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葉芷只看着地面的石子，目光掃視着顧北翊，自然顧不得其它的目光。
找了許久許久，終于看到了顧北翊。
他正穿着髒兮兮的工作服，雙手提着重重的磚頭朝着大樓裏走去，原本那張帥氣的臉龐被胡子拉碴遮住大半，只有一雙大大的深沉的眼睛令他與衆不同。
額，這個未來要呼風喚雨的男主角，居然在這裏搬磚？
還真是有創意。
葉芷見到目标，眼睛都亮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顧哥，好巧啊，居然能在這裏遇到。”
顧北翊并沒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提着磚朝着大樓走去。
葉芷并不在乎，大喘着氣跟上他，笑嘻嘻地闖入他的目光：“顧哥，你怎麽來這裏搬磚？缺錢的話，可以找我呀。”
現在她還沒有破産，養個小白臉肯定養得起的。
顧北翊擡頭看了她一眼，抿嘴不回話，繞過她繼續往前走，仿佛沒有見過她一般。
這下葉芷有些尴尬了，心裏默念幾句這位是未來的大腿，必須抱住，調整好心态繼續笑着：“顧哥，這兒多累呀，走，我去請你吃飯。”
邊說邊伸手去拉對方的衣服，指尖觸碰到他的衣服時，顧北翊終于有了回應，嗓音嘶啞：“滾……”
葉芷：“顧哥，我也是擔心你，才……”
顧北翊的眼底像是結了一層冰，薄紅的唇吐出一個字：“滾！”
聲音格外冰冷。
四周務工的人目光終于掃到了這裏，發出一陣陣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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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芷硬着頭皮離開了。
諸位看好戲的工人們以為小姑娘傷了自尊走了，感慨着那小子居然不珍惜，他們這樣賣苦力的工人能夠被那樣白淨的姑娘追求，多不容易呀。
真是暴殄天物！
唉，今天的好戲結束咯。
沒想到，中午時分，淺黃色衣裙的小姑娘居然又回來了，手裏還提了滿滿兩大袋子，她這次也不進工地深處，在邊緣處尋了個大石頭，靜靜地坐在上面。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工人們好奇地看夠了，繼續埋頭幹活。重體力的活無法讓他們分心太久。
“飯來咯！”
随着一個大嗓門的婦女大喊一聲，衆人紛紛停下手裏的活，一邊用袖子擦着汗一邊去搶飯，然後找了個陰涼處吃起來。
清湯寡水的菜，灰色的白米飯，甚至都沒有啥熱氣了，可工人們并不嫌棄，飛快的往嘴裏塞着，吃慢了可就沒有了。
顧北翊與他們一樣，拿着一盒飯扒着往嘴裏送，麻木的動作像極了沒有思想的機器人。
葉芷一直盯着他，見他坐定後，雙手提着兩大滿滿的袋子朝着他飛奔而去。
像極了見着美食的餓狼。
眼睛亮亮的，閃着光！
葉芷跌跌撞撞地跑到顧北翊跟前，将兩個大袋子擱置在地上，即使對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她依然耐着性子和脾氣，将袋子打開，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好。
這是剛剛她從隔壁買的一些吃食，兩瓶冰鎮的可樂，熱乎乎的飯菜：美味的烏雞湯，帶着肉帶着綠的小炒菜，一道涼菜、幾張大餅、一碗白飯。
不算奢華大餐，但是在這樣灰塵撲撲的環境中，出現冒着熱氣的食物，真的是很難得。
葉芷抹了抹額頭沁汗，舔着臉：“顧哥，你辛苦啦，你那份飯都是冷的，吃這份吧，都還是熱的。”
顧北翊低着頭，手未停，繼續吃着手裏那份，并未回一個字。
葉芷：“顧哥，要不喝口湯？”
顧北翊繼續不語，只吃着手裏的那份。
若不是他偶爾眨眨眼，葉芷都懷疑他是個假人，她嘆了口氣，只得放棄喂食，手捧着臉打量着男子。
他滿臉胡茬，沒有了往日的幹淨，眼神如深不見底的幽潭，看不出悲痛，只有無限的冷漠。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葉芷卻感覺離他很遠很遠，好似有一座石壁囚籠将他罩住，無法與外界溝通。
母親去世，他并不像旁人那樣表現的悲痛欲絕，卻是用自己的方式懲罰自己——在工地搬磚，麻木不仁的茍活着。
大約是這樣的“有血有肉”，葉芷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是“人”的存在，而不是一個NPC工具人。
葉芷嘆了口氣，喃喃道：“顧哥，到底怎麽樣才能讓你活過來？”
這一瞬間，顧北翊垂下眼睑，手中的筷子也停了半刻，不過很快又回歸平常了。
葉芷并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自顧自地。
她知道顧北翊現在睡在天橋下邊，風餐露宿，真心誠意地說：“顧哥，我在西城有一套小房子，如果你沒有地方去，可以住在那裏。”
随後報出了房子的地址以及密碼鎖的秘密，即便對方不去，她依然是盡心了。
吃過飯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
工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是打牌，或是聊聊家裏的孩子老婆，明明很貧窮，卻依然傳出一陣陣地笑語。
這是最平凡的生活氣息。
顧北翊與他們不同。
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原地，單手支着下巴，雙眼出神。
葉芷已經習慣了他不說話，不回應，因此就一聲不吭地坐在他身邊陪着他，讓他感受到人的氣息，感受到陪伴。
好想玩手機哦，忍住，必須忍住！
忽然。
五個身體強壯的男人帶着棍棒走了過來，兇神惡煞地，其中一人還狠狠地踹了地上的一個鐵片，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葉芷擡頭，就見着他們五個圍住了顧北翊。
其中，兩個穿着藍色衣服、身材幹癟的男人走出來，将鐵棍靠在肩上：“死小子，就是你不交保護費？嘿，還真當我們強哥是吃素的。”
“所有人都知道，來我強哥的地盤不交保護費，要麽滾，要麽就等着被揍死！既然你選擇不滾，那麽肯定是選擇後者咯。”
顯然，他們是來“教”顧北翊重新做人的。
葉芷第一次見這個場景，腦子轟地響起。
完蛋了，這情節超出了小說範圍之外，偵探也沒有說過，她壓根沒有防備，不僅沒有請保镖，連司機都沒有帶。
顧北翊面對這樣的情景，別說開口，就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呵，好小子，居然敢這樣無視我們強哥。”藍衣服的肌肉男走過去，狠狠地推了一下顧北翊，将他推出半米，險些跌倒。
顧北翊的眸中泛着冰霜，冷漠地看着他。
他對任何人，都只有這樣的态度。
“給我打，狠狠地打！”
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抄起家夥就往顧北翊走去。
葉芷見狀，嗖的一下站在他的跟前，雙手伸開，像護着小雞似的：“諸位打大哥，我哥家裏出事心情不好，請各位網開一遍，保護費多少錢，我出，我出。”
“小姑娘，我們有我們的規矩，這臭小子壞了規矩就得受到懲罰，可不是付幾個錢就能解決的。”
“哼，我們強哥可是個講理的人。”一個男人用力将葉芷推開，讓她跌坐在地上，然後再一哄而上，圍攻顧北翊。
“砰砰砰——”
顧北翊早就沒有了鬥志，面對幾個壯漢的拳打腳踢，根本就不還手，整個人被踹在了地上，細膩的皮膚與地面摩擦，被打出了血，一聲不吭的。
實在是很慘！
“臭小子，居然不求饒，是覺得拳頭太輕了吧？我讓你嘗嘗鐵棍的滋味。”
葉芷眼見着有個人打紅了眼，直接倫起手中的鐵棍朝着顧北翊的頭顱敲下去，那力道很重，若是砸下去必定得出人命。
這個世界可是本言情小說，男主角死了，必定會分崩離析。
葉芷腦海裏轟的一聲，一根絲線斷開。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安靜極了，眼前只有顧北翊被砸的一瞬。
她的腦海沒有任何的動作，身體已經先行一步，直接沖了過去，抱住了顧北翊。
“砰——”
巨大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是鐵棍敲打的聲音。劇烈的疼痛從背後蔓延直至全身，最後反而不痛了。
“快喊醫生，要出人命了。”
“喂，你沒事吧，醒醒別睡，別睡過去……”
葉芷只覺得耳鳴暈眩，不斷地傳來各種雜七雜八的聲音，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全部都成了靜音。眼前的人影變虛了，一切都是那麽虛幻。
直至昏迷前，她聲音虛弱：“顧哥，你沒事吧？”
只要顧北翊活着，世界就不會崩塌，她也就能好好地活着。
她想好好地活下去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