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大佬 拳頭硬了

唐夢沒急着走,雨夜雲吞店的生意不好,老板閑得無聊迫切想找個人聊天,唐夢幹脆就問了他一些關于季淮安的事。

剛剛雲吞店的老板說,季淮安的父親欠了一屁股債跑路了,唐夢有些好奇:“他……父親真的欠了很多嗎?”

雲吞店老板在這住了幾十年,對附近的事和人都熟悉得很。他緩緩道來:“做生意失敗了,又賭博,實在還不過來就丢下兩母子跑了呗,估計得有十幾萬吧!”

唐夢吸了一口氣。

在這個年代,一個成年人勤勤懇懇工作一年估計也掙不了一萬塊,季淮安的父親居然欠了十幾萬!

“那他母親呢?”

“家裏天天有人上門要債,他母親連門都不敢出,後來有一天半夜,趁他睡着,他母親就走了,再也沒回來過,聽說是改嫁了。”

老板臉上一片唏噓:“那時候他才十一二歲吧,睡醒之後就一直坐在門口等他母親,等了三天三夜,人都餓暈過去了也不肯吃點東西。”

再然後,就是看到的這樣。

人總有活下去的,他父親跑路時卷走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母親走時也沒留下一分錢,書是肯定讀不了的,家裏還有一堆債等着他還。

季淮安只能去做工,拼了命地做工,去搬貨,去工地拌水泥,去給人修車,最窮的時候大院的人看見他從垃圾桶裏撿東西吃。

雲吞店老板越說越起勁:“可悲的是,這孩子都這樣了,他那舅舅舅媽還盯着他們家那個小破房子,見他小,又哄又騙又威脅的,想把房子占為己有,三天兩頭找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的麻煩!”

唐夢想說些什麽,但心裏堵得慌。

果然大佬不是誰都能當的,也就季淮安命硬,居然也活到了現在。

說起季淮安那兩個沒良心的舅舅舅媽,雲吞店老板又想起了當年的一樁事。

那時候季淮安還小,他舅舅舅媽想占了他們家的房子,那麽小的一個孩子,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贏,兩人以欠債為由,非要季淮安把房子贖給他們,警察也沒辦法。

最後把人逼急了,季淮安像個瘋狗一樣撲上去咬住他舅舅不放,甩都甩不掉,旁邊的人碰都不敢碰,生怕季淮安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狠是真的狠,他舅舅痛得吱哇亂叫,舅媽在一旁又哭又嚎,可季淮安就是不松口,誰都沒有法子。

最後他舅舅舅媽保證不打他們家房子的主意,季淮安才肯松口。

松開時,季淮安的舅舅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骨頭險些都碎了。

從那以後那兩口子自然不敢再說說什麽房子的事,但他舅媽始終都不甘心,一有空就指桑罵槐,指着季淮安罵罵咧咧,明的事不敢做太過,背地裏卻沒少做些肮髒又小心眼的事。

許多鄰居就經常看見他舅媽把垃圾扔季淮安門前,季淮安以前養過一條狗,她也給毒死了。

唐夢在旁邊聽着,驚得實在說不上話來。

剛剛看到大佬搬米時那股往死裏幹活的樣子,有想過大佬過得不好,但也沒想到會這麽不好。

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究竟是怎麽養活自己的,又怎麽獨自一個人面對那些豺狼親戚的。

難怪他的眼神看起來那麽疏涼,沒摻雜半點的情緒。

命是真的硬啊!

唐夢又想起了季淮安面無表情地撿起還沒被碾爛的那半根茄子的樣子。

或許,他今晚的晚餐就只有那半根茄子吧。

唐夢看了眼自己手上拎的雲吞。

出來得急,她手裏就只帶了一份雲吞的錢。

雨開始變小,唐夢撐着傘往大院走。

唐夢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季淮安是很可憐,但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了。

唐夢不想管,也管不過來。

可走到一半,唐夢還是沒忍住拐去了大院北面。

跟南面不同,南面的房子寬敞亮堂,每戶相隔的距離都不遠不近,讓人覺得舒适,北面的房子卻又窄又暗,走進去讓人有一股潮濕的窒息感。

唐夢總覺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跟季淮安很像,她也是十幾歲就脫離家庭,一邊打着工一邊供着自己上學。

高三畢業那個暑假,為了掙到上大學的學費,整過假期唐夢都在打工,一天打兩份工,白天給人送外賣,晚上就去發傳單。

她很明白這種孤苦無依的感覺。

那時候唐夢就在想,哪怕路過的陌生人給她一顆小小的糖,她都會開心好久。

因為一顆糖能讓她在跑外賣跑得精疲力盡的時候,讓她撐到自己去便利店買面包。

當然,她不能跟季淮安的遭遇相提并論。

季淮安可比她苦得多了,最起碼她最窮的時候也不需要去垃圾桶撿東西吃。

好在季淮安是書裏的大佬,即便現在過得苦,也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唐夢沒想過要抱大佬大腿,但貌似養成大佬也是一個不錯的樂趣。

唐夢想了想,走到了季淮安家門前。

這個地方算是大院最偏僻狹窄的屋子了,潮濕陰暗,牆角都是青苔。

季淮安家裏亮着燈,明顯已經回來了。

唐夢想了想,把手裏的雲吞挂在了門上。

季淮安剛剛拎走的半根茄子也挂在了門上,許是開門時随手挂了又忘記的。

季淮安待會兒想起那半根茄子,肯定會出來一趟的。

唐夢心滿意足得走了。

不久之後,老舊的門被打開。

季淮安随手扯下挂在門上的茄子,看見了一份還冒着熱氣的雲吞。

季淮安想起什麽,走了出去。

看見那個在雲吞店躲雨的小姑娘正蹦蹦跳跳上着樓。

雨小了很多,她手裏撐着傘,白裙子下邊已經濕了,一蹦一跳踩着樓梯上的水。

他記得她,唐家那個剛來不久的小公主。

小公主愛心泛濫了。

季淮安扯了扯嘴角,拎着茄子轉身回了屋子裏。

冒着熱氣的雲吞還孤零零地挂在門上。

剛剛才小點的雨這會兒又開始大了,大雨傾斜進來,把挂在門前的雲吞打濕,白色塑料袋沾成一團。

唐夢安心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來,就急不可耐地跑到了大院北角。

現在已經不算早了,大院北角的人大多都外出做工了,只有幾個抱着孩子的婦女在忙進忙出。

唐夢一路走過去,遠遠就看見昨晚她留下的雲吞被人随手扔在了垃圾桶裏。

包裝還沒拆,看得出來壓根兒就沒動過。

昨天她離開時這還是一份冒着熱氣的美味雲吞,今天就已經是泡了一夜雨水的一團漿糊了,細看還有些惡心。

唐夢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不能太明顯啊。

大佬果然是大佬,連養成都比其他人要難得多。

唐夢有些可憐了那份還沒開動過的雲吞,心裏有些郁悶,剛想轉身離開,就聽見隔壁在罵罵咧咧。

唐夢一愣,定睛瞧過去。

在罵罵咧咧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媽,面容兇狠,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她周圍也沒人跟她對罵,她自己就一個人在那兒罵罵咧咧。

唐夢聽了半天,聽到了“季淮安”三個字,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不出意外,這人應該是季淮安那個豺狼舅媽周玉芬。

季淮安還小的時候,這一家子就盯着他家的房子,用盡辦法來壓榨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季淮安發瘋咬了他們一回之後,他們也不敢再盯着季淮安的房子了。

不過這一家子都不是能吃虧的人,季淮安咬了人,又欠着他們家的錢,這一家子第二天就上門來逼他還債。

錢自然要不來,于是他們就把屋子裏的東西全部給搬空了,連個喝水的碗都沒給留下。

全大院的人都在指責這一家子沒良心,可周玉芬一家壓根兒就不在乎,晚上還故意過來一趟看看季淮安怎麽過。

屋子裏什麽都沒有,床自然也沒有。

季淮安撿了一些廢紙皮鋪在地上,就這麽睡了,晚上凍得瑟瑟發抖。

周玉芬看了一眼,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些年周玉芬也沒消停,一有空就逮着“季淮安”三個字罵罵咧咧,見不得季淮安家門前幹淨,就算自家沒有垃圾,也要出去找一堆扔在他門前。

類似的事大院的人都不知道看見多少回了。

周玉芬甚至還把季淮安撿回來養的狗給毒死了。

如今季淮安漸漸長大,個子也猛的往上竄,力氣又大,幹活都是別人的兩三倍,周玉芬家裏那個好吃好喝供着長大的兒子卻不夠一米六,身體還差,隔三差五就得喝一回藥,周玉芬每每想起這事都氣得不行。

這不,他兒子早上剛剛出去做工,不到一個小時就被人扶回來了,說是中暑,差點兒就暈在了那邊。

周玉芬心疼得說不來話,緊趕慢趕出去買了藥回來,這會兒又開始罵上了。

話裏行間聽來聽去不過都是罵季淮安是個賤骨頭,缺衣少食還能長這麽高,不是天生骨頭就賤是什麽!

唐夢聽了這些話,拳頭都硬了。

好歹是她認準了要養成的大佬,能由着她這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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