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經過上一世, 蘇靜雲對于嫁人成親已經不大在意了。在她想來,與其嫁一個不憐惜自己的人,日後受磋磨, 倒不如就呆在家人身邊,更落得輕松自在。更何況,以她如今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 着實很尴尬。
但這些話, 是萬萬不能與太夫人言及的,否則還不知會如何。
太夫人摟着蘇靜雲安慰了一會兒, 見她的淡然并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當真不在意那金恒, 便也不提這茬兒了。總歸有他們這些當長輩的在,輪不到孫女兒自個兒操心。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 蘇靜雲把離京後的事挑着有趣的同太夫人說了, 直把她逗得開懷:“那烤肉就真那麽好吃嘛?一家子守在你們攤子前不肯走。”
蘇靜雲笑道:“又香又辣, 确實開胃,不過有些重口, 不适合您,火鍋更好吃, 回頭我做給您和祖父吃。”
太夫人自是笑着應了。
一直到正午時分,相爺依舊沒回,太夫人便同蘇靜雲一道用了膳。過後,太夫人拉着蘇靜雲一道躺了會兒。
連日奔波, 蘇靜雲其實是有些乏的, 這會兒躺在太夫人房裏, 十分安心,幾乎阖眼就沉沉睡了去。
太夫人倚在軟榻上,聽嬷嬷低聲說了句,擡眼便看到熟睡的蘇靜雲,眼底一片慈愛。
等到蘇靜雲睡醒,天邊已經泛起紅霞。諸葛氏遣人過來請蘇靜雲過去用晚膳,太夫人笑道:“去罷去罷,你祖父在宮裏頭議事,還不知要何時回來,你不必等他。”
蘇靜雲颔首,領着青檸便去了大房那邊。
諸葛氏育有兩子一女,女兒出嫁好些年了,長子蘇修竹亦是蘇家的嫡長子,如今在翰林院入職,次子蘇修文尚在書院念書。
蘇靜雲到時,諸葛氏正和一位年輕的婦人在逗弄一個兩歲的孩童。
年輕的婦人是諸葛氏的長媳田氏,來自漠北,五官英氣,帶了幾分飒爽的英姿,性情也很直爽,見蘇靜雲來了,笑着喚了聲雲妹妹,又捏了捏孩童肉嘟嘟的小手:“饅頭,快叫雲姑姑。”
孩童轉身看到蘇靜雲,眼睛一亮,颠簸着小短腿兒就往她身上撲:“雲嘟嘟。”
蘇靜雲蹲下來,長開雙臂,等着孩童撲到她懷裏,才笑着将人抱起來:“饅頭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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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
田氏笑道:“雲妹妹不在,饅頭總念着你。”
蘇靜雲笑道:“怕是念我做的小點心吧。”
“豈止!”田氏走過來,點了點饅頭的額頭:“他連我熬的粥都嫌棄。”
抱着軟糊糊的小家夥,蘇靜雲的心也軟軟的:“待我明兒得了空,來給饅頭做好吃的。”
諸葛氏笑道:“那你這次可得多住些日子。”
蘇靜雲笑着沒應聲。
諸葛氏見狀,也不再提這茬兒,轉頭命人傳菜。
……
相爺這一日回來得晚,太夫人便讓蘇靜雲先去歇着了。
等到兩人歇下,太夫人感慨道:“我也不知放雲丫頭走是對還是不對。往日,她在我身邊兒,可沒這般開心,我今兒瞧她,眼睛裏頭都堆着笑。”
相爺道:“雲兒只是看得通透罷了,身為嫡女,應有嫡女的儀态;做回農家女,又有農家女的潇灑。這是好事,是夫人教導有方,怎的還愁起來?”
太夫人笑了:“左右都是你有理。”
靜默片刻,相爺緩緩道:“今兒看皇上的意思,怕是要給六殿下指婚。”
太夫人心下一跳:“瑤妃遞了帖子要我入宮一敘,莫不是又打起雲兒的主意?”
相爺略一颔首:“十之八.九。”
“那怎麽行!就六殿下那身子骨兒……”
相爺道:“殿下這次回來,太醫院請了脈,都說身子骨兒康健不少,我今兒也瞧見了,氣色倒是不錯。”
太夫人還是不願:“底子太薄了,就算好轉,那也差了常人許多。”
“誰叫言大夫收了雲兒當徒弟呢,将雲兒指婚給六殿下,就不怕言大夫不治他。”
“這真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太夫人嘆氣:“雲兒怎麽就這麽命苦。”
相爺道:“到也未必,六殿下此人,心性倒是不錯,若言大夫當真能治好他,那便是雲兒之福。”
太夫人沒再吭聲,就憑六皇子先前那将死之相,想要治好,難于登天。将雲兒指婚給他,分明與沖喜無異。
……
夜裏,蘇靜雲留宿在太夫人這邊兒,住的仍然是往年她一慣住的那個院子,伺候的也是以往那些人,好似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又好似上一世的情景重現。
蘇靜雲卻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上一世,她被太夫人留在小院裏,雖面上不顯,心底卻帶着忐忑和迷茫;這一回,她卻住得很坦然,因為她已經有了底氣,她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來相府,是因為感念太夫人的恩情,來探望太夫人。而不是如上一世那般,全倚仗太夫人生存。
夜深人靜之際,青檸輕聲嘀咕道:“小姐,我今兒差點兒就說錯話,幸虧竹姐姐掐了我一下。咱們不過才離開三個月,我卻覺得好似過了三年。”
蘇靜雲道:“習慣了自由安逸,自會覺得閨門深重。”
青檸偏過頭:“那小姐是喜歡哪種生活呢?”
蘇靜雲搖頭輕笑,過什麽樣的生活哪由得她喜不喜歡呢?
兩人正說着話,門外突然傳來動靜,青檸過去開了房門,就見蘇婉若拎了個食盒進來,得意地沖蘇靜雲挑挑眉:“今晚咱們要秉燭夜談,誰睡着誰是小狗!”
蘇靜雲看着她裙擺的折痕,捂嘴輕笑:“你又是偷摸溜出來的?”
蘇婉若瞪了她一眼:“知道你嘴饞,還順道去了趟廚房。”
青檸給她們泡了壺花茶,便去外間兒守着了。
“快跟我說說,你離京之後的事兒,看你這小臉兒圓乎的!”
蘇靜雲沒法子,只能大略說了,卻掩去了六皇子的事兒。這也是太夫人白日裏吩咐的,六皇子養病是大事,不能傳開。
“你這傻福氣!居然給你遇着個會各種吃食的神醫!還收你做了徒弟!”蘇婉若啧了一聲:“你可要好好學,将來我這身子就靠你了。”
姐妹兩笑着打趣了幾句,蘇靜雲問道:“京城裏有何趣事?”
“最大的樂子就是金家咯!”蘇婉若知道蘇靜雲對金恒一直不冷不熱,這會兒說起來也沒顧忌:“金家想退親,又怕得罪了咱們,也不知怎的就跟四房搭上頭了。跑去太夫人跟前兒說金恒喜歡的是蘇雅文,是她這當娘的弄錯了,太夫人當場翻了臉,要把人趕出去。還是绮嬸娘心軟,親自送走的。”
蘇靜雲尚不知還有這一回事:“我給祖母添麻煩了。”
“這哪兒能怪你啊!你說他們,退親就退親,還非得做出一片深情的模樣!惡心誰呢?”蘇婉若道:“我當時知道後,心裏那叫一個氣,就讓一言替我揍金恒一頓出出氣。”
“他那腿是一言哥哥打折的?”
蘇婉若道:“不是,一言還沒找着合适的機會下手呢,他已經被人給打折了。真是大快人心!”
“說來也怪,金恒被打那晚,一言也在。他看着金恒從酒樓裏醉醺醺的出來,以為他會直接回家,正打算趁着天色晚把人攔着揍一頓。沒成想那馬車半道兒拐去了勾欄院。他是被人從側門扶着進去的,沒多久就裏頭就鬧起來了,再後來就說他被人打折了腿。”
蘇靜雲暗想,莫非是相爺心裏不平,替她出氣?可這行事風格又不像。
蘇婉若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湊到蘇靜雲耳邊道:“我本以為這事兒是祖父安排的,可一言說祖父出手,必不會留下這許多破綻,也不會這般粗鄙,我想想也是。就不知道金恒又得罪誰了。”
“不管是誰,總歸跟咱們沒關系。金恒到底是金家的嫡長子,若一言哥哥打了他,難保不會惹上麻煩。”蘇靜雲拉了蘇婉若的手:“我的好姐姐,我知你心疼我,可以後莫要再這樣了。萬一惹出什麽事來,你叫我如何安心?”
蘇婉若敷衍地擺了擺手:“我這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知道啦,我以後不這樣了!”
蘇靜雲面露無奈:“除了金家,還有什麽旁的事嗎?”
“有件大事,但祖父不許府裏議論。上月底,三皇妃喜誕麟兒,聖上大喜,欲封三皇子為太子。”
蘇靜雲心下一動,月初的時候,六皇子不顧言明的勸阻執意回京,是為了這事嗎?
“後來你猜怎麽着?”蘇婉若眨了眨眼:“這诏書都拟好了,大皇子的側妃竟然摔了一跤,提前生了,也誕下麟兒!”
蘇靜雲下意識問:“那待如何?”
蘇婉若的聲音近乎氣音:“我聽聞,宮裏頭,皇後和淑妃已經撕到明面上了,朝中也是暗流湧動。皇上被鬧得頭疼,整日躲在瑤妃宮裏。”
聽到這話,蘇靜雲莫名想起那晚六皇子的話,在這種緊要關頭,陪在皇上身邊時間最長的是瑤妃。那将來,受封太子的那位未必會感激瑤妃,而另一位失利的卻勢必會給瑤妃記上一筆。
朝中大事,相爺素來不許亂議,蘇婉若說了幾句便也住了嘴,轉而提起旁的。
蘇靜雲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心裏卻想着六皇子現下不知如何,他執意回京是為了太子之位,還是為了瑤妃。
等蘇靜雲回過神,發覺耳旁竟已沒了聲音,她偏過頭,瞧見蘇婉若不知不覺睡着了。
靜靜看了會兒蘇婉若熟睡的容顏,蘇靜雲笑着搖搖頭,拉過薄被搭在她身上,自己也跟着合上眼。
一.夜無話。
作者有話說:
言明:不好意思,我剛巧登過一次天~·······
今天一天在外面,不知道怎麽回事,手機沒辦法登陸,剛剛到家,用電腦才登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