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祁桐約了好多人,和他玩得好的,專門叫來作陪的,算得上比以往都要熱鬧一些。程航一完全沒興趣,就坐在一邊自己喝酒。

也不是說喪着張臉,相反別人過來和他講話的時候,他也能有說有笑地回應。

但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心情不好,幾次下來也就沒人再去他那邊,真就變成了他一個人自己喝自己的了。

瞟眼看去,好像祁桐自己心情也很不好。往常如果有那麽多好看又溫順的小孩圍着他的話,他的話應該是很多那種,就算不玩游戲也能聊得很開心。

唯獨今天,好像他一直在玩游戲,也就玩游戲的時候他的話才多一些。

已經不早了,程航一想走了,覺得今天出來挺沒意思的。

原本以為今天出來可以放松一下,就像很久以前那樣,每次出來都可以有類似于“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小慶幸。可今天根本就沒有這種感覺,相反不管做什麽,思緒都會飄到還躺在醫院裏的那個人身上。

徐開慈吃藥沒有?

徐開慈今天還有沒有發燒?

雖然以前寧望也有照顧過徐開慈,但那麽長時間,肯定有一些狀況,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今天還在幻痛嗎?還有沒有痙攣?

很奇怪,明明只是出來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程航一竟然覺得他和徐開慈已經分別太久,久到他覺得很不習慣。

久到他覺得……有點想念徐開慈了已經。

不對,不對,明明以前不會的。

以前他要是能逮到這樣的機會,是絕對不會在玩得正開心的時候想到徐開慈的。

一定是最近朝夕相處太久,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了。

Advertisement

習慣是真的很可怕,相處超過二十四小時,就會習慣對方的味道;相處超過一周,就會習慣對方的作息和飲食;相處超過十五天,就會習慣對方的一切,連同自己做一件事前,腦子裏都會回蕩着對方說過的相關的話。

他站起身來到祁桐面前,彎下腰湊近祁桐的耳邊說:“走了,怪無聊的。”

祁桐放着酒杯,一臉驚訝地看着他,反問道:“不是吧?真要走了?玩得不開心?”

程航一翻了個白眼,“你自己都這副死樣子,玩個屁,我真的要走了。”

祁桐笑得狡黠,眼裏閃着算計的光芒。

他伸出食指往後面撩了一下自己不聽話的劉海,看了眼手機說:“你只要再坐五分鐘,你肯定不會覺得無聊。要是你到時候還覺得無聊,那你就走好了。”

這句話說得程航一雲裏霧裏的,幹脆坐在程航一旁邊。祁桐推給他一杯調酒,催他趕緊喝了別啰嗦呀。

後面任程航一怎麽問,祁桐都不再作答,反而逗着旁邊的金絲雀。

不知道金絲雀說了什麽讓他開心的事情,祁桐直接把自己耳朵上的耳釘取了下來送給了人家。

程航一覺得好無語,白眼翻都翻不下來,直到祁桐用胳膊捅了一下他,昂着下巴輕飄飄說了句:“來了。”

那個人走得慢慢的,向他們走來。

程航一一下子愣住,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裏。

太他媽像了,太他媽像了。

高個子,眉眼含笑,長發披肩。在昏暗的燈光下,程航一真的要以為是在醫院裏躺着的那個人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一下子好了,來酒吧裏捉他回去了。

恍惚間傾斜着的酒杯從手裏掉了下去,酒濺到了程航一的褲腿上,他才回了魂,猛地站了起來。

程航一看了看款款落座的那個高個子男人,又低頭看了看祁桐。

眼裏還是驚魂未定交雜着一臉錯愕,這樣的表情惹得祁桐笑個不停,一把把程航一拉坐下來。

“哈哈哈哈,我就說你會喜歡對吧,我怎麽那麽了解你呢程航一?我上輩子,怕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祁桐邊說邊笑,還把手機掏了出來,點開對話框點了幾下。

他擡起頭來邪邪一笑,接着說:“他微信我推給你了,好好把握吶。”

往常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程航一每次都會惡狠狠地回絕掉。那些祁桐有意無意找來的人,總會有那麽一點和徐開慈相像,但在程航一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拙劣的扮演者。

他們雖然有一頭和徐開慈一樣柔順的長發,卻學不來徐開慈的臉蛋。

又或者是穿和徐開慈相近風格的衣服,卻總的和他氣質不搭。

總之,不是徐開慈,一點都不像。

唯獨今天這個,程航一真的看得一下子愣得不知道要怎麽辦。

他穿着一件白白的襯衫,左邊胸口卻有一團墨漬,還有幾點好似随意甩出去的墨點,這件衣服程航一認得,是徐開慈喜歡的那個牌子,徐開慈自己有一件肩膀上落滿了唇印的襯衫,也是這個牌子的。

是不是走這個路線的人,都對這個牌子情有獨鐘?

程航一手忙腳亂地擡起酒杯來小口小口地抿着,裝作毫不在意,眼睛卻一直往自己身邊這個高個子男人身上瞟。

相反是這個男的還顯得落落大方一些,或許是祁桐提前說過,他直接就坐在程航一的旁邊,等着程航一喝完酒杯裏的酒,才笑着伸手說了聲:“嗨。”

程航一臉紅着點點頭,做賊心虛地低着頭,時不時又斜眼看看身邊。

這件衣服穿徐開慈身上,是不是也這樣?

不對,應該會比這個人穿更好看一些的。

他還在開小差,祁桐卻越過他笑着和這個人打招呼:“約了你那麽多次,你今天才來,你真是好難約啊。”

“我哪像你這麽閑?我還在上學哎,期末的時候事情很多好嗎?這還是放假我抽空來的。”

那個人笑笑,回答的時候一點都不扭捏,隐約間,這種說話方式還真的有點像大學那會的徐開慈。

祁桐換了個位置,坐到程航一和他中間,對程航一說:“周允,上大四了,現在學校裏長得最好看的人了。”

程航一點點頭,這點他承認,真的很漂亮,徐開慈要是站在他旁邊,也很難一下子分辨得出來誰更好看一些。

只不過,終究還是學生仔,也不知道是刻意模仿,還是他生來就喜歡這種打扮,程航一已經見過徐開慈,現在看周允,就總覺得他還欠缺一點火候。

祁桐又轉過頭對着周允說:“程航一,我上次和你提過。”

周允歪過頭看了程航一一眼,也笑着說:“我知道,在你們沒有和我提過前,就有人提過他了。我想想……”

他抿着嘴巴想了一下,眼睛裏細細碎碎有點光說:“徐開慈的男朋友對吧?”

他承認得大方:“我大一的時候打算留長發就有人和我說了,我要是留長發會很像徐開慈,我後面見過他一次,覺得真的挺像。”

程航一笑了起來,颔首承認道:“你剛進來的時候,我一下子把你錯認是他了。你穿着的這件衣服,他好像也有一件。”

周允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伸出兩個指頭捏着胸前的襯衣布料說:“是嗎?不過我這件是淘寶上幾百塊買的,沒講究那麽多,就是覺得還挺有意思就買了。”

程航一怔了一下,不得不說,程航一更喜歡和這樣的人相處。

或許就因為這樣,他才會喜歡那會的徐開慈。

那會的徐開慈就是這樣的,除了一張精絕的臉,除卻一副優越的骨架,還有就是這清朗的笑聲,落落大方的談吐。

最動人的就是那天他還在難受的時候,徐開慈打來電話,用輕佻的語氣,說着不算安慰,卻又很及時救他一把的話。

一直到現在程航一都記着那句話:“爺可以勉為其難,陪你喝一杯。”

現在看到周允,程航一好像有一瞬間,遇到了很久以前的徐開慈。

那個還是以前的徐開慈,那個讓程航一心動的徐開慈。

後面的就不需要祁桐再坐在中間搭話了,甚至什麽時候兩個人坐得很近,程航一都不記得了。

到底是誰先往對方湊得近了一點,現在都不重要。

酒精的原因,燈光的原因,都不重要,程航一真的承認,這多等的五分鐘是今晚最值得的五分鐘。

暧昧之間,程航一覺得自己好像又斷斷續續喝了好幾杯酒,連看身邊的周允,會恍惚間看到他怎麽眉心都生了一點淺淺的紅痣。

他小聲地問了一句:“怎麽你眉間也生了顆紅痣?”

周允不忿地慫了一下肩膀,笑着問程航一:“你是不是喝多了?我哪裏來的紅痣?”

說這話的時候,他修長的指尖觸碰到了程航一微微發燙的臉,他還笑着問:“你該不會,真的把我當徐開慈了吧?”

周允貼着徐開慈的耳朵,小小地啄了一口,帶笑的眼睛閃着碎碎的光說:“我不是徐開慈,不過要真的比起來,現在徐開慈可比不上我。”

程航一突然被他指尖的冰涼激了一下,又從這句話中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低着頭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是徐開慈,他不是徐開慈。

周允的手指修長,像剛從水裏撈起來的水蔥。徐開慈也有那麽好看的手的,只是他的手指現在都已經蜷成一團,又瘦成了枯枝。

周允的骨架優越,能撐得起來這間好看的襯衫。徐開慈以前也穿這樣的襯衫的,可他現在已經不穿了,太單薄了,要是晚上只穿這麽一件襯衣,他會感冒的。

他不是徐開慈,穿得再像,說話再清朗,談吐再幽默,他也不是徐開慈。

而徐開慈,還在醫院裏,等着程航一回去。

程航一一下子清醒過來,想起白天出病房前隐約聽到的那句話。

不是同寧望說的,也不是徐開慈在自言自語。

是他分明在說:“你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程航一嫌棄地抹了一把耳朵,連着臉頰也擦了一遍。

他擰着眉毛說:“你确實不是,學的一點都不像。”

現在清醒後來看,真的一點都不像,周允只是眉眼生得好看,但氣質間根本不像徐開慈,十分之一都不及。

更何況,健康時候的徐開慈,在美豔中還含着英氣,而不是現在周允這樣只剩漂亮再無其他。

世間只有一個徐開慈,沒有人學得來,也沒有人替代得了。

程航一先遇見過了徐開慈,就先被徐開慈吃得死死的。

剩下的,無論什麽長發柔順,又或者穿衣好看,再什麽手指修長,就再入不了程航一的眼,也走不進程航一的心。

只有一個徐開慈,也只要一個徐開慈。

程航一再沒理祁桐,大步走出酒吧,站在街上攔了輛車鑽了進去。

等已經走出了一節,程航一突然又想到了白天簽的那個合同。

他打給祁桐,等對方接通後不等對方說什麽他自顧自地說着:“祁桐,北京我不去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下,然後罵道:“你瘋了啊?那可是和孟新辭合作!”

“我知道,就是因為是孟新辭,我才不去了。你以後也別搞什麽像徐開慈的人來了,他們都不是徐開慈你明白嗎?祁桐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我從來就不喜歡什麽長頭發的男人,也不喜歡什麽長得漂亮的男人。這些你給我找來的人,都只是像徐開慈而已,而我要的從來都是徐開慈。”

程航一有點煩躁,在周允沒來之前,祁桐就陰陽怪氣說了好多徐開慈不好的話。

話裏話外無非就是那幾句,徐開慈癱了,徐開慈就是捏着程航一脾氣好才能耗那麽多年。

程航一覺得不開心,聽到這些話就覺得煩躁,但是也說不上來反駁的話。

祁桐還說自己很了解程航一,說程航一也不喜歡徐開慈了,只是因為責任和愧疚才這麽耗着的。

當時程航一也反駁不出來,畢竟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和徐開慈只剩責任和愧疚了。

甚至後面周允來了,程航一在那短短幾十分鐘的暧昧間,也快要這麽以為。

他不喜歡徐開慈現在這樣,他就是喜歡風流有趣的漂亮男人。

可是清醒後細想,哪怕是醉了,他恍惚間覺得對面坐的,不是漂亮男人,是漂亮、風趣的徐開慈。

是徐開慈,是他一直喜歡的徐開慈。

他要的,一直都是徐開慈。

祁桐還在電話裏罵着:“更何況合同都簽了,你說不去就不去?違約金怎麽辦?你忘了走之前我就已經把合同遞給底下的人了嗎?”

程航一愣了一下,媽的忘了這茬了。

他嘆了口氣,煩躁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認命地回答電話那頭:“你就當我今天有病吧,違約金我自己想辦法。”

“總之,我不去了。”

電話挂斷,程航一催促出租車開得快一點。

快一點,要再快一點。

希望今晚回去快一點,不要再讓徐開慈失望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