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哲臉上的表情震驚到無以複加:“你怎麽知道……!”
顧厭臉色沉了些,“說,是誰。”
駭人氣勢席卷着缥缈空氣驟然碾壓過去,白哲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身體和心髒皆俱,“我……我……我……”
他極力想發出聲音,但舌根卷着舌頭顫動根本連不出只言片語,季哥旁邊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不知道,他心頭唯一知道的,是他明白對方就算僅僅站在那裏什麽也不做,他也會在瞬間被撕成無數個碎片。
白哲催動身體所有力氣跪了下去,不停磕頭:“我說!我說!求你!”
圍繞周身的肅殺消失了,白哲軟癱下去,渾身止不住的發抖,他聽見那人寒意徹骨的聲音鑽入耳膜:“快說。”
——他已經沒有耐心了,白哲這樣想。
“是清霜宗的烈狐!我聽見光遠這麽叫他的!但是他一直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他的長相,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真名!”
“我發誓我說的是實話!如果有一個字為假,天打雷劈,永堕地獄!”
“求大人放過!求大人放過!”
顧厭厭惡地看他一眼:“滾吧。”
白哲顫抖着,連滾帶爬的跑了。
季遠溪已經吓傻了。
即便死過一次,像這樣離死亡如此近仿佛擦肩而過的感覺他還是頭一回,那随時能将人碾壓成齑粉的恐怖籠罩全身,滲透進他身體裏的每個毛孔。
就連呼吸的頻率都仿佛被控制,扼住了命脈,令人分外窒息,足以讓人在剎那間肝膽俱裂。
這,就是書裏最大的反派魔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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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一滴淚從他眼角墜下。
他想,這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顧厭側頭看去,那張昳麗明豔的面孔上,此時正在流淚。
見過太多美人哭泣,他一向的做法是讓對方哭的更狠。哭的愈烈,他就越暢快,就越高興。
可是眼前這張臉不一樣,他甚至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
那雙漂亮的瞳孔渙散無神,纖長的下睫毛挂着一顆搖搖欲墜的晶瑩,眼尾暈了些紅,氤氲着惹人憐惜的楚楚。
蒼白的唇依稀能看見淡淡的橘,像黃昏時分雲朵送來的霞霭,夾雜着馥郁缱绻的花香,馝馞中帶着引人遐想的甜。
心毫無預兆地顫了下,他不禁想,三界第一美人,也不過如此吧。
然後無意識地問:“為什麽哭?”
季遠溪不肯承認,硬着嘴道:“我……我想起不好受的事情……小時候摔了一跤,把腿摔斷了……差點就變成瘸子了……可疼了……可疼可疼了……”
顧厭很想戳穿他的謊言,逼他承認是被吓哭,再将其狠狠呵斥一通,讓他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這種能掀翻他長久以來淡漠無瀾心境的神情。
但不知為何,編織好的話語到了嘴邊,卻變成一句輕的不能在輕的——“別哭啊,是我忘了你在身邊。”
如此輕柔的聲音,猶如一根鵝毛輕輕飄在心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在頃刻間決堤,季遠溪瞬間淚眼朦胧,坐了下去,止不住的放聲大哭。
哄人的話反而惹對方哭的更厲害,這種架勢顧厭從沒見過,他一點經驗和頭緒都沒有,一時不知如何自處。他默了片刻,也坐了下去,靜靜的聽季遠溪哭,靜靜的一動不動的陪伴着。
季遠溪越哭越大聲,梨花帶雨的,眼淚把衣襟打濕了,頭上的兩根玉簪也不知何時落在了一旁,毫無形象狼狽不堪的痛哭着。
但季遠溪是個愛面子的人,等他哭了好久好不容易哭完後,馬上就翻臉不認賬了:“讀書人的事,怎麽……怎麽能叫哭呢!”
他一副悲傷蛙的表情抱着腿:“我這叫……叫……叫聲情并茂的抒發情感!”
顧厭勾了勾唇,逸出一個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極淺的笑。
兩人就這樣靜靜坐着,彼此間萦繞淡淡沉默。但沒人因為這份沉默感到難以自處,空氣搖曳的無邊無際的安寧緩緩蕩着。
白日來臨,夜色又再次降臨。
夜風吹來,季遠溪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阿嚏!”
顧厭問:“你不喜歡用修為護體?”
季遠溪忙聚起靈氣:“不是不喜歡,是不習慣,畢竟我是半路出家,所以老是忘記。”
顧厭:“嗯。”
身畔的人全然無了之前的恐怖——或許說季遠溪身為校霸該死的尊嚴讓他對人的害怕習慣性的最多持續三分鐘更加合适,他說:“我好意外,你居然就這麽放過了白哲。”
顧厭:“殺他沒意思,懶得動手。”
季遠溪:“……”
顧厭:“他現在應該已經往生了。”
季遠溪:“啊?……徹底死了?”
顧厭:“大概率是。他是極陰體質,又吸取那麽多屬陰女子的靈魂,不好好藏着在外面亂跑,很快就會被發現,而後撕食吞噬掉。”
季遠溪:“……被什麽發現?”
顧厭:“妖和魔都有可能,這對他們來說是上佳的補品。”
季遠溪沉默了,隔一會又問:“之前我從萬虛閣弟子口中問到,是他把人殺了煉鬼的,女鬼都在廟宇裏,怎麽你又說白哲把人靈魂吸走了?”
“先把人殺了,再把魂魄中可以利用的部分吸走,剩下無用的生魂再拿去煉鬼。”顧厭見季遠溪臉上浮現一絲迷茫,打了個比方道:“就好比某些妖和男人上床是為了吸□□氣,多吸幾次對方就只剩下殘渣,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季遠溪:“……”
我合理懷疑你在搞簧色。
“不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季遠溪終于想起被他遺忘到天邊的兩個人,“對了,雲洛師侄和雲妄師兄呢?”
“你師兄去買東西,一個男子用糖哄騙走你師侄,你師兄發現就追過去了。”
季遠溪:“……”
他歪頭想了想,應該是某個備選攻出現了。
他又想了想,卑微的問:“你幹嘛打昏我……還不管我……”
顧厭默了瞬,道:“一直昏迷着,和死了有何區別?”
說完就不說話了。
等了一會,沒等到後面那個問題的回答,季遠溪只好又問:“那為什麽不管我?”
顧厭終是答了:“阿狗不是在嗎?”
季遠溪終于想起這茬,但貓咪乖巧聽話又黏人,他實在無法和一只兇狠會吃人的猛獸聯系到一起。
他沒話找話問:“為什麽叫它阿狗啊?”
“它比狗吃的多。”
“?”
就這?
就這???
就這?????
哥哥,別的書裏的魔尊身邊跟着的都是霸氣兇猛一聲吼叫就能吓死人的高階妖獸,名字不說了那也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拽,你這也太拉胯了吧???
季遠溪有種想把白眼翻到天上的沖動,但他忍住了,繼續沒話找話:“你怎麽今晚話這麽多啊。”
“有嗎?”
“有啊。”
“是嗎?”
“是啊,而且問什麽答什麽。”季遠溪湊近了些,蹙眉懷疑地盯着身旁人的臉,壓低了聲音猜測:“你該不會是……被什麽鬼附身了吧?”
“是嗎?”顧厭冷笑,語調微微上揚,“什麽鬼敢附在本尊身上?”
近距離看見一個駭人神情,季遠溪不自覺的往後撤了撤。
……我随口亂說的,魔尊大人!
與此同時,清霜宗某處傳來一陣難以置信的咆哮:“什麽!?白哲死了!?我的心血啊!!!!”
“本來只差幾個人就可以了的!就可以了的!”
“早知道上次就強行把他拖進陣法裏了,不至于現在全盤皆無!”
“現在他死了,我去哪裏再找一個吸食如此多魂魄極陰體質的生魂啊!!!”
“我的孩兒,我的兒子,父親沒能如期複活你,是父親沒用!!!”
“姓季的,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