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廚櫻筍同時薦,……

經過方夫人讀書這事兒,方一茗忽然意識到,淵樓的藏書,似乎也需要清理一下。

至少,在提供給那些來看書的小娘子們的書架上,不能都是這種純戀愛腦凄凄慘慘戚戚的傳記,光想着風花雪月,被那些所謂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洗腦之後,更容易沉迷進去,尤其是那些曾經讀過《女則》、《女誡》的,以夫為天不說,完全沒了自我的存在。

像方夫人這樣,在丈夫死後還能堅持守住自己家的女子,少之又少,多少孤兒寡婦,被家族生吞活剝,就是因為缺少獨立的能力。

其實在方一茗看來,現在這個架空的“新唐”時代,還沒有程朱理學,沒有像明清那樣對女子諸多要求,尚允許立女戶,允許女子經商,允許女子保留自己的嫁妝財産,甚至還曾經鼓勵寡婦再嫁,尚無貞節牌坊的存在。甚至有不少高官的內宅,也并無三妻四妾,醋娘子和葡萄藤的傳說,這會兒還風行一時。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大唐的皇帝們封過前朝的妃嫔,父納子妃,子娶父妾的屢見不鮮,就連文人士子間亦以風流自诩,才會有無數風月話本愛情傳奇小說層出不窮,只是這些傳奇話本小說大多由那些“風流才子”執筆,筆下的女兒家一個個天真浪漫,被人一哄就上鈎,動辄人約黃昏後,身心兩失,如莺莺傳那樣,被人始亂終棄後,那張生還假惺惺地說什麽“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注)”。

大凡絕代佳人,都是禍水,不禍害自己就會禍害他人。因為我的德行不夠,不足以戰勝這樣的妖孽,所以只能克制感情,跟(莺莺)分手。

方一茗一想到自家親娘居然看這書看的感動落淚,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想那崔莺莺本是克己守禮的好人家女兒,就是被張生一撩再撩,還被紅娘推波助瀾,最後終于動了心,結果張生拿着她的信四處張揚不說,還一口一個自己受不起所以分手,渣得明目張膽。

一怒之下,就幹脆自己動手,改!

不光是《莺莺傳》,還有《霍小玉傳》,她都跟着改寫了新版本,同時将在淵樓隔壁收了間鋪子,重新裝修成繡樓的格局,只接待女客,裏面放的都是她精挑細選過的話本和游記,還有一些志怪傳奇,食譜醫書等等,完全符合當下識字的娘子們喜歡看的類型。

只是這裏的話本,不再是那些才子們自誇自賣動辄一見鐘情牆頭馬下的風流豔遇,而是涵蓋了神話傳說,民間傳奇,山水游記,美食養生等等各種類型,甚至還有一些市井傳奇,家長裏短,宅門內鬥等等,方一茗後世看過的不少小說,這會兒她只要想個大綱,然後找那些落第書生代筆,只要她把握好大方向,那些書生們縱使覺得這些話本中的娘子太過厲害,倒也沒覺出有哪裏不對,看在錢的份上,依然寫得飛起。

淵樓自己就有書社和印坊,幾乎前面一寫出來,後面就有人校稿刻版開始印刷,這會兒識字的工匠不算多,方一茗也就不去費心做活字印刷,畢竟一套版印出幾百本來,能賣完就回本了。她只希望能給方夫人和其他這個時代的娘子們多點選擇,讓原本鮮活的她們不必受到那些浮華豔詞和風花雪月的洗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能有更多的選擇。

當然,作為第一讀者的方夫人,是最早的讀者,也是最早的受益者,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茗兒啊,那本《茶話會》裏的周娘子,可真有其人?我怎麽不知道洛陽還有這麽一家茶樓呢?你說,我們要是在京城也開這樣一家茶樓,會不會有生意?”

呃……不愧是人在宅門裏,商路走八方的真·總裁·方夫人,別人看書看的是裏面的八卦轶事,癡男怨女,方夫人卻看到這種有說書人有雜耍藝人和歌姬舞姬的茶樓,比那些青樓楚館更受大衆歡迎,眼下京城尚無這種經營模式,若是她開起來,那就是妥妥的第一家。

要知道,這種茶館瓦舍,在宋代可是最火爆的娛樂場所,百姓大舞臺,每日裏從早到晚的節目輪番登場,消費力可想而知。

新唐延續了大唐的國祚,和諧了五代和趙氏大宋,到如今依然是最強大的王朝,國力日盛,京城之中,更是萬商雲集,百業興旺,民間富庶繁華,正好适合經營這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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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茗不得不佩服方夫人的商業眼光,果然為了愛情小說感動落淚只是一時錯覺,看似柔弱嬌軟的方夫人,才是這個時代的真大佬。

她也就能根據自己的記憶提點建議,真正經營管理,還得看方夫人的手段。

方夫人自從得了這個思路,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可見事業的确是女人最好的保養品,充滿鬥志和滿腦子賺錢念頭的方夫人,比之慵懶無聊地在家中撫琴逗貓的時候不知精神了多少倍,看着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若是現在娘跟我一起出街,別人一定以為你是我的姐姐呢!”

方一茗看着方夫人的變化,無限感慨,若是在後世,她還能跟方夫人一起逛街血拼買買買,可在這裏,她只能想想罷了。方夫人寡居,她裝病,都是不适合抛頭露面出風頭,只能在幕後搞事情,就有點錦衣夜行的感覺。

方夫人忍俊不住,笑着輕拍了她一下,“你這張嘴啊,真是越來越甜,就會說好話哄娘開心。”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嘛!”方一茗嘆道:“若是不說出去,單看娘的姿容儀态,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你是我親娘呢!”

方夫人如今也不過三十五歲,年華正盛,看着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正如牡丹花開,盛極而美豔不可方物,比之十幾歲的青春少女,更多幾分成熟女子的風韻,加上她本就深沉如水的眼神,更讓人挪不開眼去。莫說她自己不喜好抛頭露面,就算要出去,方一茗也要讓她戴上帷帽,擋住容貌,以免惹來一些自诩風流的登徒子。

在這個時代,美貌有時候真的會給自己帶來災難,尤其是沒有自保之力時,空有美貌,只會引來無數的觊觎和掠奪。

還好,方一茗繼承了方淵的大部分容貌,雖然也有幾分像方夫人,但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都當男兒教養,自然多一分英氣,沒有方夫人那般嬌柔的氣質,以前或許因為“病弱”還顯得有些嬌氣,如今換了個芯子後,眉宇間神采飛揚,走起路來大步流星,愈發與方夫人不像了。

方夫人被她逗得開心,也讓人拿了些新出的“衛生紙”和“衛生巾”來。自從方一茗讓人造出了衛生紙,一開始大家還覺得如此用紙有些浪費和亵渎,後來就真香了。反正草紙的成本極其低廉,又十分柔軟,比那些又髒又硬的廁籌不知好了多少倍,用過一次的人,就再也放不下了。

而女兒家專用的“衛生巾”,是方一茗上次送給方夫人的禮物。用小羊皮做襯底,上面縫了幾條帶子,可以綁在腰間,方便換紙,還不易滲漏,讓那些小日子來時都不敢随意走動甚至不敢出門的娘子們簡直如獲珍寶,第一批推出的幾十件,幾乎轉眼就被方夫人的女客們一搶而空,而後又悄悄地有不少人預訂,哪怕沒有在坊市裏公開售賣,私底下各家的針線娘子們也都開始自己制作。

方一茗并沒有打算壟斷這個技術,別說從古到今的仿制品沒法禁絕,就說這東西本就是她為了改善自己和方夫人的生活條件弄出來,也是為了造福這裏的娘子們,壟斷固然可以暴利,可這種錢賺起來一點兒也不會讓人開心,倒不如不賺。

方夫人也贊成她的想法,還讓家裏的針線娘子做了不少,送給莊上的農婦們。這些農婦們和男子一樣需要下地勞作,工作量一點兒也不必男子小,更容易受到生理期的影響和痛苦,這種衛生巾發下去,對她們才是最好的福利。

方一茗也聽說有不少民間女子買過一個後,自己學着偷偷做來跟着針線活一起賣,銷量居然也不錯。只是她們用的那些,和方夫人給自己定制的材料當然不能比,她這種升級版的,就是為了方便出行,更為隐蔽和安全。

“咳咳,就算如此,你那幾日的時候,能不出去還是盡量不要出去,免得與人接觸時,被人聞到身上的血氣。”

方夫人憂心忡忡地看着女兒,若不是當初她一時沖動,将剛剛出生的女兒說成是兒子,固然守住了家産,卻也将她這一生都困在這個虛假的身份裏,處處都要小心行事,背着這樣一個秘密,也不知以後會如何。

“娘你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方一茗拿出個小瓷瓶,獻寶似地說道:“這是我提煉的花露,集百花之精華,凝成香露,只要在腕脈上抹一點兒,保證除了花香什麽其他味道都聞不到了。”

方夫人哭笑不得,“你總帶着一身花香……就不怕人說你脂粉氣?”

“當然不怕!這百花露是給娘你的,我自己用的,是松竹香。”方一茗笑眯眯地說道:“不光可也從百花中提取香味,從草木中也可以提香的,所謂潇潇君子,如松如竹,用上這個,總不能再有人編排我了吧!”

“算你滑頭!”方夫人點點頭,說道:“昨兒廚房采買了一些百合,我讓人做了百合面,最益血氣,正好适合你這兩日吃。你且在我這裏吃了再回去吧!”

“好啊!”方一茗知道這種百合面補氣補血,最适合女子食用,她這兩天正好不方便,來得正是時候。

可她卻不知,廚房那邊剛剛煮好的百合面,早被招財進寶守着各吃了一大碗,這會兒一個個挂着鼻血一臉懵。

“今天這湯餅好生怪異,莫不是放了什麽大補之物?補過頭了?”

裴澄宇一邊捂着鼻子,一邊如是想着。只是他想破頭,也絕對想不到,今日廚房給他們老師定制的百合面,壓根不适合他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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