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月兒徹底呆滞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太夫人竟然只輕飄飄問了她兩句,便徑自定了她的過錯, 還直接将她發配到了別苑,甚至長達一年!
她如今才剛剛在相府站穩了腳跟,與京城其他世家貴女有了些許交情,被打發去別苑一年,她就要成為笑柄了!即便消息沒傳出去, 一年後, 等她回來,誰還記得她?
陳氏俯身磕了頭:“多謝太夫人寬宏大量, 明日一早,我親自押着月兒過去。”
太夫人擡了擡眼, 只淡淡應了一聲。
蘇月兒猛地回過神,喊道:“我不去!我是你嫡親的女兒, 是相府的嫡小姐, 為什麽要去別苑?蘇靜雲都沒有去別苑!”
陳氏恨其不争, 一巴掌甩到蘇月兒臉上,呵斥道:“住嘴!你犯下這種大錯, 還不知悔改!”
“你打我!娘你居然打我!”蘇月兒捂着臉,滿眼的不可置信:“連上溪村那對夫婦都從來沒打過我, 你竟然打我!你還是不是我娘親?”
陳氏氣急:“你做錯了事,還要胡攪蠻纏!我若不是你娘親,我會這般?”
蘇月兒已經失了理智,這幾個月裝出來的淑女假象被她親手撕得粉碎, 只剩下從上溪村裏學來的潑皮無賴:“我做錯什麽了?我不就是給那對狗男女牽線搭橋了嗎?就算我錯了, 但私會的他們豈不是錯的更離譜?你們不去懲戒他們, 反而來罰我?”
陳氏氣得手都抖了:“你的教養呢!那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柳氏在一旁涼涼道:“三弟妹,你們當真懂太夫人的一番心意嗎?月丫頭,你以為我們送你去別苑僅僅是為了懲罰你?我們是在保你的命!”
蘇月兒梗着脖子道:“我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就要我的命?蘇靜雲若與那金恒當真一清二白,金恒又豈會單憑一個信物就去赴約?我看他們分明就是心裏有鬼、藕斷絲連!說不得還……”
諸葛氏聽不過去了,沉聲道:“你閉嘴!雲兒已經被聖上下旨賜婚給六殿下,你再這般信口開河,誰都救不了你!”
蘇月兒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失了聲,好一會兒,才道:“她被賜婚給六皇子?她成了皇子的正妃?”
“是!”諸葛氏道:“當日,金恒受了你的挑唆去找雲兒的時候,六殿下正與雲兒商議事情,雲兒從頭到尾不知金恒要找她。”
蘇月兒尖叫道:“她一個農家女,憑什麽嫁給六殿下當正妃?全京城那麽多千金小姐想嫁六皇子,憑什麽她就能如願?老天爺瞎了眼嗎?”
Advertisement
砰地一聲脆響。
太夫人冷聲道:“鬧夠了沒有?”
蘇月兒張了張嘴,到底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在,她跌坐在地上,哭訴道:“祖母,我知道錯了,祖母您別趕我去別苑!”
太夫人道:“等你當真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再回來吧。”
蘇月兒捂着胸口,痛苦地喘着氣:“祖母,別讓我一個人在別苑,我會死的!”
柳氏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月兒,凡事有一有二無有三!你但凡做錯了事,就用裝病來吓人,你把我們這些長輩對你的憐愛當成什麽了?你真當我們都是傻的嗎?被你一個在農家養大的粗野小丫頭玩弄在股掌?”
蘇月兒顫聲道:“我沒有!”
“言大夫現在就在府上,是不是非要請他過來當面對質,你才肯認錯?”
陳氏擦幹了淚,道:“是我教導無方,讓二嫂見笑了,我這就帶她下去,好生教養。”
柳氏氣不順,不太想搭理陳氏。
太夫人颔首:“去吧。”
陳氏福了福身,轉身走到蘇月兒身前:“你若還當自己是我的女兒,是相府的嫡小姐,就拿出該有的禮儀教養來,這般攤在地上成何體統?”
蘇月兒擡起頭,對上陳氏冰冷的眼神,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突然就想起在樊城那日,陳氏對她的态度,沒來由就有些心慌,手忙腳亂從地上爬起來,喏喏喊了聲:“母親。”
陳氏帶着蘇月兒走了,廳裏一時間陷入沉寂,良久,太夫人嘆了口氣:“乏了,都回去吧。”
諸葛氏忙道:“小輩不懂事,您別計較,身子要緊。”
太夫人只點了頭,擺擺手讓人退下。
諸葛氏同柳氏趙氏忙起身告退。
待出了房門,柳氏看了眼趙氏,道:“真是稀奇,你竟沒言語兩句。”
趙氏道:“又不關我什麽事,多那嘴做什麽?”
“前幾日不還說太夫人偏心,只顧着雲丫頭,不管文丫頭麽?”
趙氏忙道:“我說了麽?二嫂你莫要想多了。我不過是那幾日身子不爽利罷了,哪有怪太夫人的意思。”
柳氏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諸葛氏按住了,聽她道:“都是自個兒的孫女兒,太夫人即便平日裏有所偏袒,也不會在婚姻大事上糊塗,金家并非良配,金恒更非良人。文兒看不清,你這個當娘的,總要多勸勸她。”
趙氏連連擺手:“文兒對金恒可沒有旁的心思!大嫂你莫要亂說。”
諸葛氏也不惱,只道:“沒有便好。”
……
陳氏自顧快步往前走,蘇月兒聳拉着眉眼跟在她身後,剛穿過游廊,出了院門,轉角處卻瞧見了蘇靜雲,陪在她身旁的,不是六皇子又是誰?
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六皇子面上神情淡淡的,蘇靜雲卻笑得甜甜,唇邊的小梨渦簡直快要刺瞎人眼,看的蘇月兒眼底快要噴出火來。
這個下賤的農家女憑什麽這麽好運!
“羨慕嗎?”
蘇月兒回過神,看向陳氏,喏喏着不敢吭聲。
陳氏笑了一聲:“我倒是真羨慕,羨慕雲兒的親娘,什麽都不用做,就能有這樣乖巧懂事的閨女,即便農家女的身世曝光,也依舊能得到這麽多人的寵愛。”
蘇月兒心下一驚,更不敢說什麽了。
陳氏看着蘇月兒:“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若再給我惹事,你這女兒,我不要也罷。”
……
六皇子同蘇靜雲一道回到小院,便自顧在廳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坐了,元寶立刻捧了本書遞過去。
這主仆兩人一派惬意自在,好似在自己的寝宮裏一般。
蘇靜雲見狀,将唇邊的話咽了下去,挽起袖子提六皇子泡起花茶。這也是言明交代的,六皇子身子弱,喝不得茶葉,只能喝些花茶滋補。
花茶是言明自個兒調制的,也不知是什麽花,饒是見多了各種鮮花的蘇靜雲都認不出來。
六皇子原本是不願喝的,直到有一日,蘇靜雲将曬幹的花朵沖泡出綻放的形态,這才叫六皇子來了興致。
從那之後,便只喝蘇靜雲泡的花茶,再也不看言明泡的碎渣茶,把言明氣得夠嗆,直嚷嚷顏控是病,得治!
思及當時情形,蘇靜雲不由翹了唇角,彎了眉眼,唇邊的小梨渦若隐若現。
“笑什麽?”
蘇靜雲一心一意盯着茶盞裏的花茶,小心翼翼地往裏面注水,嘴裏随意應道:“想殿下和老師。”
六皇子默了。
直到蘇靜雲泡好茶,看着茶盞底部層層疊疊惬意舒展的花朵,這才滿意了,将茶盞遞到六皇子手邊。
“殿下請用。”
六皇子掃了眼茶盞,這才合上手裏的書,放到一邊,端起茶盞,細細打量起來。
蘇靜雲轉身,給自己也泡了一杯,這一回,倒是不必那般小心翼翼。
屋裏靜悄悄,唯有花茶淡香袅袅,六皇子看一會兒手裏的書,看兩眼桌旁的人。
蘇靜雲正讀着言明給她的醫書,頗有些晦澀難懂,不自覺便蹙了眉。一根手指突然伸過來,按在她的眉心上,蘇靜雲心下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才看到六皇子不知何時坐到她身旁。
六皇子道:“言大夫醫術高明,與衆不同,你若不懂,自去問他,不必自顧煩惱。”
蘇靜雲頗有些不自在,微垂着頭,應道:“總要自己認真看過了,琢磨過了,才知懂不懂。若有不明之處,自是要去問的。”
“剛剛想我什麽?”
蘇靜雲愣了愣,才意識到六皇子問的什麽,當即抿了唇,搖頭:“不可說。”
六皇子挑了挑眉:“當真不說?”
蘇婉若來時,正巧看到這一幕,暗道一聲:妖孽哦!
随即才意識到自己竟擾了兩人的相處,當即又有些尴尬,她與蘇靜雲太熟稔,直來直去慣了,從沒想過她房裏還會有男人在!
到底是相府的嫡姑娘,很快便回了神,仍舊大大方方見禮:“見過殿下。”
六皇子淡淡應了聲,起身坐回原本的位置,複又捧起書來看。
見此,蘇婉若稍稍自在了些,沖蘇靜雲調皮地眨了眨眼。
蘇靜雲無奈,把人請進門,又泡了一杯花茶:“婉若姐姐,找我有何事?”
“京郊有處潭安谷,據說這時風景正好,一言兄妹邀我去游玩,我想問你要不要一同去。”
蘇靜雲下意識看了眼六皇子,才道:“我便不去了吧。”
蘇婉若道:“為何不去?我們早些動身,當日去當日就回了。祖母會同意的!”
蘇靜雲又看了眼六皇子,卻見那人不知何時從書裏擡起頭,将她的目光抓了個正着。
六皇子道:“想去便去,我陪你。”
蘇靜雲笑着應了一聲,又道:“那便再邀上老師一道。”
六皇子低頭,繼續看書,只是手邊的花茶,直到沒了熱氣兒,都不見他碰一下。
有六皇子這麽一尊大神杵在那兒,蘇婉若總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只坐了片刻,約好了明兒一同去跟太夫人禀報,便起身告辭了。
蘇靜雲不知六皇子怎的又生了氣,卻又不能不管,只能柔聲問道:“可是茶水不合胃口?”
六皇子将書本翻了一頁。
蘇靜雲又問:“殿下想吃些什麽?”
書本又翻了一頁。
蘇靜雲抿了抿唇,道:“殿下!”
六皇子擡起眼:“嗯?”
“殿下為何生氣?總要說了,我才知曉,否則,您憑白生了悶氣,我卻又不知,豈不是虧得很?”
六皇子道:“想知道?”
蘇靜雲點頭。
“叫聲哥哥,我便告訴你。”
作者有話說:
六皇子:我想着陪你,你卻要帶上言明那燈泡!
言 明:你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想把我這媒人扔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