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蹲下來給本宮洗腳/熬鷹……
太監過壽向來朝官都不敢去私下祝賀,畢竟被皇帝知道又是一條私通內廷的罪責,所以太監的壽辰也只有底下一堆小太監敬着。
緣着禁令,劉乾的壽辰宴只能在府裏,底下坐着小太監們奉承他,可這宴吃的怎麽也不舒坦。
徐忠義看出他意興闌珊,舉酒起身敬道,“今兒是掌印的好日子,奴才祝掌印歲歲有今朝,福壽安康!”
劉乾眼皮耷拉,翹着指頭拍拍胳膊,“瞧着咱家沒勁兒,你都敢敷衍咱家了。”
徐忠義連忙擡起手在半空中拍了拍。
片刻時間門外走進來個女人,妖柔嬌俏,眉間帶着浪蕩風情,她扭着小腰到劉乾桌前,嬌聲道,“奴家見過掌印。”
劉乾那對眼珠子在她臉上看了看,轉向徐忠義,“幾個意思?”
徐忠義嘿嘿兩聲,“奴才知道掌□□情不好,特意去萬花館把芊芊姑娘請來給您作陪。”
劉乾揚手将酒杯砸他臉上,滿座小太監都怕的畏縮着。
“前頭這萬花館才出了那檔子事兒,你還敢把萬花館的姑娘往咱家府裏請,你是嫌咱家不夠鬧心吶?”
那位芊芊姑娘咬着帕子低哭不已,原本大好的壽宴愣是被她哭的像喪宴。
徐忠義摸掉臉上的酒水,忙叫手底下人把芊芊姑娘送出門,苦着半張臉,“奴才的不是,掌印莫怪罪。”
他坐回到座上。
其餘太監看這架勢也不敢再送美人,都自覺敬酒送禮。
劉乾看着那些賀禮興致缺缺,倒也沒計較。
等到陸韶上前,他也依樣給劉乾說了一圈賀詞,劉乾聽得膩,都準備讓他退下了,他緩緩笑道,“奴才手頭不富裕,給掌印的賀禮比不得其他公公貴重,也就是讨掌印一個歡心。”
劉乾被他逗起了興味,“小陸子要送咱家什麽?”
陸韶拍一下手,門外只見王歡托着一只海東青進來,那只鷹仰首挺胸,眼神兇煞。
陸韶擡了擡胳膊,它立刻展翅飛到他手臂上,進前才看得清那爪子個個帶鈎。
劉乾眯着眼睛觀察它,稱贊道,“這鷹熬的不錯,熬了幾日啊?”
陸韶彎腰道,“回掌印,奴才熬了七天七夜。”
劉乾嗯一聲,朝他伸出手。
陸韶手一震,那只海東青就老老實實的飛向劉乾,劉乾摸了摸它,它轉動腦袋,鷹眼和他對視,竟沒有攻擊人。
劉乾哈哈笑,贊許道,“咱家很喜歡!”
陸韶彎了彎唇,退身回座上,他眼尾餘光瞟見徐忠義,對方忍着怒氣瞪他。
劉乾得了海東青心情大好,他清清嗓子,問徐忠義,“這眼瞅着快十一月了,各地的店稅你收齊了嗎?”
徐忠義讪笑,“掌印是知道的,這些時候奴才都忙着抽調缇騎,回頭還得趕往遼北,實在分不出時間來管這事。”
劉乾哼一聲,“咱家瞧你是不中用。”
徐忠義連忙顫聲道,“奴才回去就安排人下地方,只是……”
“只是什麽?”劉乾夾了一塊肉到海東青嘴邊,它猛一口吞進肚裏。
“目前地方守備太監多在北邊、東面,奴才手頭人也沒多少,番子大部分都在北邊監察,缇騎又不能動,往南黔州那一塊倒提不出人過去,”徐忠義說,其實最主要是那裏太遠,再加上早年還不算大魏屬地,又處在交界口,很不好管轄,京裏這些人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誰也不願意往這種地方跑。
劉乾将筷子往桌上一按,橫着他道,“咱家還不清楚你?現在有身份了,一點兒苦頭都吃不得,得虧咱家稀罕,不然早将你丟出禦馬監!”
徐忠義撓頭笑笑,“還不是掌印體恤。”
劉乾看向陸韶,眉眼帶笑道,“小陸子,那南邊兒沒人,咱家瞧你是個能吃苦的,不如你走一遭,等回來了,咱家給你升官兒。”
一旁原還喜滋滋的徐忠義立時垮下臉,陰毒的盯着陸韶。
陸韶從容彎身,“奴才僅聽掌印差遣。”
——
劉府熱鬧,公主府卻清閑。
府裏的丫頭們搬出來紅珊瑚,給它灌水清洗,間或說着話。
“那劉公公過生辰,也不知道底下小太監送什麽禮。”
“還能是什麽禮,不是女人就是金銀珠寶,他們太監不都好這口?”
小丫鬟咯咯笑,“我還真好奇,太監要女人有什麽用?”
她旁邊的丫鬟左看看又看看,忸怩道,“太監就是伺候女人的,只要他們樂意,管保女人快活,比那些臭男人好使多了。”
她一說完,幾個丫鬟都害羞的紅起來臉,有好奇的問道,“可我怎麽聽說太監陰毒,最愛磨搓女人了。”
那丫鬟跟她笑,“誰叫咱們都是奴婢,太監對着主子可不敢欺辱,在主子那裏受了氣,才會往其他女人身上撒,但對主子還是捧着,管叫主子如意,不然這宮裏的娘娘身邊怎麽都有個聽話的太監,就是這個理。”
隔着門簾,姬姮将這些話聽的七七八八,她放空眸光,想起了當初母妃和胡蘇,他們那般親昵,除了不能在人前張揚,俨然是一對情意綿綿的眷侶。
可是母妃生了她和皇弟,他們是父皇的兒女,母妃是父皇的女人,父皇有很多女人,母妃背着父皇找太監尋求慰藉,這樣丢臉惡心的事到如今竟讓她産生一種迷惑。
她是不是真的不應該殺胡蘇,不殺胡蘇,他們的醜事會被皇後揭穿,公之于衆,母妃還是逃不過一死,歸根究底,是父皇不對,是皇後不對。
是黎國不對。
——
快入夜,陸韶進了公主府。
主院的燈火還亮着,他進門時聞見濃重的水汽,混合着那股熟悉的香味。
他的步子放緩,直走進暖閣,就見姬姮着一身緋袍依在席子上,兩腳泡在盆中,她的頭發還滴着水,手中轉動着匕首,那株紅珊瑚就在她面前擺着。
“你送了劉乾什麽?”
陸韶回她,“回殿下,一只海東青。”
姬姮微笑,“蹲下來給本宮洗腳。”
陸韶蹲到地上,用手指衡量了一下水溫。
姬姮低頭只能看到他的眼睫輕動,他在很認真的拂水,“你會熬鷹?”
“奴才熬過烈馬,”陸韶小心托起她的腳放手心,将好被他的手包住,那足肉細軟,趾頭粉白圓潤,直瞧着便很适合捏在手中,他掬着水為她洗足底,指尖輕撫在那層細肉上,觸之即離,絕不會讓她生出反感。
姬姮饒有興致的問道,“怎麽熬馬?”
陸韶拿過毛巾将她足上的水擦幹,随後又捧着她的腳放到席子上,恭敬道,“剛進馬廄的烈馬一般都很不服管,更不喜歡人騎它,只要扣了它的草食,抽一頓鞭子,再餓上兩三日,它必然就沒力氣折騰,轉頭奴才再騎它,即使它不情願,也不敢反抗。”
姬姮的眉心微微蹙起,她擡起手中的匕首抵着他的下巴,稍一動,将他臉挑起來,那臉上盡是溫和忠厚,完全看不出他語氣裏的兇狠。
“劉乾準了你去建陵嗎?”
陸韶點一下頭,“徐忠義嫌南邊貧苦,不願過去。”
姬姮揚唇笑,“那你去了,豈不是正好讓他高興?”
“他看起來不太高興,”陸韶回想着席間場景。
姬姮眼尾翹起,含着笑看他,“那你得當心了,他是西廠提督,随便找個理由就能将你抓進西廠,本宮沒權沒勢,沒法撈你,你現今得了劉乾的眼緣,若是狠一點,就把他拉下來,你上去。”
陸韶保持着謙卑的姿态,“奴才謹記殿下教誨。”
姬姮甩手将匕首紮到珊瑚上,珊瑚登時裂開了,頂上的玉石連同珊瑚悉數掉地上。
陸韶驚道,“殿下!”
這是禦賜的,壞了回頭皇帝知道定會罵她,說不準還會失寵。
姬姮坐起身,不在意道,“本宮要跟你一起入建陵。”
陸韶略錯愕,“……殿下不能貿然出京。”
她時刻被人盯着,一旦離開公主府宮裏就可能知道,到時候就不是皇帝責罰那麽簡單了。
姬姮趿着鞋站到地上,和他面對面道,“本宮打碎了珊瑚,父皇生氣了會讓本宮禁足,你帶本宮偷偷離京,沒人會發現。”
她就立在他面前,他們只隔了差不多手指長的距離,甚至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她的表情很倨傲,說話的語氣都是命令,她總這樣仰着頭,嗓音輕細,要人依着她。
分明是個目中無人的女人,可是誰能拒絕的了她。
陸韶低低道,“不能帶太多人。”
姬姮嗯一聲,“就本宮一人。”
陸韶從她的嗓音中聽出濃濃困意,忙垂着頭緩緩退走。
姬姮打了個哈欠,躺回床睡去。
出了公主府,陸韶立在牆外,眺望着那間院子,院裏的屋廊上挂着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偶爾能聽見婢女的說話聲,小的聽不見在說什麽。
他呆立了良久,直等那說話聲漸漸停下,燈籠燃盡,他擡起那只手放在唇邊,依稀還能聞見她身上的香,他不自覺摩挲着手指,仿佛那滑膩觸感還掌在手裏。
他覆唇在指尖輕吻,嘴角彎出一個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