼熟了,原來是綠妩公主的生母陳嫔。
——等等,如果這是闵妃和陳嫔,那和他們一起來的男人不會是……
周承弋猛地轉頭,見鬼的看到他便宜皇帝爹正穿着一身便服,坐在隔壁桌淡定的喝茶。
周承弋:“……”
請問現在撤回先前的話來得及嗎?
撤回肯定是不可能撤回的,周承弋甚至發現了一個秘密,“父……親,您先前不是還說更喜歡偷生卷嗎?”
當着我的面就說偷生卷寫的好,背着我的面就開始誇陰兵卷,好家夥,這老小夥子怎麽還有兩幅面孔。周承弋心內吐槽。
皇帝眉頭微不可見的跳了一下,他将茶盞放下,一派正經的說道,“不是你叫我閉嘴?”
周承弋瞬間安靜如雞。
作者有話要說: 生理期和疫苗一起搞得我有點難受,頭暈,乏力,很困,還疼,所以今天只有四千五嗚嗚嗚。
明天回市裏,看看能不能争取碼多點,麽麽噠。
——
小劇場
周承弋:請馬上給我一個撤回一時辰前說的話的按鍵。
皇帝:給朕也安排上。
感謝在2021-05-22 23:07:11~2021-05-23 17:2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 2個;白酒雲煙、就問你方不方、為別人的絕美愛情痛哭、花钰溪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瓜皮皮皮 50瓶;梁一樹、晉江 20瓶;野貓不定居、八碗、彼方有岸、東皇嬌嬌、蘭靈、活潑的秋喵 10瓶;天天 8瓶;即為容客 7瓶;吃貨日常、九月二十末 5瓶;七耶 3瓶;黑白色調 2瓶;洛洛、木沐沐OvO、為別人的絕美愛情痛哭、箋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