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但是，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卻盡是那駭人不已的屍體，哪有唐夜野的影子。驚恐地迅速掙紮着，我大叫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此時，身體裏似乎已經有了力量，至少，我有了主動逃脫的機會。

在一群屍體之間努力掙紮着，雖然我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但是對方實在是人數太多，力量懸殊也過大，所以，最終我還是被他們給制住。

他們中，有的人面上的布巾已經被撤掉，露出了那面無表情的臉孔，我看見，在他們蒼白的面容上，一片死灰。與這些蒼白的臉龐近在咫尺，我的心中突然湧上一股惡心之意。

而就在我慌神的這片刻裏，他們竟突然開始瘋狂撕扯我的衣袖。他們的動作就像是原始的野獸一般，粗魯而兇殘，有的人用手撕不開，竟然還用上了自己的牙齒。

在這樣的攻擊之下，不消片刻，我的衣袖便被他們弄破。而随着我衣袖的破裂，裝在我袖袋內的灑淵也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灑淵在與地面發生接觸之時，發出了一種清脆悅耳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美妙的仙樂一般，直直地撞入我的心房，舒緩了我心中的恐懼。而那些屍體在聽到這清脆的聲音時，也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他們靜靜地朝着灑淵滾落的地方看去，仿佛在瞻仰着某個神聖的東西一般，面上漸漸露出了些許欣喜神情。突然，他們統一地朝着灑淵跪了下來，那膝蓋落地的轟隆聲，仿佛震痛了我的耳膜。他們跪在地上，整個人幾乎是趴伏在了地面上，看着那陣勢，還真像一副膜拜偶像的樣子。

驚魂未定地撫着自己的心口，我看着那些趴伏在地上的人，慢慢地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好像周圍再沒有出現異常，我便快速地跑到了這群屍體的外圈。

扶着牆，我幾乎将自己的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這面牆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我不禁低聲嘀咕到：“原來，他們只是想要灑淵！”

閉上眼睛，腦袋裏又浮現出了唐夜野的影子。皺着眉頭，我的心中不禁浮上絲絲的哀傷。從現在開始，在我有危險的時候，唐夜野不再來救我了麽？他是被我傷的太深？還是看清了這段愛戀的實質？難道他不再在乎妙靈的身體了麽？

嘆一口氣，将心內的這種悲傷情緒壓下，我理了理自己已然破壞的衣袖，将能紮起來的地方，将就着紮了起來。之後，我不禁苦笑一聲。

呵！我現在的樣子，還真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吶！

擡眼望去，那些屍體還趴伏在那裏。看來，只要我不去拿那個灑淵，那些人就不會有什麽新的動作吧！

待到鎮定了心神，我便轉過身去，想要繼續去找唐夜野。

但是，剛一轉過身來，我的前額部就突然遭到了一個木制品的重擊。

反射性地捂着前額蹲下，我連看清來人的時間都沒有，背上便又受到一下重擊，将我整個人都打趴在了地上。

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頭部，我不禁輕輕地呻吟出聲。

爺爺的！這下手也太狠了一點，萬一來個腦震蕩就倒黴了。

頭上還痛着，我用手護着頭部的其他部位，防止着那人的進一步打擊。

但是，等待了良久，耳邊只傳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這麽快就撤退了麽？弓起身來擡頭望去，我只看到一個佝偻着的背影正漸行漸遠。

是那個老仆人！爺爺的，我倒忘了這裏還有一個頑固的小老頭呢！

舒展四肢，放松了一直緊繃着的身體，我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扶着牆壁，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揮去腦袋中出現的絲絲暈眩感覺。再睜開眼睛來的時候，那佝偻的背影已經消失。

盯着背影消失的那個方向看了一陣，我的心裏不禁出現一種凄涼的滄桑感。這麽一個年老的仆人，他的背影，實在是飽含着太多的悲傷故事，而在他和柳詩桐之間，也必然存在着某些感人肺腑的故事吧。

唉！又是一個可憐的人！自己……跟他也挺像的吧。

因為前額和背部還殘留着灼烈疼痛感，我倚在牆上又休息了一會兒，直到自己的心神完全清明之後，我才直起身來，朝着內院的方向走去。

……

進到內院來，闖進我眼內的盡是些花草的綠意濃昂。置身于此，之前郁悶的心情不覺有了一些好轉。上次來的時候天很黑，而且也來得匆忙，所以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景象，現在看在眼裏，我倒是有點被震撼到了。

這麽美麗的小花園，必是一個有着愛心與耐心的人所維護着吧！

靜靜地立着，我沉浸在這美麗的花園中，思緒開始了一絲絲的輕巧游離。突然，前方的某間屋子裏傳出幾聲凄厲的吼叫聲，讓我的神經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是誰？竟然叫得這麽慘烈！難道柳詩桐真的在害人麽？

在心底悄悄地為自己打氣，我握緊着雙拳，慢慢地朝着聲音的來源出走去。

是那件屋子不錯！剛剛那個聲音就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來的。

我蹑手蹑腳地走上前去，慢慢地走到了窗戶的下面。

捂着心口，防止心從嗓子眼蹦出來，我突然覺得我的頭好像又開始疼痛了起來。而且，越是靠近這屋子，我的心跳就跳得越快，跟着頭也就疼得越厲害。

緊屏着氣，我将雙手搭在窗臺上，擡眼朝着房內看去。而那剛入眼的景象，不禁讓我的頭痛更加劇烈起來。

唐夜野！他竟然……

抱着疼痛不已的頭，順着牆面緩慢滑下，我蹲在窗戶的下面，縮成了一團。

唐夜野！他竟然如此對待柳詩桐！他竟然如此殘忍地對待柳詩桐！他竟是這樣一種人麽？難道他真的是一個殘暴的人麽？

怎麽會！他雖然冷酷，但是應該算得上一個溫柔的人啊！

痛苦地仰着頭，讓盈滿了整個眼眶的淚水滑下，我的頭開始了一次次的劇烈陣痛，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正在絞割着我的大腦一般，貫穿于整個身體的刺痛。

緊捂着嘴巴，我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你都看到了？”

背後，突然有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它拉扯着我的心髒，使其疼痛異常。

緩緩轉頭，看向正皺着眉頭緊盯着我的唐夜野，不知怎的，我的心內突然衍生出一種懼怕的情緒來。下意識地朝着唐夜野的反方向挪了挪位置，我低下頭去，不願意看向唐夜野。

我不是故意地在躲着唐夜野，只是因為他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分，所以，我的內心沒有辦法再以正常的方法接受唐夜野的靠近。

想着柳詩桐那滿身的血污和散亂的頭發，我的頭又一次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我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柳詩桐的臉。

跪在室內，柳詩桐的眼睛瞪得很大，他饑渴地看着空氣中的某個地方，伸長了脖子，可是因為手腳被鐵鈎束縛住，所以他只能遠遠地看着，表情哀傷、痛苦。而唐夜野就站在柳詩桐的面前，就像一個魔鬼一般，嘴角噙着冷笑，冷漠地看着柳詩桐的一切痛苦掙紮。

說句心裏話，撇開上次在監獄裏他偷襲我的事情不談。柳詩桐留在我印象裏，應該還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雖然唐夜野一直在跟我說着他的不好，但是我一直都沒有親眼看過，所以我實在狠不下心來，讓自己接受唐夜野對柳詩桐所做的這一切。

突然，一雙手臂從我的背後将我圈抱住，一股溫熱的氣息在我的耳邊劃過。跪在我的身後，唐夜野有點無奈地說：“對不起！我做得有點過分了！吓着你了。”

默默地聽着唐夜野的話，我未說一句話，只是呆呆地任由唐夜野将我越抱越緊，眼眶裏的淚水不覺越聚越多。

此時的天空，有飛鳥飛過，發出好聽的鳴叫聲。它們現在一定很快樂吧，至少它們不會知道，處在下面的人是含着多大的悲哀。

時間在我們倆的靜止中緩緩流瀉。唐夜野一直都緊抱着我，一直無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胳膊已經完全酸麻掉，唐夜野才松開我，将我的身體扳向他，他輕柔地替我擦掉眼角的淚漬，說：“快去收集玫瑰花之精血吧！”見我沒有反應，唐夜野頓了一下之後，補充着說到，“在柳詩桐死之前。”

驚愕地擡起頭來，我仰頭看着已經站起身來的唐夜野。因為背着光，我看不太清唐夜野的臉，只能看到他巨大的身形整個覆蓋在我的上方，在我的上方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伸手将我由地上拉起來，唐夜野未置一語，只是拖着我走進了屋子裏面。

此時，近距離地這樣看着柳詩桐，我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單手揉着頭，我悶悶地說：“可是，灑淵還在前院！”

“嗯！我知道。”

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唐夜野看着柳詩桐，淡淡地說道，語氣上感覺很是稀松平常。

詫異地擡頭，我蒼白着一張臉，靜靜地瞪着唐夜野，對于他此刻那種平靜的語氣态度，我實在是感到有點心寒。

他說，他知道。可是，他都知道一些什麽呢？他知道我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一切都知道嗎？

揪着心口，我緊緊地盯着唐夜野的臉，在他的臉上，我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兒就像是一個波瀾不驚的湖泊一般，讓人沒法看出他的秘密。

但是，看着他的這份清冷，我忽然覺得很是諷刺。

之前，在他熱情以待的時候，我報之以冷淡，現在，他也原封不動地奉還，而在經歷這心痛的一刻時，我的心裏竟然還厚顏無恥地想要得到唐夜野的溫柔撫慰。

呵！看來我真是心理有問題吶！奢求的太多了吧。

閉上眼睛，悄悄掩藏起心中的那份失落與傷痛，我看着唐夜野，冷聲地說：“既然沒有灑淵，我要怎麽收集？”

聲音從口中溢出，竟然是這麽地沙啞難聽，我在心裏不禁冷笑了一下，我此刻的模樣一定很傻吧。

有點詫異地皺眉，唐夜野開始認真地審視我，他說：“你怎麽了？”

“沒什麽！你只要告訴我，我該怎麽做就好了。”刻意地提高了聲調，我轉頭看向柳詩桐，不想與唐夜野再有什麽眼神的交流。

我怕我會一不小心又陷進唐夜野的眼神裏。

這個半仙！他是一個我永遠也看不透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