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谷麥看着許衍生,既是諷刺,也是警告:“許總如果醉了,就早點回家休息。”
許衍生不接她這句話,反而撐着下巴看她,雙眼似是有意無意地釋放電流:“問你一個問題。”
谷麥笑,笑他的自以為是:“我又不是百科全書,你想要的答案,我這裏沒有。”
許衍生才不管她的笑容是如何飽含深意:“飯,還送不送?”
谷麥看他一眼:“不送。”
許衍生說:“那太好了。”
谷麥不解。
“不送,代表你接受追求,不用送了,是吧。”
谷麥再次失笑:“幾塊肉就能收買人心?我不知道最近豬肉牛肉竟然這麽貴。”
“肉當然是不值錢的,值錢的是——”許衍生攤手,“人心。”
谷麥心裏認定了許衍生确實是個花花公子,只是,她沒想明白,為什麽沒對他心生嫌惡,難道只是因為他有副好皮囊?谷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這麽膚淺:“人心值錢也分什麽人。”
許衍生看她的眼睛:“下周五晚上請你吃飯,不是政企正常交往。”他強調,“是男女不正常交往。”
谷麥嗤笑:“你長得不怎麽樣,想得倒挺美。”
“因為我腦子裏有一個美麗的你。”許衍生也不在意,他長什麽樣子他知道,男人才不介意被人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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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麥被激發了挑戰欲,她學他一樣,撐着下巴,還刻意地撩了一下鬓邊的卷發:“是嗎?為什麽我眼裏沒有一個好看的你?”
既然她是故意的,那麽他為什麽不成人之美?許衍生決定貫徹行動,他放下酒杯,右手一下扣緊她的後腦勺,飛快地在她唇上奪得一個結結實實不打折扣的吻。
原來谷主任喝的真不是酒。她的嘴裏沒有酒味,是薄荷混着青檸的味道。酸,有點澀,不過又回甜。
下一秒,許衍生腮邊生疼。
許衍生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摸自己的左臉,雖然确實有點痛。他拉開和她的距離,馬上道歉。心裏想的卻是,一個耳光換一個吻,兩者一樣具有殺傷力,也算值得。
谷麥目光淩厲:“你做什麽!”
許衍生當然知道自己魯莽了,他也沒什麽可辯解的,剛才确實是鬼使神差。靜了一會兒:“我也不是一上來就強吻,剛才不是正常說話呢嗎?是你先撩——頭發的。”
谷麥的确是故意撩頭發的,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那麽大膽,她瞪他一眼:“今天我不報警,放過你一次,下次就不可能了。”
許衍生沒有在想報警的事,他在想關于“下次”的話題:“有下次?”
谷麥語氣變重:“沒有下次!”
許衍生努力想捋清楚谷主任的邏輯,卻發現自己想不明白,果然官腔難懂。
谷麥又瞪了他一眼,谷麥站起來,去吧臺找她的兩個朋友,許衍生看着她穿着緊身裙努力快步離開的背影,默默發呆。
如果可以,他現在最想的是扒了她。當然,不是扒她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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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麥和朋友聊了好一會兒,最後各自道別,她在後巷找到自己的車,滴滴開了車鎖。
不知道許衍生什麽時候跟在後面,笑得厚顏無恥:“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谷麥拉開車門:“是你送我,還是我送你?”距離那麽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當然,她剛才從他嘴裏也嘗到酒的味道。
許衍生站在車外,摸着倒後鏡:“真的走了?丢下我?”
“不然呢?”
“我是真心想追你,剛才的無禮,只是意外。”
谷麥想笑,嘲笑他,他卻微微低頭:“考慮一下呗,谷主任?”
五分鐘,谷麥的車子發動,緩緩駛出窄巷,只給許衍生留下一點尾氣。
剛才她說:“別以為給我送幾頓飯我就答應你了。”
許衍生懂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有可能答應他,只要他做得更多。
許衍生看着遠去的車子尾燈,糟糕了,他回到十七歲那年不要臉的時候了。他好像真的有點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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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衍生本以為加一個算得上和諧的接吻,加速推進了他和谷主任的關系,沒想到,從酒吧回去當晚,他給谷麥發信息、加微信,都沒有回音。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給自己鼓勁,想着下個星期還能給谷主任玩出什麽新花樣。
他最後給谷麥發一則信息:“下周五我去你單位接你吃飯,不回複就當是答應了。”
她回當然好,不回也好。
谷麥回到家裏,心跳仍然未十分平定。她看着許衍生發過來的幾則短信,尤其是最後一條,看得她又氣又想笑。
莫非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她沒想到自己這麽膚淺,她以為她愛的得是有點深度的男人。就像前男友,杜峰在學校裏可是妥妥的學霸,能寫東西能彈吉他,只不過沒考上公務員,讓他一步步變得不可理解罷了。
谷麥再次看着那個申請驗證的人的頭像,昵稱是串字母,她拼不出是什麽意思,而頭像是一頭豬。真像他,豬。而驗證消息是這麽寫的:假如下次需要報警,聯系我。
她彎起嘴角,最後還是沒有通過驗證。
時間比人的眼睛更能看清人心,她想即使她真要和他發生些什麽,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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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許衍生睡到中午,昨晚大半夜的做了不少五顏六色的夢,讓他莫名煩躁。
他一起來,便去小區的泳池游了幾圈,發洩好多天沒得到疏解的沖動。
吃了午飯,突然想起他的車還停在後巷的馬路牙子上,許衍生心血來潮,也不打車,出了小區在路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了将近一小時單車去取車。
果然,城市交通管理者沒有讓他失望,停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子成功拿到了罰款兩百扣三分的成績單。
晚上他和高中的幾個同學打麻将,剛開始手氣還可以,後來越打越糟,一晚上輸了好幾千,最後他兩手一推,主動向老白他們再交出一千塊錢請吃宵夜,完結了這無聊的夜晚。
看來追谷主任這事,必須落到實處,不然處處不得勁。不成功,便成——不,必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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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許衍生還在床上昏昏沉沉沒打算起床,辦公室小羅打電話過來:“生哥,區裏來電話,說明天上午來廠區檢查,算是突擊檢查了,我問過鄂哥,鄂哥星期一二都不在,那安排誰接待?”
許衍生随口說:“你呗。”
一句你呗把這個剛畢業一年的小孩吓到:“我,那個,生哥……”
許衍生只是有意捉弄一下他:“那能怎麽辦,王智鄂不在,我明天還不一定什麽時候回到廠裏。”
“我怕我勝任不了。”
許衍生忍不住笑:“行,讓那個林小麗跟進接待一下。”
“好的,生哥,那我跟麗姐說……嗯,我再跟你彙報一下,明天檢查團的人有區裏的陳副書記,還有街道的張處、谷主任陪同。”
許衍生一聽谷主任三字,心動了一下:“他們幾點到?
“說了八點半。”
“行,你跟林小麗說明白就行。”
真是,連老天都要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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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六點半,許衍生起來,在小區裏的游泳池游了兩圈,又洗了個澡,換了前陣子才新買的灰藍襯衫。早餐沒吃,直接回到廠裏,剛好八點十五分。
他的助理姓楊,挺醒目的一個小夥子,見到他回來,沒過多久就帶回來了一份早餐,食堂常見配置,肉包子,油條,和一大杯豆漿。
小楊說:“生哥這麽早就回來了,還沒吃早餐吧?你墊墊肚子。”
“把冷氣打開。”許衍生用的是他老爸以前的辦公室,建築風格老,辦公桌辦公椅都老,唯獨是他新買的電腦和冷氣最新,早餐雖然不是他所愛,但勉強可以果腹,他坐下便開吃。
小楊打開了冷氣,不由得好奇:“生哥今天這麽早回來是有什麽事?”
許衍生除了剛接手正豐那一年,對于專業以外的一切都焦頭爛額,不得不每天早早到廠學習處理大小事之外,之後兩年幾乎都是按他當初在深圳的風格,晚起,晚走,晚睡。所以,他一大早回來确實算新鮮事。
許衍生大口吃着包子:“小羅不是說今天區裏有領導過來嘛,怕林小麗搞不定,我回來看看。”
“噢。”小楊說,“那我先出去找麗姐問問領導幾點到。”
“去吧。”
許衍生吃了兩只肉包子,喝了一大杯豆漿,又讓清潔阿姨把他的辦公室拖了兩遍,洗了茶具消了毒,等待佳人上門指導工作。
從八點多等到九點半,還不見人影,許衍生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太傻,決定不等了,戴上口罩、手套,又怕弄髒了自己新買的三千多一件的襯衫,套上夾克外套,便打算下車間。
正下到一樓,遠遠看見兩輛七人座公務車開了過來,看來是人來了。
在大門口等候已久的林小麗馬上給許衍生打電話,許衍生接了電話:“別打了,我過來了。”
他往停車場走過去,林小麗一行人已經圍到領導的車,等待領導下車。
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從黑色車下來的最後一個人,谷麥。她今天穿了白色木耳領襯衫,襯得她頸脖修長,很有氣質。
“感謝領導百忙之中過來。”林小麗引着領導,今天的主角就是陳副書記,怠慢不得。沒走幾步,見到高大的人出現,“啊生哥。”
陳副書記沒認出許衍生,以為是某個技工師傅。
林小麗趕緊介紹:“陳副書記,這是我們老板,許衍生。”
許衍生摘下口罩,拉下手套,去握陳副書記的手:“陳副書記,您好,我是許衍生。”
我是許衍生。這是第二次谷麥聽他這麽正經的口吻。
谷麥站在檢查團的後面,偷偷看許衍生。今天除了司機和随行的拍攝人員,她就是最小的陪客,自然不需要她多做什麽,所以她才可以注意力飄忽,胡思亂想。卻不曾想,上一秒還在和陳副書記握手的他,下一秒,回頭瞟了她一眼。她心跳加速,裝作沒看到,轉開了眼神。
許衍生個子高大,和同樣高大的陳副書記站在一起,不輸個子,也不輸氣勢。一行人在林小麗的帶領下,先去了一車間。
一衆人在一車間門口停下,一個小助理給大家發安全帽。谷麥領到一頂帽子,卻橫豎解不開那個扣子,正尴尬,許衍生伸手過來,去拿她手上的帽子,一摁一拉,便打開了,他遞給她:“谷主任,給。”
她道了一聲謝,面紅耳赤。感謝她今天仍然佩戴着口罩,不然鐵定露餡。