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客戶雖然不滿意, 但還是把錢給了,留下法海在那兒琢磨,這給錢是因為害怕被找上門報複, 還是其實內心知道他算得沒錯。

青福走到道觀前:“這要修繕得花多少錢。”

轉了這麽一圈後,他又覺得白沙神讨厭了,早知道當初不該讓白沙神死的那麽利索,該細細折磨。

畫皮踴躍地舉手:“我, 我, 我來。”

他上島的時候拖了一個行李箱,此時打開, 從中掏出一支筆來,面向破損的道觀淩空作畫——

青福:“眉筆??”

不光是眉筆,畫皮另一只手上拿着眼影盤, 腳下癱開的行李箱裏還有不少備選, 更有腮紅、唇釉等等。

只見畫皮用眉筆起草,眼線筆勾線,眼影繪制出紅瓦青磚, 光影明暗,就連陽光照耀在屋頂的反光都用玻璃唇釉給表現出來。

高明的化妝師能一邊聊天一邊工作, 畫皮得意非凡地說:“像我這麽積極主動的人, 早研究過技能, 大哥你看着, 保管讓你對我的前期投資物超所值。”

他還真沒說假話, 做了百年的老畫皮, 業務水平自然是沒話說的, 将畫繪完後, 畫皮還在旁邊潇灑題字:“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只見最後一筆落下,雕樓畫宇拔地而起,仙閣樓臺一步一景,海島上水汽本身就足,一道彩虹恰是時候地橫跨在主殿之後,更顯氣派。

法海驚豔之後便是欣喜,正想搶上前幾步請畫皮也幫忙,畫皮突然手一哆嗦,手中眼影盤掉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法海:“?!沒事吧!”

大熱天的,畫皮的眉梢上卻凍出寒霜來,打着舌頭說:“裝裝裝過了,不該寫後面那句‘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有有有沒有什麽溫暖的詩啊。”

青福正要回答,孟姜女在旁邊陰險地說:“春江水暖鴨先知。”

畫皮凍壞了,是真的被凍得質壁分離,聽到一個“暖”字,想都沒想,一邊提着自己的皮囊,一邊飛快地寫,青福都沒來得及阻止,嘩的一聲,自天而降一捧水,将畫皮淋成個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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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呸,呸。”

可恨的老三!!

孟姜女還乘勝追擊:“誰叫你文學素養不夠,要是自己知道答案,還會上當嗎?你輸就輸在文化沙漠上。”

畫皮:“……”媽的,當鬼還要熟背唐詩宋詞啰,現在家裏都這麽卷的嗎?

·

雖說是搬到了島上,考慮到一思當初是特地為了住在旁邊才買的別墅,青福還是布下法陣,方便在別墅和東海眼間随時來去,也方便接引金身。

一思和沈馔他們陸續接到消息,發了微信過來,表示既然如此,他們也要捐金身,供奉到正經的大殿裏去,沈馔還大方地替司紀承包了竈王爺的金身。

回複完衆人的消息,青福習慣性地先刷開秦老爺子的朋友圈看了一下:“嗯?”

“怎麽?”酆都大帝端着切好的西瓜過來,上面的籽都給細細挑幹淨了,“奇怪,老爺子怎麽沒發自拍。”

秦老爺子特別熱衷于用各種方法記錄每一天,大約是在從軍時留下的習慣,畢竟朝不保夕,誰也講不清啥時候人就沒了。從前是日記,現在是各種拍照發朋友圈,一天下來秦老爺子的朋友圈比代購都多。

青福尋思:“可能昨天婚禮……吧唧吧唧……鬧過頭了吧,”啃着送到嘴邊的西瓜,青福享受得嘆息了一聲,“真甜。到底上了年紀,我看他昨天還和老戰友們一塊,被小年輕叫去幫忙迎親。”

各個地方婚禮的習俗不同,像秦老爺子的那位老戰友家鄉,婚禮前男方是要經過伴娘團的重重考驗和刁難,才能接到新娘的。秦老爺子他們幫忙,還是老戰友出的馊主意,說什麽一來他們這群老骨頭也鬧一鬧,博大家一個歡笑,另一方面,看在他們年紀的份上,伴娘團也不會太為難,多少幫點兒自己孫子的忙。

畫皮在旁邊邊看邊啃西瓜,感覺很難受:“哪兒甜,我怎麽感覺有點酸。”

孟姜女安靜嗑糖,只有這時才能和小五和諧相處:“不是瓜酸,是你心酸。”

青福随意翻動了一下照片,就摁暗了手機,剛想接過瓜自己吃,心頭突然一跳。

不對吧,雖然晚上的那場是中式婚禮,但連伴娘伴郎穿的都是西式禮服,為什麽賓客區還有人穿着紅袍?

他抄起手機,重新刷開找了一下,就在新郎新娘沿桌敬酒的照片中,看到了那個穿紅袍的男人。

如果不是留了心思觀察,對方喜氣洋洋的笑臉混在歡鬧的人群中還真一下看不出什麽毛病,本身中式婚禮桌布等等裝飾就用的是大紅色,不留神還根本注意不到這人。

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又或者本來就拍不清楚,只能看到那紅袍人和活人不同、蒼白泛青的臉,還有臉上看久後就越來越詭異的大笑。

青福都還沒開口,酆都大帝就嚴肅地說:“你看,我就說應該遠遠地跟着,出問題了吧。快收拾東西,我們去接老人家。”

青福:“……”

把“老人家”更換成“孩子”就更加有內味兒了。

不過,這鬼也确實不能不管,青福嘗試着打了一下老爺子的電話,幸而通了:“喂,老爺子,婚禮沒出什麽事吧?”

“……”對面沉寂了一會,在青福心想壞事了,可能老爺子不能說話,甚至可能接電話的根本就不是老爺子時,對面傳來一道沉穩、音質偏冷的嗓音,“老三?你怎麽知道婚禮會出事。”

青福愣了一下:“二哥?”

秦家三兄弟,老三秦福,老大秦壽,排行第二的秦祿就是那位秦家數代以來第一個拒絕從軍,叛逆地選擇從商的特例。

秦祿的聲音透着一種對所有事都不關心一般的冷漠:“你來嗎,現在爺爺在醫院裏。”

青福:“嗯……麻煩二哥把地址發來。”

·

因為是在外省發生的意外,老爺子目前住在外省的醫院。考慮到時間緊急,青福也沒叫司紀來幫忙了,直接帶着人瞬息間行至萬裏外。

一路走進住院部,走上二樓青福就嗅到一絲鬼的陰氣,還帶着紙錢焚燒的氣味,叫人胸口發悶地不舒服。

在幾個病房門前晃悠了一下,青福基本确認,中招的可能不止秦老爺子一個,大約是老年人好下手,秦老爺子照片裏出過鏡的老戰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躺這兒了。

“老三。”從隔壁的病房門中走出一道高而冷峻的身影,臉轉向青福。

“??”畫皮看得眯縫起眼睛,忍不住小聲說,“真不是大哥的大哥?除了多了一副眼鏡,好像啊!”

“他們比較像……母親,我比較像父親。”青福說到父母這兩個詞彙的時候,還生澀地絆了一下,口吻帶着一些不自然。

垂下的小指瞬間感覺到一絲暖意一掠而過,青福下意識地扭頭瞪了酆都大帝一眼,對上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

“……咳,”青福移開眼神,拉開話題,“進去看看吧。”

原本喊青福過來的秦祿卻站在了病房門前,手裏拿着手機,銀邊眼鏡下的眼神犀利:“你先講清楚,為什麽你在外省卻知道老爺子和其他戰友會出事,為什麽我剛告訴你地址,你十分鐘內就能跨省趕來?”

秦祿手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一串耳熟能詳的三位數號碼,擡着手蓄勢待發。

“哇……”畫皮小聲唏噓,“原來塑料兄弟情也不止我們家。”

青福無語,沉吟片刻後詢問:“二哥看沒看過科學小孟直播?”

秦祿不動如山:“看過,老爺子看直播就是我教的。”

青福:“……怎麽刷微博?”

秦祿:“我教的。”

青福:“…………綜藝?”

秦祿面露不耐:“我教的。你什麽意思,你們倆都不愛蹲家,我教老爺子怎麽看直播、刷微博、看綜藝,豐富退休生活,我教錯了?”

……反正教的也不對吧!!看看老爺子現在張口閉口都是些什麽名詞,什麽“亂搞男男關系”、“雙向奔赴”,就說都是誰呢,帶着老爺子看八卦。

但是青福能怎麽說呢,不孝的是他:“嗯……教得好,我是想說,其實小孟直播都是真的。”

秦祿堅定不移:“瞎說,小孟直播好科學的。”

“……”青福嘗試動口不動手,用和善的言語勸通他哥,“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柴犬能驅邪又招邪?”

秦祿皺眉:“這裏我就要批評一下了,誰做的腳本,為什麽人設前後矛盾。”

青福:“……看到那麽多觀廟裏有小聶的畫,難道不覺得有問題?”

秦祿推了推眼鏡,嚴謹地說:“去陪客戶上香的時候我特地問過,裏面的法師說單純欣賞意境、美感,沒有別的意思。”

青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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