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顆星

賀時琛和楚千黎簽訂合約後, 兩人在家相安無事地生活一段時間,都沒有将此事告訴父母。

餘莘和賀正合不知雙方私下合約,也不知道楚千黎在校各類小動作。

賀時琛平時對楚千黎離譜的舉動睜只眼閉只眼, 他總覺得向父母告狀也沒用,索性輕飄飄地翻篇,但放任自由果然不行, 很快折騰出新事情。

客廳裏, 賀時琛在沙發上慢悠悠地翻書,突然聽到急促的電話鈴聲。

李阿姨火急火燎地趕出來,她接通電話, 便客氣應聲:“對對, 是的,如果是快遞會有人送過來……什麽?好的, 那好吧。”

賀時琛狐疑地擡眼望去,只見李阿姨急匆匆地出門, 也不知接完電話要到哪裏去。

沒過多久, 別墅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 一幫身穿制服的陌生人抵達,他們擡着包裝完整的巨大箱子,浩浩蕩蕩地聚集在門口。

李阿姨風風火火地從外面歸來, 她不好意思地找上賀時琛,希望他能幫忙簽收寄來的東西。

“哎呀,我本來說我來簽收,他們非要家裏人簽, 不然沒法放心交貨!”李阿姨頭疼道。

賀時琛詫異地起身:“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啊, 看着好大個兒。”

門口,賀時琛看着衣着統一、訓練有素的一群人滿腹狐疑, 他接過領頭人的簽收單,遲疑道:“你們送的什麽?到付嗎?”

賀時琛不明白李阿姨為何不能代簽,他定睛一看發現不是普通快遞,而是某高端機構親自來送貨,越發感到奇怪。

送貨領頭人相當有禮貌,他耐心地解釋:“不是到付,已經付完款,就是收貨需要确認身份。”

李阿姨不算家裏的人,機構規定她不能代收。

賀時琛随手簽字,将單子遞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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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人低頭看一眼姓名,他不禁面露疑色,問道:“您姓賀?”

“對。”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打電話核對一下,收件人寫的是姓楚。”領頭人往旁邊走兩步,他開始撥通電話,核對起收件人信息。

賀時琛一聽此話瞬間領悟,他忙不疊制止,低聲道:“不用打電話,姓楚沒問題。”

送貨領頭人卻不聽解釋,他堅持要核對消息,不知把電話打給誰,确認無誤後才終于把貨放下。

衆人将巨大箱子艱難地挪動到院裏,總算将這件龐然大物妥善放好。

送貨領頭人貼心道:“您想将它擺放在哪裏呢?我們可以幫您搬完再走。”

賀時琛望着還未拆箱的驚人快遞,茫然道:“這是什麽?藝術品雕像?”

一行人直接将箱子往院裏搬運,看來不是能擺在屋內的東西。

送貨領頭人低頭看完信息,他認真地答道:“渾天黃道儀。”

賀時琛:“?”

賀時琛作為學霸,他的歷史學得還可以,知道渾天儀是古代一種天文觀測儀器,倒是挺符合楚千黎胡鬧的範疇。

賀時琛思及嚴謹的送貨流程,他眉頭微蹙,問道:“這不是文物吧?”

領頭人笑呵呵:“哈哈哈您真會說笑,當然不可能是文物。”

賀時琛微松一口氣。

領頭人繼續道:“我們是按照歷史文物用黃金一比一複刻,古代的渾天黃道儀都是銅鍍金,這件可是真正的黃金打造,當然不一樣啦!”

賀時琛突感不妙,試探道:“……黃金?”

領頭人點頭:“對啊,完全是黃金打造,所以我們不敢随便交貨。”

即使是渾天儀,本質還是黃金,被人破壞偷走就完了。

賀時琛:“???”

“她哪來那麽多錢買這個!?”賀時琛難以置信地發聲,随即又聲音放低下來,崩潰地醒悟道,“等等,好像是我給的……”

賀時琛一直跟賀遠洋學習實操,日積月累下來也有不少存款,連餘莘和賀正合都不知道具體數字。

他為人嚴肅刻板,極度蔑視花錢買跑車的富二代,認為自身實力超越一切外在形式,當然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他的性格接近白手起家富一代,而不是背靠家族富二代。

賀時琛給錢時沒多想,他就不屬于花錢的人,猜到楚千黎會揮霍,但沒想到她買這個。

別人買豪華跑車還能開出去炫富,她在院裏放黃金渾天儀招賊嘛!

片刻後,楚千黎興高采烈地回家,她蹦蹦跳跳要上樓,卻被賀時琛叫住。

客廳裏,賀時琛朝她招招手,面無表情道:“你過來,我們聊聊。”

“聊什麽?”楚千黎從樓梯上跳下,她滿臉好奇地過去。

賀時琛伸手指向窗外的黃金渾天儀,冷聲道:“你解釋一下這個。”

“啊,我差點都忘了,他剛剛還打電話說送到!”楚千黎欣喜地蹿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推開落地窗,想要跑進院子裏觀摩渾天儀。

“這根本不是重點!”賀時琛憤而起身,跟着她走進院裏,怒道,“為什麽你會買這種東西!?”

賀時琛不想做喜怒皆形于色的人,但她的離譜頻頻刷新他認知。他既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買,也不知道網上為什麽能買到,深感網購普及帶壞當代小孩。

楚千黎可憐兮兮道:“因為它是渾天黃道儀啊?”

賀時琛:“所以呢?你為什麽不能買銅鍍金,非要買黃金的?”

楚千黎張開雙臂,她面對渾天儀,繪聲繪色道:“哥哥,黃金可是中子星碰撞的産物,曾經的恒星爆炸又演化出新恒星,這些重元素才會留存在地球上,用它來制作渾天儀是極致的浪漫美學,銅鍍金怎麽比得上黃金,黃金可是過去恒星的殘骸……”

賀時琛頭疼地揉着太陽穴,淡淡道:“所以你用黃金的能測得更準?”

楚千黎:“不啊,黃金質地軟,可能沒銅鍍金準吧。”

賀時琛:“……”那你剛剛叭叭一大堆什麽呢?

楚千黎摸摸下巴:“我那天看見還不确定有沒有錢買,哇哦随手一付款發現真的能刷出去,我還挺驚喜的!”

賀時琛:“…………”

楚千黎的驚喜是賀時琛的驚吓。

賀時琛現在理解楚千黎說自己留不住財,給她十元錢,她能花完活得很好,給她十個億,她也能花完活得很好。

金錢在楚千黎腦袋裏像虛拟數字,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幾位數,反正不管幾位數都能生活。她在村裏有村裏的活法,在賀家有賀家的活法。

賀時琛臉色發沉地折身回屋,他都沒心情訓斥她,聲如涼水道:“我以後一年給你打一回錢,平常你還是花爸媽給的生活費吧。”

楚千黎驚道:“為什麽!?”

“因為你現在缺乏正确的消費觀念。”賀時琛譏诮道,“我怕每個月都給你打錢,過段時間你買宇宙飛船回來,然後說方便用來看星星。”

“你想多了,現在給的錢買不了宇宙飛船。”

“……所以你真考慮過這件事呗?”

“……”

賀時琛下定決心就說到做到,他果然沒再按月給楚千黎打錢,只會告訴她當月收益額,表明過年時才會一次性付清。

楚千黎被印鈔機強制儲蓄,一時間就悶悶不樂起來。

班級裏,楚千黎向同桌大倒苦水,随即抱怨道:“你就說這事兒過不過分吧!”

“啊這……”談暮星欲言又止,他現在分外心虛,不知道過分的是楚千黎還是賀時琛。

雖然楚千黎被限制消費很可憐,但她做出的事情确實也厲害。

談暮星聽說過纨绔子弟買跑車去夜店,沒聽說過豪擲千金買渾天黃道儀。

她确實沒什麽壞心眼,但說好心眼也不太對。

楚千黎趴在桌上嗚咽:“嗚嗚嗚這樣我平時就沒錢花了……”

談暮星好脾氣地安撫:“不會啊,你還有占蔔收入呢。”

“不,那些錢不夠,我就是想着他會給,所以占蔔收費不高。”楚千黎苦惱地刷着手機頁面,“我還想買一個黃金日晷,他這樣就打亂我的原計劃!”

楚千黎在學校和網上收費不高,再怎麽走量都沒賀時琛炒股多,黃金渾天儀主要就是由印鈔機出資。

“……”談暮星是楚千黎的同桌及朋友,但他不知為何好同情賀時琛。

談暮星提議:“你可以過年時再買?”

楚千黎面露擔憂:“萬一中途被人買了呢?”

談暮星果斷打消她的疑慮,搖頭道:“不,正常人應該不會買這個的。”

談暮星跟賀時琛想法一樣,他覺得買黃金渾天儀沒用,但性子軟只能尊重同桌選擇。

楚千黎又開始嗚嗚打滾,她在座位上翻來覆去,唯恐黃金日晷被買走。

談暮星長嘆一聲:“那我買給你呢?”

“不行……”楚千黎沮喪低頭,随即小聲地嘀咕,“我們沒業力關系,不能拿你的東西。”

“業力關系?”

“沒錯,拿什麽就要還什麽,不存在天上掉餡餅。”

楚千黎花賀時琛的錢沒事,本質是雙方有業力關系,換句話說是他欠她的。因為兩人身份的錯位,所以無血緣也有業力。

“不過我可以幫你占星算卦,這樣就算交換,不用再還回去!”楚千黎興奮地直起身,雙眼盈盈發亮,“你有想要算的事嗎?”

談暮星為難道:“對不起,沒有呢。”

“啊對了,你不喜歡算這個,所以還是沒辦法……”楚千黎面露失望。

談暮星排斥玄學,就沒法拿這個還。

談暮星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然我們走個形式?我讓你算一下?”

“沒用的,不是打心裏想算,最後還是要還的。”楚千黎聳肩道,“這套機制很嚴格,沒辦法渾水摸魚。”

談暮星見她煩惱,他苦思冥想一番,說道:“你占星算卦是按對方收入收費吧?那我們找一些收入高的人,你不就可以多收錢,然後去買黃金日晷。”

楚千黎一愣:“這倒沒什麽問題,但沒有這樣的人?”

楚千黎想要收取天價占蔔費,關鍵是問蔔者得足夠有錢,尋找這種人就非常難。

談暮星:“我爸爸有個朋友想找人算命,不然我去問問呢?”

“好啊!”楚千黎一口答應,她又面露疑惑,“唉,但你們怎麽知道人家想算?”

“嗯,反正就是知道了……”談暮星支支吾吾起來,他心虛地将視線投向一邊,猶豫地嘀咕,“應該不算截胡吧?”

談暮星作為有錢大少爺,他身邊的人同樣有錢,容易找到高收入客源。

周末,楚千黎跟着談暮星抵達清幽的茶樓,她看着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子,很快就搞明白同桌的攬客手法。

談暮星和氣道:“建平叔,你前兩天不是說想找人算,我就幫你去問了一聲。”

何建平原本坐在茶桌邊,他見兩人上樓起身相迎,如今卻錯愕道:“暮星啊,這是乾門的大師嗎?我看着年紀很小呀?”

何建平正值中年,他鬓邊略有白發卻神采奕奕,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很有一種生意人的精神抖擻。他最近遇到一些小麻煩,經商的人有點迷信,便想找精通命學的人算一卦。

北方以乾山的乾門最為有名,但乾門大師可不輕易出來算。談家跟乾門有一些淵源,何建平這才托老友去問。談家人已經一口回絕此事,但談暮星卻說找到一位大師。

如果打個比方,何建平托人買肯德基,談暮星給他買麥當勞。

楚千黎身高剛過談暮星肩膀,她滿臉稚氣懵懂,當真就不像大師。

倘若是平時,何建平非常歡迎談暮星帶朋友來茶樓做客,但他現在是有正事要忙,總覺得兩個小孩開玩笑。

當然,何建平沒有當場責怪談暮星,反而硬着頭皮坐下來,打算先将兩人糊弄過去。他簡單将事情給楚千黎一講,腦袋裏琢磨如何敷衍小朋友,不失禮數地打消他們的想法。

楚千黎當場起卦,用的是蔔卦占星,話術也跟國內命理學派不同。

何建平聽得眉頭微皺,他不信國外的行星及星座,信的是風水易經那套。

楚千黎:“如果單看結果,你問的事能成真,但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樣……”

何建平心不在焉地聽着,沒将她的話往心裏去。

正值此時,旁邊的樓梯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着就是洪亮男聲:“老何啊,在哪兒呢?我幫你找到一位大師,人家用六爻算過沒問題,你趕緊出來聽聽!”

楚千黎等人皆一愣,蔔卦被驟然打斷。

兩名男子登上二樓,他們看到三人同樣詫異,打頭人嘀咕道:“哎呦,你還有客人啊?”

“這是兩位小客人。”何建平立刻起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楚千黎和談暮星,客套道,“這樣,我先跟他們聊兩句,你倆坐在喝茶吃點心,對面有一個老火鍋特好吃,咱們待會兒可以去嘗嘗。”

談暮星面露難色:“建平叔……”

談暮星不善言辭,卻極會體察情緒。何建平明顯把他們當小孩哄,根本沒将楚千黎的蔔卦放心上。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遭人截胡沒當場翻臉,反而輕聲道:“六爻是很準,但有時候過程比結果重要,還得想清楚問的事跟想要的是不是一樣。”

“這話挺有哲理啊。”何建平和藹地招手喚人,随意道,“我讓他們給你們搞點水果,你們先坐一會兒!”

何建平跟着後來的兩名男子離開。

談暮星頓時心生愧疚,他連忙安慰道:“不是你的問題,就是建平叔喜歡易學,他平時都找些國內的算命大師……”

談暮星知道楚千黎算得準,但何建平只相信東方這套。

“我懂我懂,就是話術用錯了!”楚千黎面對何建平風輕雲淡,她私下就暴露真實嘴臉,懊惱道,“他要早說喜歡東方占星,那我用文言文給他講了,就是話術包裝的問題,怎麽那麽軸呢!?”

楚千黎原來用西占是方便唯物主義者理解,但何建平要是喜歡東方占星,她也可以用東方占星來蔔卦,研究的明明就是一片星空!

各個流派的起卦盤會有不同,但都有共通之處,細究起來差不多。

“七政四餘裏的‘七政’就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他要不喜歡聽西占的那種,我就給他翻譯成太陽、太陰、太白、歲星、辰星、熒惑、鎮星呗!”楚千黎苦惱道,“難道換一種題幹就不會做啦?”

楚千黎以為自己搞占蔔是做數學題,誰料會在語文和英語問題上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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