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顆星

楚千黎的專業挑選大會并不順利。

一家人商量半天沒結果, 楚千黎對此并不上心,其他人也不好逼迫她。

最終,餘莘宣布家庭會議結束, 楚千黎這才歡欣鼓舞地上樓,回屋裏繼續琢磨紅晶塔羅。

賀時琛沒有立刻動身離開,他沉默片刻, 問道:“爸, 前不久的事有下文嗎?”

賀正合:“我找人打聽了一下,确實有一個紫微昊門,在南邊還挺有名的。雖然沒乾山影響力那麽大, 但不少老總确實跑去算過。”

“不過這種事實在不好查, 上次抓那人就是扛雷的,這幫人都精着呢。”

賀時琛:“那現在怎麽辦?一直關着她也不是事兒。”

賀時琛以前在校幫楚千黎藏着掖着, 沒有提她占蔔賺錢的事情,但現在有人要跑來偷東西, 他立馬意識到事态有變化, 必須讓父母知道此事。

這回是找上賀時琛, 下回沒準就要抓她,父母同樣要有心理準備。

餘莘開口道:“開學肯定得去學校,上下學有家裏車接送就還好, 我給千黎換了個定位書包,手機定位也開了,防患于未然吧。”

賀正合嘆息:“不然就找個保镖,你真讓她不搞這些不出門, 她估計心裏面也難受, 小孩就是越不讓做什麽越犯倔,等她折騰完自己累了, 自然而然就懶得再搞。”

“這不就跟你以前一樣,二叔讓你買啥就不買,非要自己研究買,賠完錢才長記性。”餘莘笑道,“你現在勸她,她沒經歷過,說多也沒用。”

賀時琛聽到黑歷史,他遮掩地低頭,佯裝鎮定道:“……媽,不用拿我小時候的事特意舉例,我可以理解。”

暑假結束,班中同學正式迎接高三,根據不同的發展規劃,自然也要接受不一樣的課程。

邱晴空剛一進教室,便興沖沖地來找楚千黎和談暮星,閑聊有關志願的事情。她在假期經常跟楚千黎視頻,但跟談暮星見面次數不多,此時詫異道:“你是不是瘦了?”

談暮星不好意思地擺手:“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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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黎插話:“我就說瘦了!他跟我犟好久,說體重沒有變!”

談暮星無奈道:“但确實數字沒變。”

邱晴空驚道:“原來你是骨頭沉嗎?視覺上确實變瘦一些。”

楚千黎:“以前是食物充沛的北極熊,現在是物資匮乏的北極熊。”

談暮星小聲道:“……我都要懷疑你們合起夥騙我,我怎麽覺得沒變化?”

“你天天看自己肯定不顯眼吧。”

三人交流一番暑期趣聞,邱晴空得知兩人回村大呼狡猾,不滿自己落單被抛棄。她深感受傷,總有一種被排擠的錯覺,不由難受地抱怨起來。

談暮星慌張道:“啊,其實我也是臨時決定,不然……”

楚千黎:“不然你下回跟着我去,但那裏連奶茶都訂不到。”

邱晴空一秒變臉,改口道:“哦,那算了,以後去繁華大城市旅游叫我,我還是想去有奶茶的地方。”

楚千黎揚眉:“我們的感情不值得你為我回村嗎?只是一周不喝奶茶!”

邱晴空猶豫道:“嗯……不要問這種傷感情的問題嘛……”

楚千黎:“?”

私立高中的學生數量不多,基本都會被老師關注到。每個人大學目标不一樣,高三接受的課程自然不同,國內黨和出國黨有不一樣的計劃。

“老師,你想好目标院校沒有?”邱晴空躍躍欲試,“跟我一起學托福吧,你英語好可以申請出國!”

楚千黎的成績忽上忽下、相當詭異,跟星星沾邊的學科就不錯,例如物理中的天體運動、歷史中的部分內容等,但麻煩點在于學得深卻範圍不廣。

比如楚千黎會使用渾天儀,可歷史學習只要知道此物就行,她擅長的經常是考試用不到的。

“我不确定要不要出國……”楚千黎垂眸,“我連專業都沒有想好。”

“唉?可馬上就要确定?”邱晴空驚訝道,“賀時琛是在國內讀吧,然後研究生出國深造。”

這是種不錯的路線,兩邊環境都能感受。

談暮星安靜地聽着,他立刻明白同桌的隐憂,緩和地詢問:“先不要想國內或國外,你有什麽感興趣的專業嗎?”

“沒有……”楚千黎苦惱地趴在桌上,她突然扭頭看談暮星,冷不丁道,“你要報什麽專業?我幹脆就跟着你。”

楚千黎認為大學專業無關緊要,這就不是她當下深思熟慮的事,倒不如随便糊弄一下。

談暮星聞言一愣,喏喏道:“我……”

邱晴空:“對啊,你要學什麽?一直沒說過?”

談暮星面對她們的追問,他不安地視線飄移,好半天答不上來,最後偷瞄一眼同桌,還是糾結地坦白:“……還沒定,本來想看你報什麽。”

邱晴空驚道:“好家夥,你倆互相等啊?”

楚千黎果斷拍板:“那正好,你現在快選,我就不用想!”

談暮星忙道:“不不不,這個要看你興趣……”

“我沒有興趣,就跟着你選,方便大學抄作業!”

“……”

楚千黎和談暮星開始互相推托,最後還是邱晴空看不下去,提議道:“談暮星,那你幹脆報個清北吧,說不定老師為抄作業一咬牙考上了!”

談暮星吐槽:“……都已經考上清北,還是要抄作業嗎?”

邱晴空:“你們沒必要考一個專業吧,我感覺在同一個學校,或者同一片大學城都行,那時候也沒有同桌了。”

楚千黎思考片刻,詢問談暮星:“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想要學什麽呢?”

邱晴空偷偷嘀咕:“啧啧,我出國太對了,我可真是亮啊……”

談暮星面對她認真地發問,心裏莫名就被輕刺一下,忽然有一種難言滋味。他苦笑道:“不知道?”

“可能是文學類?哲學類?”談暮星想要掩蓋情緒,他連忙岔開話題,解釋道,“主要藝術類需要藝考,我做衣服也只是愛好,還是學基礎學科好點。”

談暮星想起什麽,溫和地笑道:“對啦,你不是喜歡馬哲?那可以學這個?同學院離得近,很容易能碰到。”

談暮星對外國哲學更感興趣,還能獲取一些制衣靈感。部分大學前期本科不細分方向,哲學系的課都混在一起上。

“這倒是也可以。”楚千黎覺得同桌的主意不錯,反正有一個專業方向就行,她若有所思道,“不過你選專業好随便,果然有錢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随便學不賺錢的東西嗎?”

“你學馬哲也不賺錢?”

“不,要是學懂的話,就能讓別人替你賺錢。”

“……”

楚千黎挑好專業就能給家裏交差,國內設置哲學系的大學很多,就看她最後考試發揮如何,能考進什麽水平的院校。

楚千黎的成績要比談暮星遜色,她先進辦公室跟班主任聊完意向,出來就看到排隊等候的同桌。

談暮星見她出來,他正要進屋跟老師交流,莫名被她擋住去路,奇怪道:“怎麽?”

楚千黎遲疑數秒,她小聲地勸道:“其實你不用配合我,就跟邱晴空說得一樣,在同一片大學城就行,沒必要非得同校。”

她不希望同桌遷就自己,被迫改變未來的方向。

談暮星一愣,他輕輕地搖頭,笑道:“不是配合你。”

楚千黎:“但你平時分數比我高……”

“真的不是配合你,就像上次聊得一樣,我原來沒想好要學什麽,現在是經過自己思考決定的。”

楚千黎将信将疑:“真的嗎?”

談暮星點頭,為難地笑道:“我是不是看着太沒主意?你才不相信?”

“我以前确實沒強烈的進取心……”談暮星尴尬地撓頭,随即目光平和,又輕聲道,“但我現在比誰都清楚在做什麽。”

他從出生起就家境無憂,總覺得萬事不争也無所謂,現在卻發現世上總歸存在有所謂之事。

他一直都在環境裏随波逐流,終究迎來必須逆流的時刻。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做出選擇。

楚千黎不言。

談暮星出言鼓勵:“而且說不定你考試時超水平發揮?你看邱晴空上回就考得很好?”

楚千黎聽出他勸學的意思,果斷道:“她不說那是乾山道觀靈驗嘛,我信馬克思主義沒這種buff加持,咱們還是客觀一點啊!”

談暮星:“?”

炎夏将盡,雲淡風輕。

京郊別墅內,黑色轎車緩緩地停下,司機将車門打開,一位老者走下來。他身着中山裝,手持木拐杖,佝偻着腰身,眼眸卻如刀般鋒利。

衆人早在門口肅立多時,他們連忙一窩蜂地湧上,欣喜道:“萬大師,好久不見!”

“什麽風把您吹來啦?上次見都是三年前,您可挺長時間沒來。”

“我瞧着您比以前要精神,還是南方養人啊!”

周圍人都熱絡地拍馬屁,想要将萬可譚迎進屋。

下一秒,萬可譚卻劇烈咳嗽起來,他像是被猛地嗆住,好半天都沒緩和過來,搞得旁邊人極為尴尬。他們剛剛誇過其神采,現在大師卻似重病纏身。

“您沒事兒吧?進屋喝點茶……”

“不礙事。”萬可譚平複完狀态,他雙手拄着木拐杖,又挺直彎曲的腰背,聲音極為渾厚,“北方實在幹,剛來不适應。”

大家見狀松一口氣,連忙将他往屋裏請。他們曾拜托萬可譚幫忙,自然都表現得極為客氣。

“這回沒見您徒弟?那位劉大師呢?”

“哼,不中用的東西,不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萬可譚冷笑,“都等不到我過來。”

數月前,劉凱家在帝都打草驚蛇、被人拘留,萬可譚不願暴露在京人脈,就沒有立刻伸手去撈。他算出親傳弟子僅僅被拘,倘若劉凱家閉緊嘴不多說,那後面也不會遭什麽罪,誰料到對方竟然跑了。

萬可譚勃然大怒,還想追查劉凱家下落,但算人算物都有距離限制,範圍過廣就會變得模糊。

劉凱家随便往外省一蹿,當真就找不見蹤影,加上昊門在北方勢力不深,着實使不上勁。

萬可譚被逼無奈,只能自己飛過來。他在南方名望很高,根系隐隐蔓延到帝都,在圈子裏還算刷得動臉。

屋內,萬可譚喝一口熱茶,他擡眼環顧一圈,客套道:“乾山在帝都最為有名,各位卻還願給老朽一分薄面,實在感激。”

其他人忙道:“哪裏哪裏,萬大師以前幫過大忙,這都不算什麽!”

“不過您拜托的事,稍微有一點棘手……”

“萬大師的事兒再棘手也要幫啊!”

“……主要那小姑娘家裏挺有背景,咱們也不能鬧得太難看啊。”

萬可譚沉着道:“我明白諸位都有顧慮,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說起來我跟她還有淵源,她學的應該是我們昊門紫微,就是前後輩瞎聊聊而已。”

“您确定就是聊聊?”周圍人滿腹狐疑,他們同樣不傻,賀家好像還報過警,這件事怎麽聽都蹊跷。

萬可譚知道他們不敢冒險,意有所指道:“你們要是怕惹麻煩,稍微幫老朽一把就行,不用出頭,就幫兩把。”

“幫我把她請來,我就跟她聊聊,保證鬧不出事。”

“行吧。”其他人左右看看,他們面露難色,“……您都這麽說了,那肯定得幫啊。”

有人試探道:“但說實話,大師您什麽都不缺,怎麽突然想起找她?”

這群人完全不理解萬可譚,萬大師已有名聲地位,甚至成為昊門的掌門,何必突然要尋同門的後輩?

萬可譚眼神微深,他沉吟數秒,扯了扯嘴角,反問道:“我什麽都不缺嗎?”

“不是嗎?您還缺什麽呢?”

萬可譚微微張嘴,他剛想要回答,卻又猛咳起來,猶如老舊風箱,完全停不下來。

周圍人見狀吓壞了,他們趕緊端茶送水,遺忘剛才的話題。

校內,楚千黎度過一段風平浪靜的生活。高三的學習相當忙碌,她在學習的閑暇之餘,就是研究紅晶塔羅及羅盤,可以說一點時間沒浪費。

她偶爾都感覺自己的人生變長,這種每分每秒被安排的狀态讓人感覺一天就沒盡頭。

周六,楚千黎和談暮星補課結束,他們結伴往外走,準備坐車回家。

楚千黎背着重重的書包,差點被生活壓垮,她不由嘆息:“原來活着也會累。”

“但累完也有收獲?”談暮星笑道,“要去吃冰淇淋嗎?”

楚千黎立刻将煩惱忘在腦後,她雙眼發亮,應道:“要!”

邱晴空在準備出國留學,賀時琛目标院校更高,只有楚千黎和談暮星周末補課時能同班。

周六的校門口空空蕩蕩,兩人拐到街角買蛋筒冰淇淋。他們在櫃臺完成點單,一回頭卻發現店內不知何時擠滿人,連帶店員都面露驚詫。

屋內頓時烏泱泱的,跟進門時截然不同。

訓練有素、衣着統一的彪形大漢一擁而入,他們直接把持住店門,态度倒還算客氣,肅然道:“楚大師,麻煩耽誤您些時間,可以跟我們走一趟嗎?”

雖然打頭人說話勉強有禮,但任誰都覺得來者不善。

楚千黎心下一驚,她下意識地掐算起來,愕然地喃喃:“不該啊,沒算到今天有事……”

倘若她今日有災,那必然早做準備,總不可能她招牌砸了?

談暮星望着陌生的一群人凝眉,他回頭看向同桌,詢問道:“你認識他們嗎?”

楚千黎将頭搖得像撥浪鼓:“當然不認識!我被關禁閉多久了!”

賀時琛煩透她跟社會人士接觸,直接讓她在家刷題一暑假。

談暮星心下了然,他帶着她往門口走,神色鎮定道:“她都不認識你們,所以不能跟過去。”

談暮星正欲推門離開,帶頭的黑衣人卻搶先握住門把,面無表情道:“還是希望楚大師考慮一下,我們保證不耽誤您太久。”

談暮星再次回頭,耐心地問道:“你要考慮嗎?”

楚千黎瘋狂搖頭。

談暮星:“她說不考慮。”

談暮星說完,他就握住門把,忽略上方黑衣人的手臂,猛地将大門推開,直接讓屋外的風肆意闖入。

那人不料談暮星實力驚人,剎那間就在力量角逐中落敗,本以為可以攔住他們,現在卻差點倒翻出去,當場打一個趔趄。

楚千黎原本還有點惶惶,誰料同桌淡定地出門,一時間被傳染得安心下來。她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後,一邊往外溜,一邊啃脆筒。

店外居然還有人把守,這群人沒有善罷甘休,像是一堵深色圍牆。

談暮星向左被擋住,向右也被擋住,遲疑道:“……你們要動手嗎?”

談暮星有點搞不懂狀況,這群人态度客氣、沒有動粗,但明顯也不是善茬兒,致使主和派人士沒辦法判定。他從不主動跟人打架,基本都是對方倚強淩弱,他才不得不出手制止。

“不,說笑了,當然不會。”黑衣人開口道,“只是希望楚大師再考慮一下,你們要是信不過我們,可以讓家裏的車一起跟着。”

楚千黎剛起一卦确定自己無事,又見他們确實人多勢衆,她小聲地喃喃:“……這樣的話……也可以?”

雙方僵持在此處也不是事,加上談暮星還在旁邊,她總不能拖他下水。

談暮星聞言一愣,疑惑道:“要去嗎?”

楚千黎:“但總堵在這裏不好,要是家裏車能跟着,應該沒關系?”

“好,那我打電話讓家裏車過來吧。”談暮星沒違逆她的想法,他直接取出手機致電,倒也沒被黑衣人阻止。

楚千黎詫異:“你要跟着嗎?”

“當然,總不能讓你自己去吧。”

黑衣人沒有阻攔打電話的兩人,他心道接送學生的兩輛私家車不算什麽,卻不料三分鐘後路上竟被堵得水洩不通。

黑衣人們開來三輛車,都整齊地停在道路旁停車位,看上去已經頗有氣勢。然而,談暮星打完電話,五六輛車浩浩蕩蕩地駛入大道,直接将那三輛車前後左右地包圍。

車上嘩啦啦地下來一大批人,加長轎車的司機是楚千黎見過的,其他人皆是陌生面孔。

黑衣人将楚千黎和談暮星包圍,談家人下車後又将黑衣人包圍,瞬間變成三色春卷!

加長轎車的司機發現談暮星被圍,他面色不悅:“這是幹什麽呢?”

這名司機身強體壯、肌肉強健,看着像曾在部隊歷練過,說話都帶些煞氣。

黑衣人剛才還游刃有餘、胸有成竹,他見到此等場景當場愣住,完全不知空曠大道上何時湧出那麽多車,一時間惴惴不安、目瞪口呆!

談暮星平日都先送楚千黎上車,然後自己悄悄去坐家裏的車,致使她只記得前往大院的加長轎車。她和邱晴空坐過他家裏別的車,但真沒想到接送上學有那麽多!?

楚千黎原本還奇怪同桌的氣定神閑,她現在望着氣派的大場面,說出黑衣人內心的吐槽,震撼道:“這是打電話讓家裏車過來?這是家裏車隊吧!?”

談暮星尴尬而羞愧道:“奶奶老看小孩被拐的社會新聞,就非要他們跟着,我也沒有辦法……”

家裏小孩都是大學才擺脫此事,婉拒奶奶令人窒息的愛。談暮星本來就性子軟,又不能拒絕長輩好意,平時就只能讓其他車藏着,連放學時都是悄無聲息地摸上車。

楚千黎望着臉色發白的黑衣人,她神氣地叉腰,當機立斷道:“我覺得你們可以多耽誤我些時間了!”

黑衣人:“……”

他覺得帶着這一大批人回去,不知道究竟是誰要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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