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人都知道,謝常歡是個殺手。
是個非常出名的殺手。
當然,并不單單因為他是個斷袖,也不是因為他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斷袖。
而是,天下懸賞榜裏,他一般都是那個穩占了第一行醒目大字的殺手。
因為他實在太招恨了。
惦記他的人不計其數。
可謝常歡曾這麽大言不慚的同溫浮祝講過,「排這個懸賞榜的那人大概是想睡我,要麽就是想讓我睡他。沒辦法,我身後的追随者實在太多太多了。」
前幾句溫浮祝不敢茍同,但這最後一句,溫浮祝覺得,真的還是十分有道理可言的。
他和謝常歡認識了十來年,這十來年裏,向來聚少離多,而每次吃飯,往往也都是謝常歡來約他,只不過他倆好像從來沒有一起吃過一頓穩定的飯。
溫浮祝在自己的茶渡小築裏無聊時,未曾不是會将此事拿來打發打發時間一般的想想,想想——謝常歡這十來年殺手生涯是怎麽過來的,睡覺時被人追殺,吃飯時被人追殺,便是連逛花樓時也要被人追殺。
對了,說起花樓這個事。
謝常歡跟大多數正常的殺手不一樣,他不止不無情,他壓根就是多情。
江湖上也有人言——謝常歡根本不是個斷袖。
因為他逛花樓。
他逛花樓便算了,還寫過酸詩追求過花魁娘子,想為她贖身。
只不過那時候溫浮祝在他身邊。
人家出落的一副世家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怎麽瞧都是可托付終身的樣子,謝常歡一嘴油腔滑調,姑娘是風塵中見多了的性情中人,當衆将酸詩扔回了他臉上,「呸」了他一句便提着裙擺,細腰慢扭一步三搖的上了紅木小樓。
獨留謝常歡啊呀啊呀的捧着自己的心血在原地急匆匆的直打轉。
打轉了半晌忽然得了旁的姐姐妹妹們提點——原來都是這個臭男人老在自己身邊可供比較,人家姑娘早就是看中了這個來了偶爾會和她琴瑟和鳴一曲的溫潤公子。
氣的謝常歡忽然便撲過去拽住了溫浮祝的袖子,一把便将他從二樓雅座揪到了展廳裏,搶走了一幹姐姐妹妹的樂器,謝常歡咚咚咚的擊了三聲大鼓,大着舌頭舉起了自己緊緊抓着溫浮祝的手,「我告訴你們,我謝常歡其實是個斷袖!身邊這人就是我睡過的……」
話未說完便被溫浮祝冷靜沉氣射過去一片細密的銀針中了身,封住了啞穴不說,後背還挨了一片連綿的針雨。
溫浮祝起先沒明白謝常歡是要幹嘛,畢竟這人瘋癫慣了。
沒想到瘋癫到如此地步。
溫浮祝他是個隐士,還是個小隐隐于野的隐士,所以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并不多。
此刻倒也嘩然一片。
二話不說的打橫抱起忽然沒了言語還傻呆呆一樣頓住的謝常歡,溫浮祝咬牙切齒的将這輩子最不擅長的輕功用到了極致。
出樓不到片刻,謝常歡已經沖開了周身穴道,可這人卻偏偏依舊不動不言語,仍由自己死沉的身子被溫浮祝艱難的抱着。
橫越了兩條溪流,溫浮祝匆匆攀上了一個小山丘,二話沒說撒手一抛。
滾滾澈水裏是噗通一聲清脆,接着便是一聲混了水聲的,「啊呀……噗噗……溫浮祝你……咕嘟……」
然後便沒了聲響。
可禍害能這麽輕易的死了倒好。
偏偏這人第二天依舊一張笑眯眯的狐貍臉,笑的何其欠扁,「溫兄,昨夜是我喝多了,無心戲言,戲言,你莫往心裏頭去。」
溫浮祝只低頭看着茶盞中浮葉淺笑,「常歡昨夜說了甚麽不曾?大概我也是喝多了,竟然連只字片言也未曾記住。」
謝常歡摸着鼻頭笑的更尴尬了,「那甚麽……都沒記住便是最好的,不過,你能先幫我把後背上的針取了出來嗎?你是半逆着穴位紮的,我若是自己來,總怕傷了筋骨。」
「好說。」
直到将銀針重新收回一個小竹盒中蓋緊實了,溫浮祝這才裝模作樣的攏了袖子道,「我先前跟你說過,我喝酒上頭,你偏不信。你瞧,我現在不僅杯盞酒量便能上頭,上了頭還容易耍了酒瘋傷人。」
「這真真是在下的不對了,在下日後,一定一定不迫着溫兄喝酒了。」
「如此甚好。」溫浮祝倒轉着手中竹盒玩的起勁,一臉諱莫如深的笑意。
謝常歡也笑的四平八穩,同樣一臉的高深莫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