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宗主:“詳細說說。”
季遠溪:“就許久未見,小坐了片刻。”
說的很含糊,畢竟剛坐下就被趕走實在是太丢面子了。
宗主:“十個字不算詳細。”
季遠溪擴寫道:“弟子許久沒有見到雲妄師兄,所以去踏雪峰稍微坐了一小下?”
宗主:“本座聽着和方才那句并無兩樣。”
季遠溪想了想:“弟子因為外出歷練很久沒回宗門,回宗門後也一直沒見過雲妄師兄,今天不小心路過踏雪峰加上十分想念師兄,就順便上去小憩了片刻。”
“……”宗主臉上寫着算了,幹脆語氣不善地問:“那為什麽本座聽到的是你連口茶都沒讨到?”
季遠溪:“……”
季遠溪眼望地面,想找一找看面子是丢到哪個角落去了,誰知上方驀然響起一聲令人心驚肉跳的“啪”聲,似乎是有誰憤怒地重重拍了下桌子。
季遠溪擡頭,原本置于宗主身旁茶幾上的那盞茶,此刻正瑟瑟發抖地飛在半空,他忙心驚膽戰的上前接住,把茶盞小心抱在懷裏,然後就聽到上面傳來一頓噼裏啪啦的痛罵——
“身為同門師兄弟,去串門竟然連口茶都不給!罔顧本座經年以來的悉心教導!”
“接下來是不是打算和魔修狼狽成奸,背叛宗門,丢盡我第一宗門的臉面!?”
“逆徒!”
“簡直大逆不道!”
“來人,把雲妄那個不孝徒弟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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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遠溪:“???”
倒也沒有上升到那麽嚴重的地步,宗主,真的!
季遠溪好說歹說,宗主才堪堪消氣,一臉懵逼被叫來,行至一半又說不準去,雲妄又一臉茫然的回峰了。
宗主這是怎麽了?此乃踏雪仙尊雲妄今日的未解之謎。
整整一天,季遠溪的眼皮都一直在跳,他總感覺冥冥之中會有什麽不想面對的事情要發生。
當天夜晚,季遠溪收到一封傳音符,捏碎一聽,是魔尊顧厭的聲音:“本尊即将過來,要派廢物來堵的話,随你。”
……這絕對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了!
季遠溪思考起找人圍殺顧厭的可行性,不料才一柱香的時間,那人已跌跌撞撞渾身帶血的出現在視野內。
季遠溪從未見過那麽多血,當即被吓到呆在原地,顧厭睨了他一眼,越過他徑直進了屋內。
等季遠溪緩過來後追着進屋,顧厭已清理幹淨渾身血跡,面色蒼白地躺在內室裏僅有一張楠木床上。
顧厭見他進來,微擡眼眸,道:“床借給本尊。”
他的聲音因為受傷顯得微弱,卸下了往常的氣勢,這種不沾染情緒的原本音色鑽入耳膜,竟出乎意料的好聽。
季遠溪捂臉,怕發生什麽臉紅的事,但他發現這次竟然沒有,又把手拿掉了:“……那我睡哪?”
“你去別處。”
想起之前宗主說的庇護他的話,季遠溪膽子肥了,“可是這裏是我的床啊。”
“借本尊休息一下,本尊答應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殺了你。”說罷斂眸。
“……”那還真是謝謝了啊。
趁着顧厭看不見季遠溪瞪着看了他一會,說:“我也不問你為什麽受傷了,無非就是被修仙者追殺,然後想到我這裏這個最安全的地方,是吧。”
顧厭閉着眼回答,“嗯。”
“我倒是好奇,你實力那麽強,誰能有那個本事追殺你?還有,你來衍月宗,就不怕被發現?”
“他們人多。”顧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不是很願意提起,隔了一會季遠溪才又聽到他的聲音,“如果只有百人以內的話,本尊倒也不必來你這裏。”
季遠溪:“……”
顧厭又道:“你叫的人是不是快過來了。”
“什麽……人?”
“來殺本尊的人。”
季遠溪心虛:“……”雖然但是,總之有這個想法但沒實施成功的事絕逼不能讓他知道!
“你沉默便是默認了,讓本尊猜猜,還有半柱香的時間,對麽?”
“我沒有叫人。”
顧厭沒有血色的唇扯開一個極淺的笑容,不知是自嘲還是其他,“本尊還是頭一回在修仙者手裏享受到這種待遇。”
“那是因為我不是他,我之前說過,對你們的恩怨不感興趣。”季遠溪生硬的切換話題,“ 我一直在想,原主是怎麽死的,是……你殺了他嗎?”
顧厭反問,“嗅到将死之人的氣息趕緊前來占據身體——身為孤魂野鬼的你,不是應該更清楚?”
“……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他早沒氣了。”
“那本尊也不知。”
“那你們……”
顧厭打斷他的話,微微擡高語調:“不打算叫人來的話就出去,本尊休息時不喜歡附近有活物。”
季·選擇出去·遠溪:“……”看在他受傷了的份上,這次就讓讓他。
翌日,随便找了個地方休息的季遠溪被弟子練劍聲吵醒,想到昨晚的事臉色一變,連忙回去,一路上提着顆心,直到看到顧厭那已然無恙的模樣後才把心放下。
季遠溪把門關緊,問:“早上沒人過來吧?”
“沒有。”
顧厭穿着白色裏衣,外面搭了件紅色外披,簡單素樣,卻又意外好看。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舉止投足間盡顯優雅,若無人道他身份,任誰也不會想到這便是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界之首。
季遠溪看他這般悠閑自得,不禁道:“你要是恢複好了就盡快走吧,要是被人知道我把魔尊藏在這,咱們都會被拖去天罰臺接受處罰的。”
顧厭:“本尊之前說過會來,自是不會走。你錯過了昨晚最佳時機,如今你就算叫人來,本尊也絲毫不懼。”
季遠溪:“……”
“別去想什麽怕本尊連累你之類的無聊東西,本尊早把氣息收斂,便是你們的廢物宗主過來他也發現不了。若衍月宗藏龍卧虎真有廢物發現,也是你比本尊死的快一程。”
“……總有人認得你的長相。”
“本尊已施法,除了你能看見本尊真面目,其餘人等,眼中看到的都是另外一張面孔。”
“……我不信。”不應該都是用易容術嗎,不信。
“那你叫見過本尊的人過來便是。”
“好,等一等。”
季遠溪派人把陸聞喚來,自己去山腰摘了些新鮮楊梅,洗好端了過去。
剛把楊梅放下,陸聞正好趕到,他喘着氣,顯然是以最快速度過來的。
“季師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陸聞頭發未束,淩亂散着,本不是值得一提的事,但那頭發的顏色實在吸人目光,它竟然是翠翠的綠色!
季遠溪剛拿起一顆打算用騙的方式讓顧厭吃掉的楊梅掉了:“……”
見季遠溪的視線帶着些許難以言喻,陸聞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師叔,我方才在試藥,才試到一半,聽見你叫我,我就馬上過來了……”
顧厭:“你是那位試藥童子?”
“是、是的。我自出生就體質奇異,百毒不侵,不僅如此,在中了毒之後頭發還能随着毒藥的種類而變色,方才是試的是麻痹類的藥,所以頭發就變成這個顏色了,不好意思,它等會就會變回去的。”陸聞解釋一通,把一頭散發攏在背後問:“你是師叔的朋友吧?之前從來沒見過。”
季遠溪看了看陸聞又看了看顧厭,心道:他當真看見的不是顧厭本身的臉?聲音也不記得了?
顧厭:“不算朋友。”
“噢、噢,知道了,原來是師叔的情人。”陸聞一副了然的模樣,鞠躬道:“歡迎來衍月宗游玩,希望您能喜歡這個地方。”
季遠溪:“……”怎麽原主除了情人關系就沒有其他了的是嗎!
顧厭:“貴宗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不愧是第一仙門。”
說罷顧厭起身,兩根纖長手指夾起一顆楊梅,不由分說塞進陸聞嘴裏,而後擡手一抵對方下巴,陸聞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那顆楊梅就已經順着食道滑了下去。
顧厭的動作幹脆利落,陸聞甚至沒感覺被嗆到。他摸了摸肚子,茫然地問:“……下去了?”
顧厭:“你師叔請你吃的。好吃嗎?”
陸聞下意識回答:“挺、挺好吃的,就是有一點點酸。”
季遠溪臉色一變,暗道一聲不好,他正準備有所行動,陸聞的發色已然先他一步有了變化——在一瞬間成了深暗的藍色,代表着中了致死類的毒藥。
季遠溪:“……”
顧厭用帶有嘲諷意味的眼神斜看季遠溪,話卻是對陸聞說的:“上次歷練你師叔沒和你一道回來,他挂念你,所以把你叫過來。看到你沒什麽事他也就放心了,你還在試藥,就先回去吧。”
季遠溪:“那個,你聽我解釋,我已經預料到了明天的太陽很好看,我想帶着一顆真誠的紅彤彤的小心心去觀賞觀賞,你願意陪我一起去看嗎!?”
陸聞還沒從茫然中回神,下意識點頭:“好、好的,那我就先過去了。”
“還有。”
聽見顧厭的聲音陸聞又回頭,“什麽?”
“不是情人。”
音色沉沉,讓陸聞不自覺想到深淵的惡鬼,猛然在大白天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